第九十三章 文伐武略(下)

目录:越江吟| 作者:南州| 类别:网游动漫

    (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我若无其事地恢复严肃表情,正直地平视前方。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W_w_w.XiaoyanwEnXue.Com

    江原瞪我好一会才侧身转向地图,慢慢将手指移到淮河流域:“淮河,我国进取长江之根本,攻守兼备、战略纵深之地。无江淮,我军便没有转圜余地,更无以对南越构成进攻态势,一旦开战,反而会受南越掣肘。若他们的兵力到达到淮河,战线就会被迫移至淮北,要重新夺回主动,将付出艰苦代价。三城尽占淮河上游,对下游重镇形成俯冲之势,失去后会直接破坏我军在淮河一线布防的完整性,影响整体战略布局。”

    温继赞同地点头:“陛下历来重视经营淮河重镇,这次命越王领兵东海,也是令他着力整顿江淮兵力之意。”

    江原严肃道:“正是。”说着在地图上山东位置轻点,“山东水军虽训练有素,然而远离前线战场,要整体迁移到长江之内作战毕竟不现实——如越王所说,数量也嫌单薄。将来最理想的角色,是作为一支奇兵,从海路策应渡江大军。而我国在淮河造船练军,将来向长江投放兵力,却是顺理成章。”

    梁王不悦道:“如今在讨论淮南三城,太子不必牵扯到山东水军。”

    江原立刻躬身拜道:“叔父见谅。”又将众人视线引向长江,“江淮本是一体,南越无有江淮,便等于将长江天险的阻碍削去半数,我国只要逐渐蚕食南越江北领土,就能将南越逼至只能死守而不能进攻的境地。如果听从越王意见割地,虽会暂时令越人放松警惕,却将有助于南越重铸江淮攻防体系。我军更是连唯一可以依托的河系都要丢掉,水军训练受阻,优势大大削弱。因此无论对内安抚,还是对外进取,三城之地决不可失!”

    我冷冷问道:“然则太子如何应对南越?”

    江原拄剑冷笑:“重夺三城,贵在神速。表面上尽可做出诚心割地之态,暗地迅速集结重兵,一举将毫不设防的越军尽数歼灭,以洗刷我国被迫割地之耻。到时南越朝野必然惊惧,即使恼羞成怒而发兵,普通军士也必因三城本非原有国土而不肯冒险出力。至于南越掌权者如赵誊、楚尚庸之流,只须我国派能言善辩者加以游说,并贿以大量财货美女,很快便能止息兵戈,令两国关系回复原状。”

    我站起身:“太子所言大谬!我早说过,赵誊并非无能之辈,更受不得他人挑衅。太子此举固能夺回三城,然而必然使魏国成为南越眼中之刺。士兵见识魏军对敌手段,就算此时不肯出力,将来战火不可避免时,必会拼死不降!太子既知可用大量财货笼络关系,对南越就更该一如既往地采用怀柔之策,免得功亏一篑。”

    我嘴角微扬,越过众人走到屏风旁,对江原侧头低语,“假若赵誊得不到土地,怀柔失败,此战因此不休。太子是否准备好重将我献出去,保存实力以谋长远?”

    江原面色倏然发沉,切齿道:“凌悦,你拿自己威胁我。”

    我抬头一笑:“鱼与熊掌,殿下不可太贪心。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转了转眼睛,笑得更灿然,“何况你得到的远比丢掉的有用。”

    江原冷哼,用众人听得见的音量道:“我认为南越绝不会因三城与我国全面开战,因此不足为惧。不知道越王有何高见?除了坚持割地以麻痹南越的论调,可拿得出足以服众的计策?”

    我不着痕迹地把他挤到一边,站在地图之前,先将视线投向龙座上的江德:“臣除之前罗列的种种依约割地之必要,另对割地之后魏国如何经营布局、如何进取南越,最终尽得江南之地,有一整套策略。请陛下与诸位在座者,包括太子殿下不吝指正。”

    温继微笑道:“越王畅言无妨,老臣事前绝不会带半点成见,陛下和众位大人一心为国,自然更不会带有偏见。”

    我恭然向他一拜:“多谢楚相。”接着扫向座间众人,“臣对南越策略有五:一为君,二为臣,三为民,四为城,五为兵。此五策,须举国同心、朝廷上下左右相辅相合方能为之,一旦付诸实现,南越覆灭近在眼前,区区三城之地,自然不足挂齿。”

    刚一说完,梁王已经不留情面地刺道:“越王一味夸夸其谈,言过其实,却无半点涉及实事。难道这便是南越养出的武将?”

    我漠然一笑:“是不是信口开河,梁王听下去才可评判。我生为越人,长于江畔,又兼统兵多年,在座有谁比我熟知南越一草一木,了解南越人心向背?”

    江原走回梁王身侧坐下,表情冷然:“越王既然如此洞悉,因何在南越狼狈遭人诬陷?这难道不说明越王感知不足为信?”

    我听他如此挖苦,也不禁有些恼怒,正要开口驳斥,江德不耐烦地示意江原住嘴,问道:“越王但说此五策何解?何为君策,何又为臣策?”

    我只得无视江原,平静答道:“回陛下,君策即是对君之策,臣策自然是对臣之策,以此类推而已。”见江德颔首,我续道,“君,一国掌权者,如一军之统帅,一舟之舵手。君主之作为,关系国家安危存亡。眼前南越国君赵焕已然失势,但是余威犹存,太子赵誊夺权在手,难免受到质疑。赵誊处心积虑多年,为的就是登上皇位,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赵誊为人自负,臣以为魏国此时当顺其喜好,支持他进一步篡位,如此将更加引起朝中正直之臣与他离心离德。等赵誊登上皇位后,我国以卑微姿态百般敬奉,割地进贡,使他不觉中骄傲自满,更加轻视魏国。此策一为骄兵计之延续,二为将来伐越之口实。”

    温继抚须笑道:“此计虽好,然无新意。那么如何行臣策?”

    我笑:“臣策也无新意,事实上魏国也从未间断行使。亲近国君身边有影响力的人物,或重金买通,或投其所好,总之令其为魏国说话,心向魏国。对那些中正之臣,用一切力量阻挠他们向君主进言,让他们事事受制并与被魏国买通的大臣产生矛盾,进一步扰乱国君的视听,使之或受到猜忌,或被认为无能之辈而弃用。”

    江原鄙薄道:“果然无新意。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Ww_W.XiaoyaXweNxUe.cOM ”

    我冷淡地笑:“此事自然应是太子殿下长项,望您再接再厉。”面向众人继续道,“第三为民策。江南气候温湿,作物一年两熟甚或三熟,江北却只得一熟,若单比内耗,魏国无法与南越对抗。因此必须派出专门人力,暗中赴南越收购囤积粮草布匹,同时魏军在春耕时四处游击,延误江北越人种粮时节,秋收时则深入田地抢收作物,最终使越人断粮缺粮。南越富庶之国,新并入的蜀川更是丝帛粮米之乡,百姓生活富足,本不乐从军,如果军中粮缺,士兵便会对朝廷生出抱怨,朝廷必然为平抚军队而收重税,最终激起百姓不满。”

    江德沉吟道:“此节朕也想到过,只是收效甚微。毕竟江北还易收效,要将粮食运出江南,或者扰乱江南春耕,目前军队还无法做到。”

    我嘴角一弯:“陛下何必要将粮草运出江南,只须囤积某处,大军过江后正可就地取粮。”

    江德眼睛微亮:“这件事谁可办到?”

    “臣在民间认识一些商人,或者可以不露痕迹地渗透入南越。”

    江德想了想,微笑道:“此事稍后详述,先说下去。”

    “是。南越百姓安于现状,不喜兵争,虽是好事,也有坏处,便是臣此前所说的立信之事。军力不强,攻势不猛,无以谈进取天下。然而如果军队杀戮太过,不论引起越人反抗,还是令越人心怀暗恨,都是长久之患。越人宣扬以文德治国,魏国单靠武力取南越,或会遭越人轻视鄙薄。对于多数南越百姓,令他们只远远听闻魏国威名,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接收,应是最好的结果。因此臣认为,此次割地,不宜失信天下,但可在开战时结合魏军的胜利散布一些消息,让他们明白魏国并不是没有实力,而是南越太子卑鄙相迫,魏国君主贤明不愿失信之故。魏国远攻其心,再令南越自苦其身,兵临城下时自然归附。”

    温继终于面露讶异:“越王,果真南越民性民心如此?”

    我轻描淡写道:“虽不能一概论之,但大致如此。何况民心在于引导,假若越人普遍听到相关言论,事实又显示魏国贤明而南越苛刻,魏军踏入江南土地便不会受到过多排斥。”

    温继看了看江德:“越王所言极具诱惑,老臣倒有些倾向于暂且割地了。”

    江原故意把身体歪向一旁,面色阴沉不善。梁王也仍是冷笑:“丞相小心被蒙蔽,越王的话不过又是无形空言罢了,除去屯粮还算靠谱,其余全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我目光微闪,也冷笑着看向梁王:“以上三策皆为文伐,后面两策才涉及用兵。敢问梁王,攻越之要在何处?”

    梁王似乎对我的询问十分不屑:“自然是渡江!”

    我追问:“渡江之突破口在何处?”

    “当然是京口、采石。”

    我再问:“若要夺京口、采石该当如何?”

    梁王哼一声不再理睬,江进忍不住插嘴:“得广陵、历阳。”

    我不肯罢休:“若要得广陵、历阳呢?”

    江进一边奇怪一边道:“保淮河一线布防完整?这明明是皇兄的观点。”

    我笑起来:“也对,却不全对。”

    梁王冷冷问道:“那越王言下之意,攻越之要在何处?”

    我抬起剑鞘,慢慢指向长江源头:“就在此地!”

    江进惊道:“蜀川?”

    我肯定道:“蜀川!”

    江进皱眉表示不解:“蜀川四塞之地,何以成为攻越要冲?过去越王着力经营的不是荆襄么?”

    我微笑:“韩王心明如镜。不过没有川中作为后盾,荆襄又怎么能经营稳固?如果说安丰三城占尽淮河上游,那么蜀川就占尽了长江上游。而且长江与淮河决然不同,淮河上下游之间落差不逾百丈,所谓水流最急河面最窄处也有近十丈,船只穿行自如,毫无惊险。而长江源自高山大川,从源头溯流而下,差距何止千丈?如此落差,即使从下游突破防线渡江,不久也必被上游增援兵力所钳制。南越当初之所以不抢淮河而先灭蜀川,便是为此。”

    江进变脸:“原来南越布军重中之重在此处,我还道是蜀川不稳之故。以前两位皇兄一个专心攻赵,一个布防江淮,我兵力最少却面对最大压力,哪有不吃亏之理?”

    江原淡然出声道:“三弟,不得关中,魏国便有心腹之患;不防江淮,我国便不能分南越之心力;你不在荆襄抗住重压,南越早已经挥师北上,夺取淮河。对长江两路并重,本来便是早已制定好的策略,你兵力少些乃是因为地形受限,下游宽广是以需要多设兵力。”

    他接着看向我,露出讥诮表情,“而且建康虽倚仗上游庇护,却素来对荆襄充满猜忌,万一荆襄守存将有反心,对建康便是灭顶之灾。没有越凌王先在荆襄拥兵自重,又怎么能对他离间成功?”

    “你!”我大怒,一甩手,剑鞘猛然脱开剑身飞向江原。

    江原侧头一躲,伸臂接住,回手用力扔回我脚下,眸子冷漠:“越王若还记得离间之苦,就不要妄言惹人猜忌!”

    江德在龙座上严厉道:“太子!让越王说完。”

    温继急忙起身:“朝堂之上,二位切莫动手。”叫过侍卫,收走了在座所有人随身携带的佩剑。

    我与江原不示弱地盯住对方片刻,同时移开目光,看向地图。我整理思绪,重新道:“如上所述,江南之重在蜀川,魏军若得蜀川,只要乘舟顺流而下,长江天险即破。蜀川之重在何处?韩王方才之言不错,在汉中、荆襄!汉中既下,可扼蜀川通北要道剑阁,切断南越与关中领土联系,荆襄若下,长江门户洞开,处处可渡!”

    一直未曾发话的周玄冷静开口:“依越王策,第四针对南越之城,当舍弃对淮河的重视,先取汉中襄阳?”

    我点头承认道:“这其中又以襄阳更重。长江绵延万里,不可能处处设防,沿岸许多要冲之地便被作为重镇经营起来。襄阳扼汉水中游,城池易守难攻,却可以轻易出兵驰援长江上游任一重镇,且优势明显。荆襄之地人口密集,乃蜀川与下游枢纽,如蜀川之喉,江南之脐,得此处,南越如被拦腰截断,顿失江水上游之势。”

    周玄不置可否,又陷入沉默。

    我又对江原道:“荆襄与建康确实关系微妙,既相互依存,又若即若离,历来受朝廷重视却又易受猜忌。若要得荆襄,太子殿下还可故伎重演,离间荆襄守将与朝廷关系。”

    江原哼笑:“既然是越王殿下一人的计策,何须叫我实施?稳扎稳打的策略不用,偏偏另辟险径,急于求成。你爱受人唾骂,炫耀才能,与我无关。”

    我不觉面容一僵,还是坚定了决心,向江德道:“陛下,臣最后一策,是用兵。军队实力乃国家根本,兵将没有足够能力,任何策略都是空谈。臣请陛下准我统领魏国伐越事宜,从现在起布置分配各方人力物力,为最后渡江总攻,一举灭越作准备!”

    此言一出,果然众人无语,宇文灵殊担忧地看我,周玄与梁寇钧仍是无所反应,江进表情诧异,梁王不屑,江原黑脸。

    萧贤慢慢道:“周大将军、太子、梁王、韩王面前,越王此语未免张狂。”

    我道:“萧大人对所列五策有何质疑尽管提出,小王可一一作解。”

    萧贤也陷入沉默。温继起身问:“众位对越王之策可有存疑之处?”等了一会又道,“如果没有,请陛下裁度。”

    江德并未多看我,犀利地扫视众人:“有谁赞同太子立即收地、稳步推进?”众人良久无言,江德又问,“赞同越王放弃三城、率先图谋荆襄的不妨言明。”依旧无人回应。

    江德站起身:“既然众卿不便明言,散朝后可写入奏章交朕审阅,朕会找你们单独询问。下面宣布对太子越王擅自闯入南越,惹下事端的惩罚。张余儿!”

    我走到阶前,与江原一起下跪听旨。

    便听张余儿上前宣道:“陛下口谕:太子越王行事鲁莽,致使魏越两国邦交受挫,民心惶惑,不严惩不足以平众怒。但念太子身为囯之储君,量罪从轻,罚俸一年,禁足府中思过,太子府五品及以上官员减俸半年;越王身为亲王,不知以国家为重,笞刑二十,罚俸一年,收回其领军权,禁足府中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