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57 苏醒
记忆,是一种客观的存在,是物质或者物质系统变化的痕迹的即时状态。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侯季文觉得四肢很重,全身似乎被什么东西压制,他根本无法动弹。
然后,眼前出现了个很眼熟的小鬼。
正嚣张的拿着石头往一个更眼熟的小鬼的头上砸。
他从小就知道石头砸在什么地方会更疼。
再然后,是枪声,脑浆迸裂,无数的尖叫,恐慌。
秋绍拉着他跑。
再然后,是破烂的黑屋子。
再然后,秋绍搬起块不小的砖头,狠狠砸在腹部流着血虚弱不堪的一个人的头上。
再然后,鬼使神差的他,也拿起拿砖头,一下一下,学着秋绍的动作。
秋绍昏过去的时侯,他还在砸着。
这是他脑海深处的回忆,曾经,因为这个他的整个童年都活在噩梦中,因为只要有秋绍在,他根本就没有时间享受原本应该嚣张任性肆意妄为的童年时光。
死亡是什么?
五岁的他不明白,但是知道。
黑暗和血腥,是侯季文醒来后唯一记得的关于那场绑架的东西。
恐惧,不,不是,哪怕到了今天,侯季文依旧不认为小时侯的自己会被这样的东西给吓到。
让他颤栗的是那个一直旋绕在他意识周围的声音。
“对,对,用力砸下去,那个地方是小脑,他马上就控制不住平衡了,还有,他的嘴巴,也砸下去,声音太大了会让人失眠的。”
“手不要抖,砖头太重了吗?没有关系,换墙角那边的石头吧,对,大一点的那块,害怕他的眼睛?不,别怕,害怕的东西就要毁掉,否则我们都会死的!”
“被吓死。呵呵~~”
“做得很好,骨头很硬是吗?你的力气太小了,男孩子没有足够的力气很容易就会被人欺负的,不过你还小,没有关系,就将所有你能砸烂的地方都砸烂吧,我们会安全一点。眼睛,鼻子,耳朵,都很软弱啊,你可以试着砸来玩一下。”
“不明白吗?人是有灵魂的,可是我们都看不到灵魂,不,不,别害怕,绝对不是恶魔鬼魂之类的,这个人只要没有了灵魂,就不能再伤害我们了。”
“你看,那个讨厌的小鬼被他踢了那么多脚,都没有死掉,就是因为砸了这个人渣脑子里的灵魂啊!”
“他的头越破碎,我们就越安全,听明白了吗?你不想死吧,不想在这种地方像垃圾一样被人遗忘吧,那么就坚强一点,不要让任何恐惧打倒你,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对,对,再用力砸下去。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你的力气变大了吗?很好,人只要强大起来,任何人或者事情,都不会再伤害到我们了。”
“不用害怕,我只是累了,我休息一下,等下如果有人进来,你要更加恐惧,比现在更恐惧的表现才行,否则我就不理你了,我会一直一直睡下去,再也不跟你说话了。你就会永远都待在这个恐怖的地方。”
。。。。。。
如同鬼魅般的语调循环着传进侯季文的脑子,他昏昏沉沉的,想大声对着眼前的两个小鬼吼叫些什么,却怎么都张不开口。
人的记忆是由感知、思考和情绪体验组成的。
但是,被救回的两个孩子仿佛一夜之间就忘记了绑架时侯发生的事情,威尔森只看到秋绍的呆滞和侯季文的恐惧。
为了抚平两个小孩的情绪,他只能首先从让他们遗忘那段记忆着手。
也就是在那时侯,威尔森开始察觉到秋绍那超乎寻常的精神戒备,他根本没有办法成功对这个小孩的心理做出任何的暗示。
创伤症候群。
威尔森一直是这么以为。
他从来不试图降低侯季文对秋绍的依赖程度,不是不愿意,而是根本没有办法。
他看着侯季文笨拙而强势的侵入秋绍的世界,他以为这只是一个小鬼在经受恐惧后对于有相同经历的同伴本能信任。
秋绍在旁边冷笑着。
威尔森没有将秋绍的这种笑容跟任何一个经历了成人世界催化的冷漠和算计联系起来。
直到很多年后的现在,威尔森才发现,或许从一开始,诱导的人就是秋绍,主导的人也是秋绍。
秋绍诱导了所有的人,哪怕只有五岁,他都本能的选择了最有利他生存的方式。
秋绍的痛苦,挣扎,绝望,威尔森虽然不理解,但是也看到了。虽然他不明白一个完全就只能算是小鬼的秋绍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复杂情绪。
侯季文人格的形成,甚至可以说完全是秋绍无意识的杰作。
威尔森叹息着,他不愿意研究秋绍,就是觉得这个孩子的矛盾已经是连秋绍本身都无法调和的。
但是他又能怎么做呢?
秋绍执着于一种莫名其妙的真实感。
侯季文执着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坚持。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没有秋绍,侯季文不会成长得那么迅速。
而没有侯季文,秋绍同样不能从他的心结中走出来。
谁影响了谁?
但是,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真的好吗?
两个人根本没有发觉,这个世界除了对方,还有别的人存在,除了他们自以为是的世界,还交织着别人的世界。
秋绍不理解侯季文,因为习惯了,觉得没有必要。
侯季文却自以为是的以为掌握了秋绍所有的一切,因为他脑子中根深蒂固的保护论调。
所以,秋绍接受不了侯季文的“欺骗”。
所以,侯季文接受不了秋绍的“拒绝”。
劳拉合上威尔森给的资料,暗自心惊。
秋绍是威尔森病人的事情不算是什么秘密,但是关于秋绍的精神心理鉴定却是绝对的秘密。
威尔森如同维护他的专业尊严一般护着这个秘密。
“对不起,先生,您的意思是要我看完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然后彻底遗忘它?”劳拉惊讶于威尔森的行为。
威尔森沉默了一下,“我不得不承认,我所有的结论已经错了一次,这次也可能是错的。”他顿了一下,“你还记得,秋绍第一次找你说话的事情吗?”
劳拉点点头。
“当时我第一次做出那个侯季文将所有应该分给很多人的感情都倾注给了秋绍的结论。”
“这一点没有错,研究组给的数据已经充分支持了这一结论。”劳拉也在研究组待过,自然知道侯季文这个特例给老师带来的巨大影响。
威尔森忽然摇头,“但是秋绍否决了这个结论。”
“老师就算再主观也改变不了客观。”劳拉实事求是。
“你很像他。”威尔森仿佛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秋绍不会被任何外在环境证据所影响,他认定的是非对错黑白,从来都只有一个答案,但这个答案他偏偏从来都不在意。”
“你跟他最像的一点,就是足够到可以称为冷血的冷静。”
威尔森笑了,“你们精于计算,如同机器般严谨和精确,你们就算是对于最虚无缥缈的感情都要求有足够的数据能列出一个公式,否则就会当作没有用的数据给丢到一边。”
“我曾经以为侯季文会是秋绍的意外,毕竟他就算再冷静,再冷血,也已经习惯了那个人的陪伴,他的生活,他的记忆,他的情感,全都布满了侯季文的身影,这不是他想要放弃就能放弃的东西。”
“现在,您不这么认为了?”劳拉依旧很疑惑。
“就是这个表情。”威尔森有些无奈,“你们就算表示疑问用的表情都是用最确定的态度。”
威尔森没有再说话。
事实上他怀疑自己已经很久了。
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自己毁了那两个孩子。
侯季文情感依托于一人。
秋绍却情感缺失得过分。
只要看人的眼神足够单纯,就会发现,人是很简单的一种生物。
喜、怒、哀、乐、悲、愁、苦。
但只要将某个人的神经思维拆分研究,无论是生物上的还是哲学上的,一个普通的人就可以升华到神的境界。
“心理学最初研究的,不过是类似一种宗教的信仰,然后,摧毁人的信念,湮灭真实。”
“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不过是因为失败的是别人!”
“没有一种胜利,是属于邪恶的。”
“肉~体上被屈服,精神上被同化,都是一种失败。”
威尔森回想起秋绍说这些话时的表情,淡然却疯狂,年轻的少年已经在慢慢的长大,完美的五官更是加深了别人对他的惊艳程度。一个拥有秘密的人,永远都不会淹没于人群中。哪怕他并不愿意,也阻止不了别人的探寻。
“事实上我也想看看,他们分开了,会是什么样子。”威尔森仿佛在自言自语,眼中骤然升起某种不知名的狂热。
曾经,威尔森以为秋绍爱上了汪绿萍,他以为这个古怪的孩子终于走进了正常人的世界,会因为害怕伤害到别人而开始隐忍。这让威尔森很狂喜。但随之回来的秋绍又再一次打破了他的幻想,秋绍还是那个秋绍根本没有改变,自私自利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威尔森的愤怒来源于对自己视之为儿子的秋绍的无意识的欺骗。
既然没有对那位女士产生什么感情,就不要将别人的思想改造成那个样子啊!
威尔森完全忘记了汪绿萍的情绪修复也有他自己的功劳。
劳拉的心沉了下来。
她和威尔森这种视专业为上帝的研究人员不同,威尔森多年毫无结果的研究早就渗入了太多的主观想法,不能客观的处理得到的数据,得出的结论自然不会准确。
这也是她不愿意在老师离开研究组后留下来的原因,她有自己的原则和骄傲,不会屈服于任何的理论和数据。
何况,威尔森一厢情愿的认定,未必是秋绍以为的真实。
她将资料还给威尔森,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威尔森先生,你将误诊的事情告诉老师,其实还隐瞒了别的东西吧。”
威尔森回过神,赞叹的说着,“你果然是个天才。”同时摇摇头,“秋绍对你的影响还是太大了,监狱那种地方看到的都是人间地狱,而没有比较过最美好的心境,是不会公正客观的面对你的病人的。”
劳拉不置可否,她从来都没将自己看做一个医生,秋绍教给她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随心所欲,不被任何的规则和思想所束缚。
“那么您的意思是?”
“不要插手秋绍的事情。”威尔森很严肃,“他们必须自己想清楚然后走出来,否则,没有人能帮助他们。我给你看这些也是因为你是一个足够理智的人,所以也应该清楚,无意义的劝说和诱导完全是没有作用的。”他神情恍惚,“做一个见证吧,以秋绍最得意的学生身份,见证一个致力于给自己建造地狱的疯子,会不会做出让我们都惊讶的事情。”
劳拉沉默。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参与老师的想法,如同秋绍从来都不会干涉她的思想一样,他们必须时刻都有足够的距离保证才能不被对方的世界所迷失。
而很明显,威尔森却认为,劳拉和秋绍,根本就是同一种教育下的产物。
张力一直都陪在侯季文的病床前。
他终于确定了侯明锋现在要除掉秋绍的决心。
侯季文一直睡着,丝毫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
他一直试图发出声音,想要喊出秋绍的名字。
然后在那个诡异的声音再次冲进他的脑海的时侯,侯季文忽然停止了浑身的颤栗。
不对,不对。
那个声音,那种慢吞吞又带有某种诱惑的语调,流利而顺畅的法语,怎么会是那个到了他家多年却连一句完整对话都没有说得出来的秋绍发出的呢?
所有的应该悲壮凄凉的情绪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多人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断掉了,侯季文用力的呼吸,然后无比痛苦的睁开了眼睛。
“靠!老子杀了那个神经病!”侯季文咬牙切齿。
这句话说得很有气势,可惜虚弱的语气让这句话的效果打了很大的折扣。
但足够让睡死了的张力惊醒过来。
“表哥——”
没等张力说出更能表达出他复杂情绪的话,侯季文酝酿好了力气,又大吼着,“那个混蛋呢,死了没有,没死我出去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