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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道的内壁已经再也无法观测到粒子构成,如此巨大的管道本身就仿佛是一个无法再继续分隔的最基础存在。高川也无法观测自身的物质身躯,而仅能通过自我意识确定自身的存在性,同一时间,意识行走能力也毫无作用。这是迥异于正常世界的现象,无法探究其实体为何的神秘以无法观测的方式从更深处席卷而来,高川在认知到的同时,就已经被其干涉了。
高川一度对这种力量的源头有所猜想,但最终结果,仍旧确定为席森神父和黑巢的临界兵器——因为,如果事实并非如此,那就意味着自己的计划将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出师未捷身先死。当前的神秘现象已经不是高川自身可以理解,也不是远在千万里之外的三仙岛可以在第一时间完成破解的了。这个蜉蝣废墟中存在的异常比所有人预期的还要强烈诡谲。
直到现在,高川仍旧无法确认任何一个敌人的正体。灰雾在高川的观测中变幻,所有对其数据上的评估,都已经开始失效。大量的错误弹窗在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出现,明明已经无法观测自己的身体,却仍旧可以通过这么一种“窗口”的方式去观测管道的情况,无疑是高川仍旧保有最后一点防御能力的证明。
高川已经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在移动,速掠超能和连锁判定已经宣告彻底失效。义体和脑硬体的运作只能通过“视网膜屏幕”这个窗口进行数据上的确认,对于大多数习惯于见证实物的人而言,这些数据都会带来一种虚假感。然而,高川十分清楚,如果自己连这些数据都不相信,那么,自己就会彻底被管道中不断扩散的虚无感击溃。
在只有自我意识可以确认的现在,如何确保自我意识的强健,正是防御的基础。意识行走能力竟然在这种时候不起作用,真是给了高川当头一棒。
假设临界兵器和最终兵器的碰撞造成了如今的现象,那么,在最不利的情况下,高川也必须确保自我认知能够坚持到这种碰撞的结束。对于参与这次战斗,高川已经没有多大的指望了,面对这样的神秘,仅仅是义体、脑硬体和三级魔纹的结合,哪怕可以发挥出百分之百的综合势力,也着实有太大的差距。这种差距是神秘性上的,也是客观存在的差距,并不以高川的意志为转移。毋宁说,哪怕从病院现实的高度,基于“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意识活动”角度来观测,也不足以解释这种神秘的压倒性强大。
高川可以从中窥见“病毒”和“剧本”的存在——它不基于“人的认知”来讲道理。
管道开始扭曲了,“平滑”和“干净”已经不足以形容它改变后的样子,虽然从认知上仍旧属于“管道”的概念,但是它的走向已经和最初进入时,高川所认知和判断的样子完全不同。与其说这是一条巨大的管道,不如说,这是多个管道的轮廓叠加。那层层叠叠的样子,只是一种形容,实际上,高川找不到准确去描述自己切身所处地方的变化。
光和色彩从裂缝一样的地方溢出来,但高川却无法确认,这些裂缝到底是多重管道轮廓之间叠加的缝隙,还是管道内壁物质态的裂缝,亦或者是管道中空间的裂缝。总而言之,有这么一种裂缝的现象被他观测到了,那从中溢出的光和色彩,第一次照亮了他的轮廓——正是这个时候,高川终于再次观测到自己的身体。
光和色彩沿着管道散溢,原本已经无法观测到的参照系统,再一次于高川的视网膜屏中呈现出来:自己的身体,身体之外的实物,虽然无法体现更清晰的细节,但只要可以观测两个事物的存在状态,人们就能直观地重新整理判断自身运动的参照系,一直坚信保持在运作状态的义体和脑硬体,也终于获得了实感。
高川只觉得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重新活了过来一样,而不再是那个无法移动的幽灵。
他在第一时间启动了速掠和连锁判定,周遭的运动就好似透明人被颜料泼洒一身,被迫现形一般,在连锁判定的直观感知中呈现无疑。熟悉的资讯运作于脑硬体中有条不紊地展开,出现在视网膜屏幕的景象和数据变得鲜活起来。
在高川眼中重新创建出来的立体模型也是一副扭曲的样子,却让他觉得更能代表眼前管道的状态。大量对这条管道状态进行描述的数据竟然重叠在一起,而且还在以每秒六百六十六次的速度剧烈发生变化。尽管每一次变化的数字都在小数点后七位以外,但形象地说,这个数字变动的意义并不是在说这种运动所造成的变化有限,而是在证明,管道自身的变化有多么剧烈。
换做是正常的物质结构,早就崩塌了,以管道的体积而言,每秒六百六十六次的震荡,几乎意味着,如果它不是一体成型的,就必然会在结构连接点发生裂解。
这里的运作是如此的强烈而广泛,连锁判定以连锁的方式追寻运动的走向,尽可能深入微观上的运动变化,会在一瞬间得到超过人类大脑可以负荷的资讯。高川过去所使用的连锁判定,和如今通过魔纹形成的连锁判定才能相比,无论是效率还是资讯量都是天差地别。高川十分清楚,少年高川在三级魔纹的时候,也是如此驱动魔纹的,无论效率还是使用方式,都相差无几。因此,自己所接受到的资讯,和少年高川也应该没有太大的差别。
但正因为如此,高川才难以想象,少年高川以人之身处理如此庞大的运动资讯,并用之支撑自身的高速战斗,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高川的原生大脑也许没有少年高川那么灵活,但是,脑硬体的存在却让他一直在单纯数据处理上有比较强力的信心。可是,哪怕如今脑硬体运作飞快,高川也有一种难以负荷的压榨感。
他几乎就要被迫开启超频模式了。然而,就他所知,少年高川的超频可没有自己的超频那么便利,在不超频的状态下,似乎也可以承载更强的压力。
这些判断没有确切的资料证据,完全是高川人格格式化程序在加速运作过程中,所产生的一种犹如直觉般的信息。
高川的一切都会被高川知道。当然,在义体高川做到那个程度前,他自身的人格就会成为这种一概而全的高川人格资讯的一部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就不存在“义体高川”这么一个独立的自我资讯。但在那之前,义体高川在维持自我人格的同时,是可以最大程度上趋向于最终高川的。
哪怕是远在观测之外的少年高川,被“江”复生,有着别种神秘的少年高川,也无法阻断高川之间的这种联系。不,应该说,高川人格的存在方式,注定了这种直觉般的资讯流通根本不可能彻底隔绝。无论是少年高川还是义体高川,都不会阻止这种联系。因为,“高川只有一个”,这是高川人格存在方式的基础。而高川人格的存在方式之独特,又是高川自身可以在那无以伦比的绝望中坚持下来的保障。
要说生命在自然抉择中会产生改变,以适应更残酷的自然环境,在某种刺激下,也会在某些极端环境中加速这种改变,那么,高川的自我认可和人格存在方式,正是为了在残酷的命运中,从“病毒”手中挣命而在潜意识中做出的改变。
高川无法确认这种变化是从何j时开始,何时完成的,也无法有意识地观测到这种变化本身,在他认知到自己“高川”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完成了。但是,这个时候自我认知到的“高川”,这个名字的意义,和原本身为一个普通孩子所拥有的“高川”之名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一个新的高川,会在过去高川的灰烬上诞生,如果没有外力的干涉,这种延续方式远比高川自己所想的还要稳定——然而,身为一名末日症候群患者,而且是最特殊的实验体之一,干涉高川的因素实在不可能没有。
所以,在义体高川看来,少年高川的复苏,正是在强大的干涉能力面前,自身人格结构和延续方式不够稳定的表现。而自己仍旧可以整合高川资讯,勾连少年高川的资讯,以“直觉”的方式呈现出来,也同样意味这个人格结构和延续方式并没有完全崩解——它或许已经破破烂烂,但仍旧一直在工作,对比干涉因素本身的强大,已经足以证明“高川”的人格结构和延续方式有多么不凡。
每个人的自我认知都会对其意识态产生巨大影响,高川也是如此。虽然难以理解少年高川是如何处理好对自己而言也太过庞大的资讯,但是,义体高川有自己独特的方法,这个方法在过去已经使用了不知道多少次——思考,对自我重新进行判断和认知,从哲学上重新肯定自我存在的意义。哪怕大脑和脑硬体面对如此庞大的资讯流已经有点处理不过来了,但是,并非立刻超频,强化资讯处理能力,反而是要从原有的资讯处理能力中分出一小部分,去支持看似无关的自我思考。
当他开始思考,他就会感到自己的可笑,也会感受到冥冥中的恶意对自己的嘲笑。即便如此,不放弃思考,这样的决定一直都支撑着他走过那些艰难的日子。这种选择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而在他回过神的时候,最困难的压力高峰已经过去。
高川完全不知晓,自己的思考是如何支撑着自己不被这种负荷摧垮的,但没关系,他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是聪明人。只要可以确定自己已经支撑下来,并且,找到了可行性的道路就足够了。
这些高压和思考,对高川自己是漫长的,但对他人而言,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当他的视网膜屏幕中,涉及管道范围内运动结构的模型变得清晰的时候,一条指向性的线路便同时在模型中标了出来。与之配合的是速掠高速通道的诞生,那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高川纵身跃入这条无形的高速通道中,管道仍旧在光和色彩中持续的变化,无论何种表现,都已经和此时的高川没有任何关系。他就像是一条鱼跳出了兴风作浪的河流表面,贴着波浪滑行,他也像是一个冲浪者,在卷起的浪中摇摆,留下只有在同一浪花中滑行的人才能看到的水线。短暂的参照系复苏,一旦被高川抓住了,对拥有速掠的高川来说,就不再存在时间和空间的限制。
只要有运动过程被观测到,速掠超能就能瞬间达到这个运动速度的千百倍。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一个新的战场正揭开原先的迷雾,清晰呈现在自己眼中。
直径千米的废墟内,非生命的事物,其高度不超过一米,几乎无法遮蔽任何一个成年人的视野,这里的高度异常让这片范围在周遭的景物中变得独特而显眼。高川的视网膜屏幕在第一时间就锁定了人形的残骸,人形是非常稀少的,虽然也有肢体和内脏,但在剧烈激荡的风沙中,不是被掩埋,就是再次化作更基础的微粒。灰烬和灰雾夹杂在一起,根本来不及化作一致的形态,火借风势,水从火中钻出,若隐若现的无法描述的怪诞在滋生的第一时间就被湮灭。
这是一个无比惨烈的战场,死在这里的神秘专家可以被观测残骸的,至少有三十多具,可是,定然有几倍于这个可观测数据的神秘专家连残骸都没能留下。
这个不知道还属不属于“管道内”的地方,有一个看不到尽头的穹顶,闪闪的灯光就如同星光一般高悬。
这是统治局遗址里最常见的风景之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