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范振站在堂中的一侧,虽然面上带着恭敬,可内心中却对面前的古拙老者深藏着一份疑惑。
“你这次做的太明显了。”古拙老者坐在太师椅上,合着双眼说道。
范振微微皱着眉头,低着头道“叔父,是二叔的话么?”
屋内的光线照在老者起伏如同沧桑岁月的皱纹上。老者明显的鹰钩鼻,在光线下格外令人畏惧。
范振的话令古拙的老者面部微微的抖动,连带着泛出嘴角的微笑也令范振的心中,浮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值得庆幸的是,你二叔还没心思放在你们这些孩子的事情上。”老者随后的话令范振微微安下了心。
“可惜的是,你低估了老三。”老者随后的一句话,将范振的眉角再度皱了起来。
“老三?”范振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终于明白了他三叔的意思,他试图将问题抛回给族长的想法,侥幸的逃过了被蒙哥吸引了大部分精力的族长二叔范周吉的眼睛,却意外的被自己的三个范庭看了个清楚。
“你这次不单单令我失望,甚至于你二叔也对于你徐州总管的职位起了置换之心。若是你不能想办法搬回一阵,这族长的位置就真的离你渐行渐远了。”老者沙哑的声音在屋内低低的徘徊着,范振知道,自己这次的行为即使原本算不上什么,但在范庭的有意拨弄下,也足以灼烧自己在家族中本就不高的声望。
“小侄,”范振的声音顿了顿,“知错了。”
认错并不难,真正难的是低头,为了能够直起腰杆,此时的范振,最好的选择,就是在认错之后,将一切问题解决的妥妥当当。可是,受到英扎等冒牌传教士掣肘的范振,又该以什么态度面对孙洛等人呢?
这个问题确实棘手,不单单要权衡好哈刺和林乃马真后的态度,还要明白若是真的出了岔子之后,自己绝对会被家里推出来,以承受蒙古人的责罚。范振被陷在了一个进退两难的维谷。
如果孙洛等人真的只是随从传教士朝拜乃马真后的传教士,自己的任何粗暴手法都会令乃马真后责怪范家,而自己自然首当其冲的被摆在了案头任人宰割。
而反之,若是孙洛等人是别有用心混进哈刺和林的谋逆者,那自己放他们轻松入关的行为,更是罪大恶极,自己的前途,乃至小命都将难保。
故此,范振被这问题早已搞得焦头烂额,尤其是在一系列的试探下,范振更是没什么办法,用强,不可,轻易的放行,更是不可。
在之前或许范振还可以用拖字诀,可是如今这件事若是在拖下去,莫说自己难办,就是家中的三哥,也绝对会想办法拆自己的后台。
有句话说的好,凡事聪明人,总是缺少魄力,因为只要思考得越多,你的动作就会变得缓慢,会瞻前顾后,历史上无数成大事的人,往往都是凭借着一腔热血,虽然在热血的冲动之后,人总是会变得成熟,可是若是没有破开第一面墙的勇气,又如何能看得见广阔无垠的天地?
范振是个聪明人,如今,正是范振的聪明,令他进退失度。
范振深锁着眉头,实在思索不出丝毫的办法。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叔父,这件事情实在是难做。小侄,有些看不透了。”
范振的话显然令老者极为失望,老者叹了口气,面色显得更加阴沉。
“既然我到了,自然是家中早已有了决断,你想知道么?”老者的声音带着丝丝森寒。自这话中,范振清晰的感觉到了三叔对自己的失望。
范振咬了咬牙,他知道若是失去三叔这个在家族中掌握着那部分不为人知力量的实力派支持,自己步向族长之位的路途将变得更加遥远甚至于自己此生难以企及。
二叔那里尚有办法转圜,若是真的失去三叔这位参天大树,自己绝对不能。
“三叔,还是让小侄再好好想想,定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范振坚定的说道,即使是假装,范振也必须撑住。
范振的这句话,不知道是对了老者的性子,还是令老者感到可笑,老者紧绷着的嘴角突然露出了笑意,这令其范振的心稍微的松了松,深知老者的他明白,当三叔父嘴角藏着笑意的时候,就代表着他的满意。
“我范周虚自问平生看人还算精准,你是我自幼看大的,虽然在大局的把握上,你差老三太多,可是我依旧看好你继任家主,你可知这是为什么?”老者的笑意在显露一瞬后,便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范振恭声道“小侄不知。”
“因为你比老三更懂得进退,如是方才这句话我对老三说,老三绝对会想着法子的从我口中套出这个办法。可是老三却绝对不会因为我的不满,便改变自己的心思,而你却要聪明的多,你可看出了我的不满意,你知道该在何时强硬,该在何时示弱,虽然你有诸多的地方比老三差的太多,可是这一点上,老三却是永远学不来的。”自称为范周虚的老者低声说道。
“你要记住,我们范家即使在河南这地界上甚有威势,却绝对不代表我们范家有资格做自己的主,老三,被家中的那些老家伙们娇惯的太厉害了。”范周虚摇了摇头轻声感叹着。
范振对于老者的话并不十分明白,但是他知道,自己如今的这一关,至少已经过了一半。
“你不要庆幸,家里的决断,正是老三的想法,此次你在家中诸人的心中到底是缺了本份。”范周虚显然察觉出了范振心中的庆幸,声音立刻变的冷冽。
“小侄知错。”范振赶忙低头道。
轻轻摇了摇头,范周虚道“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去家里对着那些家伙。”
“怎么?三叔,难道家里要将我调回?”范振清晰的感觉到了古拙老者话中的意思,赶忙追问道。若是家中真的对自己不满,那自己这次回去,会否代表着自己将要被闲置,若是如此自己在许州数年的经略可就是白白荒废了。
“你还是小心的将这次应付过去,再!”范周虚皱着眉头向自己这个不争气的侄子训斥道。
范振知道在解决此事之前,自己确实没有资格再去问其他,只得说道“还望三叔示下。”
“不得不说,老三虽然在性子上有些骄横,但眼光之敏锐,有时连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自愧弗如啊。”范周虚有感叹了一声,才将范振所期待的话说了出来。
“一切的问题,都要归到根本上,我们之所以对着区区百人的队伍如此棘手,无非是因为我们忌惮于他们前去朝见的蒙古人,若要解决问题,最简单的便是将问题送还给蒙古人自己。”
范周虚的话刚一出口,范振的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在心中不住的暗叹,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点。解决孙洛这些人最简单的办法不就是将他们送到蒙哥的手上么?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看来老三再看问题上确实比自己要透彻的多了。
睡梦中孙洛与李再兴显然不知道,那还未曾一见的范家三少爷,已经将自己等人推给了如今掌控河南的蒙哥手中,若是知道,只怕孙洛的心脏又要在遭受一次冲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