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止超能所达成的静止现象并不遵循单一的原理,并非是作用力和惯性的消失,也同样不是时间或空间方面的效果,其真面目到底是什么,至今也很难用我所知道的科学道理去解释。我可以用频率、弦、相对论和震动去深度挖掘速掠的可能性,但却无法通过自己对速掠的认知和开发,去类比其他魔纹使者的超能。锉刀在过去并非一直都能赢,输了也会死去,但是,在我所见过的末日幻境中,她都始终处于一个相较其他神秘专家更高的水准。倘若单纯分个高下,究竟是锉刀更强还是席森神父更强?我个人主观上倾向于席森神父,仅仅是因为席森神父是第一个打破了速掠优势的人,并在势力经营上取得了更高的成就。然而,仅就战斗力而言,席森神父是否真的可以稳稳超过锉刀一筹呢?至今为止都没有足够的证据来回答这个问题。
作为雇佣兵,作为神秘专家,作为魔纹使者,锉刀都很强,而且鲜有听闻她的失败。无论是她所在的组织布置下来的任务,还是她以神秘专家的身份去解决的事件,无论是成为主力参与进去,还是作为观察者旁敲侧击,她都给人一种十分稳健的,总是能够完成自身职责的印象。
做好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做好自己被托费的事情,做好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要做到这些是很困难的,尽管我不知道她自己是如何看待自己,是否认为自己真的做到了这些,但是从我的观测角度来看,她确实做到了这些。无论她在做事中的表现是散漫还是认真,是隐藏了某些心思,还是大大咧咧,也无论在战斗中的表现是否精彩,她最终所能做到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辜负他人对她的期望。而这样的表现,正是锉刀足够强大的佐证。
我从来都没有和锉刀进行过这种以性命为赌注的交锋,也没有发生如此直接的个人意志碰撞,在过去,我们之间虽然也谈不上志同道合,但却总会有一个相似的暂时目标,从而在一定程度上结伴而行,共同面对那些邪恶可怕的敌人。当然,尽管我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情,但在这个末日幻境中,她大概是没有这样的印象了。就如同现在,我们针锋相对,她对我的敌意,就如同荣格对我的敌意一样彻底,她看待我的所作所为的角度,也和其他人保持一致。然而,我十分清楚,比起荣格那矛盾的表现,以雇佣兵的视角来注视这个末日世界的她,绝对不会像荣格那样,轻易就被我杀死。
因此,在锉刀用静止超能挡下我的突袭时,我就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臂刃。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如果继续将臂刃和身体作为一个整体,静止超能的效果说不定会沿着这个联系作用到自己身上。如今被静止的是臂刃,但不放弃臂刃的话,被静止的就是我这个人了。
被莫名的力量凝固在半空,凭借蛮力无法抽离的刀刃在和我的臂甲分离后,立刻呈现出坠落的倾向,就仿佛静止超能的效果已经解除了。当然,仅仅根据这一点,仍旧无法判断静止超能的作用范围,我从未小看锉刀身为一名战士的心思,任何看似不经意的表现都有可能是一种战术上的诈骗,比起利用眼下出现的静止效果解除的现象,我更倾向于优先解决比利。
和锉刀相比,另一边的比利无论在意志、能力还是存在感上,都要弱上许多,当然,要说忽略他的危险性也是不可能的。再怎么比较,比利本人也同样是身经百战的神秘专家,虽然其并非雇佣兵协会的人,并且至今也没能弄清楚,他在这次末日幻境中究竟属于哪一个势力,但是,他的本事相比起我印象中的他要增进了许多。他仍旧依靠手中的枪械进行战斗,依靠S机关的神秘来射杀怪异,他用枪的技巧和子弹射出后表现出的非技巧性的神秘,其实在众多神秘专家之中并不出彩,但是,作为活到了现在的神秘专家之一,要说他没有底牌,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然而,即便比利拥有出乎意料的底牌,按照他的战斗方式来推断,这张底牌也不是轻易可以揭开的,其发动速度的快慢也让人质疑。在速掠所达到的高速中,无论是他平时展现出来的战斗技巧,还是对他隐藏不出的底牌,都隐隐有克制性。我一直都认为,杀死比利要比杀死锉刀更加容易。首先袭击锉刀并不是出于首先击杀锉刀的想法,而正是依靠速度声东击西的战术,我真正的目标就是比利本人——无论他是否可以想到,他都必须对我突袭锉刀这一行为做出应对,一旦他做了多余的动作,速掠产生的高速就足以让我切入他在变化动作时所产生的空隙。
在高速的战斗中,当一个人已经抬起右手,才想到自己还必须抬起左手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哪怕比利的子弹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表现出对速掠的适应性,也仍旧很难弥补动作和思维转变时必然存在的空隙。
当然,如果他连我袭击锉刀这一行为都无法反应过来,那么,在我所具备的高速面前,他同样无法对我的袭击做出反应。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我都在理论上能够将他重创或直接杀死。
无形的高速通道在锉刀跟前拐了弯,直抵比利面前,我脱离了静止超能的禁锢,压低身体躲开了锉刀和比利的视角。比利的眼球在缓缓移动,就像是还在寻找我的身影,他的手指尚未完全扣下扳机,但是,他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只不过,比起他意识到情况的速度,我的速度更快。他的眼睛,是无法捕捉到我的。
我双手撑在地面上保持平衡,就如同蜘蛛一样窜至他的跟前,这个动作完全是跟富江学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对战斗的理解和技巧,大部分都来自于富江的教导,并且事实也证明,这些理解、技巧和经验在战斗中确实适应我的战斗风格。速度,灵活,隐秘,和突然性……这些我最重视的因素,往往能够让我能够出其不意地杀死那些强大的敌人,我缺乏正面交战的攻击力,不得不从其他方面进行弥补,就和我过去成功执行的杀戮一样,比利同样是“没能反应过来”的那类对手。
在比利的眼球转向锉刀的方向时,我已经从他的视野死角伸出右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依靠速度和肉体的力量将他的脑袋砸在地上。我用尽全力,试图就这样掐碎他的喉咙,亦或者就这么砸爆他的脑袋,然而,我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做不到。比利的肉体看起来不比其他神秘专家更强,但是,其所具备的强度足以让他在这样的撞击中也仍旧可以保持意识,甚至于,我没有使用武器,而是用手抓住他,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当我意识到这个错误时,便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犯下这样的错误不太正常。
是我昏了头吗?是我太过于急躁吗?竟然选择用自己并不显得有优势的肉体力量去试图战胜对方。也许的确有这些原因,但是,在这些原因的背后,是否有一种更深层次的影响呢?我十分清楚,自己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在这种场合的战斗中昏头急躁的。
这怪异的感觉,就是我没有“不妥”的感觉,以及理论上肯定不妥当的矛盾。
这不是我在正常状态下会做出的选择,也并不完全符合自己的战斗风格。
尽管仍旧出于高速状态,比利的肉体反应仍旧显得“缓慢”,但我仍旧从自身行为的不妥当和矛盾性中感受到了一种隐约的危险。我没有立刻弥补之前的失误,而是放开了比利,向后拉开一段距离。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出现在后脑勺,让我感受到更加直接也更加清晰的危机感。
我的速度仍旧比出现在后脑勺的那东西的速度更快,在被其击中前,就已经再度拉开了距离。两次后撤,那种从隐约到清晰的危机感才算是消失了。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威胁自己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一颗银白色的子弹。
那是比利的子弹,不知道何时射出的,我明明没有看到他完成开枪的动作,也没有听到枪声,他之前的表现明显是无法跟上我的速度。但是,这颗银白色的子弹绝对不是幻觉或错觉。
我下意识停住脚步,结束速掠,子弹便啪的一声射到了空处。突然间,我自然而然地产生这样一个想法:如果我还继续速掠,这颗银白色的子弹是否还会继续跳跃,不停地追踪过来?
比利的子弹显然有着我尚未看清的另一面,它表现出来的弹道显然并不是我之前观测到的那么简单。而且,之间自己那不妥当的攻击,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受到了某些意识态力量的影响吗?是来自于比利的神秘力量吗?
本来以为能够将比利一击致命,但事实证明,我还是想得有点多了,还是低估了他。能够活到现在的老朋友,果然不像之前被我杀死的那几个神秘专家那么简单。
在我停止速掠的一刻,世界的运转又恢复正常。被静止超能拘束的双刃并没有掉落地面,尽管在速掠当时已经表现出掉落的趋势,但是,那个趋势被阻止了,两把没有柄的刀刃仍旧静止在半空,锉刀看都没有看一眼,就仿佛早已经知道这个结果。在她的旁边,比利的眼睛已经看向锉刀,然后又转回我的身上,这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从地上爬起来。
“真危险啊,差一点就被干掉了。”比利扭了扭脖子,之前脑袋被我狠狠砸在地面上,但显然一点问题也没有,“同样是高速的战斗方式,换做是我们更熟悉的那位高川先生,大概就被干掉了吧。”他说的是义体高川,不过,就如同他说的那样,如果是义体化的高川,其身体的力量足以将他的脑袋捏碎。仅就攻击力而言,另一个我的确远在我之上。
“虽然不太一样,但仍旧是富有高川风格的战斗方式……不仅仅脸长得相似,战斗风格也近似到了这种程度,真是让人吃惊。”锉刀板着一张脸,严肃地说:“不过,正因为足够相似,所以和那位高川交手的经验,才能如此高效地运用在这场战斗中。”
原来如此,是彻底研究过另一个我的战斗方式,并将成果运用到了这里吗?这个答案倒是让人信服,尽管我和另一个我有一些不同的地方,但从本质上,既然我们认可彼此为高川,是一体而并非两个,那么,我们之间的共性就一定比我们彼此的个性更多。
“被干扰了,阿川。”富江对我说,她完全不对眼下的结果有半点意外,当然,也没有高兴或失望之类的情绪。她之前表现出来的兴奋感,在这个时候似乎已经冷却了。她没有插手我的攻击,但是,也没有继续去攻击其他的神秘专家。那些神秘专家的表情,就像是意识已经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对我们这边的战斗完全没有半点反应,不似之前的那些神秘专家那般敏感——反过来说,那些能够对我们做出反应的神秘专家,也显然比这些没有反应的神秘专家更强。
我的好几个老朋友,都在这些没有做出反应的神秘专家之中,硬要说失望,也是有一点的吧,因为,我总是希望这些曾经的老朋友能够有一些与众不同的表现,就如同荣格和眼前的锉刀、比利两人一样。
“真是让人感到惊喜。”我这么回答富江,而这也的确是我的想法,锉刀能够有这样的表现并不奇怪,但是,比利真的是让人感到惊讶。
荣格表现出来的矛盾性让我产生了极为复杂的情绪,但我个人并不喜欢那么复杂的情绪,如果荣格当时像眼前的锉刀和比利这般做出顽强的抵抗,大概会让我好受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