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蒙古千户并未带着孙洛等人直奔郑州城,而是来到了郑州边缘的一处宅院,这座宅院处于一片茂林之中,景色甚是宜人,只是孙洛此时哪有那心情来看这景色,宅院不大,孙洛再由简陋的院门外,打量着这座宅院,从外头看来不过是区区四间草房,其中正冒着阵阵炊烟,孙洛看了看日头,原来经过一个上午的形成,此时已经到了中午用饭的时候。
只听蒙古千户对安源道“你们先在这候着,不可随意走动。”
安源点头称是。那千户翻身下马,向那几名蒙古士兵吆喝了几句,便轻轻一推门,走入了院内。
这座院子如此简陋定然不是忽必烈的居所,而且蒙古人多习惯居住于毡房暖帐之内,哪有这等闲情雅致在山林之中居住,可这里住的又是何人?定然是个汉人,这是无疑,不过忽必烈没事到汉人的住所来做什么?孙洛看了看一旁低着头的李再兴,这厮似乎是还在想韩千余前往宋地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瞧那样子也是没想到。
孙洛咂了咂嘴,知道自己又是没人可问,便细细的欣赏着眼前的景色。
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潺潺的流水声令孙洛的脑海中不自觉的冒出了王羲之《兰亭序》中的这段描述,微风轻轻吹动着孙洛久违洗涤的发梢,衣?在风中轻轻的于马上摇摆,这里住的,倒是个雅人。孙洛看着晃动的树梢,心中暗道。
“听先生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啊,先生实乃大才,屈居于此未免令小王过意不去,何不随小王前往大都朝见乃马真后,为天下子民尽一份力?”一个平稳却又洪亮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可叹老朽年事已高,不堪大用,多谢王子得好意了,若是王子只想要听听经卷,或许老朽尚可与王子共同研讨一二,若是这国事,老朽便敬谢不敏了。”另一个低沉语速缓慢的声音答道。
这话落入孙洛耳中,令他险些笑出了声音,若是不想为蒙古效力又何必同忽必烈说那么多废话,这这明显是古代文人的婊子作风,既想立贞洁牌坊,又想封侯拜相,虚伪的很呢。不过从史书上看似乎封建君主最吃的就是这一套,在唐朝不是就有什么所谓的终南捷径么。真是不知所谓的玩意。
想必那个自称小王的便是今日要见的主角,未来的元世祖,拖雷之子,忽必烈。
“哈哈,先生这话说得可是不对,先生如今不过五十有三,在我草原上,这样的年纪尚可上阵杀敌,擒羊伏虎,正值青春壮年,又如何说得出年事已高的话来。”自称小王的大笑道。
“王子说笑了,孔夫子云;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吾今以五十有三,早该顺天之命,又何必再外求他物?王子说呢?”另一人曼声说道。
“说得好,先生果然博学,然而现如今,我蒙古便是这天,天命又如何不是我蒙古之命,先先生即说顺天之命,又为何不顺我蒙古之命?难道在先生心中是上有二天不成?”那被孙洛疑是忽必烈的人略略放低了声音说道。忽必烈的汉化说得甚是不错,虽然在口音上还脱不出蒙古的一些音调转折,但在孙洛接触的有限几名蒙古人中已经算是最佳的了。
忽必烈的这番话虽然说得客气,但是其中的威胁意思却表露无遗,显然这说话的儒生若是不从忽必烈之意,今日定会被按上个心怀故国的罪名。
那人显然意识到了忽必烈以渐渐放下了温和的面具,微微吐露出自己藏在唇中的锋利牙齿。自己若是在推脱下去,显然不会善了,而若是此时点头,又难免会落下下个威武能屈的名声,停了一会,那人又笑道。
“王子此话,确实在误解老朽,方才老朽尚未说完,老朽还有一句孔夫子的话并未说出,那便是吾人虽闻天命,未必能知,须先信赖圣言,以求知之。如今夫子庙尚在曲阜,若是王子能够使圣人如复旧观,天下儒生必定赢粮而景从。”这老家伙倒是懂得审时度势,见风转舵的快啊!这才说了几句便将矛头掉转了过来,合着这帮家伙的立场是真他娘的坚定!孙洛听着话不由得想要破口大骂!却偏偏知道此时若是说错了一句话,这小命便也就拜拜啦!
“原来是小王错解了先生的意见,还望先生莫要怪罪。”那家伙的这番话显然大对忽必烈的胃口,赶忙笑着说道。
“不知先生可否今日便随我入城,过几日我要返回大都朝见乃马真后,先生便可随我一同前往。”忽必烈趁热打铁的问道。
孙洛能够理解每一个汉族士子都抱着能被君王三顾茅庐的梦想,若不是如此,逐诸葛先生又为何会被历朝历代的文人士子碰到了天上?可惜,虽然不知道忽必烈到底来见了这家伙几次,但就今天的这番连拉拢带恐吓的对话来说,这忽必烈显然不具备刘皇叔的耐心。
那人等了片刻说道“王子的好意老朽怎好拒绝,不过此时家中以命人造饭,不若用过膳之后,在一同起程?”
忽必烈慨然应允。这时那蒙古千户才的了机会对忽必烈说了孙洛等人的到来。
不久,只听嘎吱一声,残旧的木门被推开了。
一名身着汉服的青年男子走出了门外,孙洛等人赶忙翻身下马,一百多人连带着马匹拥挤在并不宽广的山谷中,这时孙洛才发现,自一旁的茂林之侧,一队阵列森严的蒙古族士兵正稳稳的藏在那里,孙洛心道,看来忽必烈对于自身的安全甚是小心,此行所带之人绝对不少,只是不知道是为了安全,还是为了自己队中的李大少爷。
“尔等便是自满刺加归来的许州商队?”疑似忽必烈的蒙古人问道。
“回王子殿下,小人安在抗,是许州何家商铺的管事。”安源上前两步撩开衣襟跪下恭声道。
“嗯。”满意的点了点头,忽必烈又问道“听说你们还带回了一队来自比波斯更遥远的地方的传教士,是么?”
“正是。”安在抗说着,回身指了指身后的英扎等人。
“你们可会说蒙古话?”忽必烈向英扎问道。
“尊敬的王子殿下,我们只是粗学了汉话,对于蒙古语并不了解,但,我期望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在蒙古有幸学习到这种尊贵的语言。”英扎身着深色的欧式长袍,抚胸一拜向忽必烈说道。
“你们会有这个机会的,若是有机会可以多与本王讲讲你们那里的事情,本王很有兴趣。”忽必烈笑了笑向英扎道。
英扎点头称是。
“今儿就这样,你们先在此歇着,待本王用过饭便带你们一起回郑州,反正你们也要去大都拜见乃马真后,而本王也要回去,正好随我一路。”忽必烈说了几句,也不等众人有人何回答,便转身回去了。
孙洛在忽必烈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甚至没有机会抬头看一看这个未来的蒙古大汗,不由得觉得自己有点窝囊,而忽必烈对自己等人的态度远不是早先所想的那般严阵以待,反倒是轻松的很,孙洛有些吃不透这里边的意思,难不成又被李再兴那鸟厮猜对了?忽必烈打眼儿就没想对李再兴这个西夏余孽怎么样,只是为了掩住他人之口?
孙洛回过头来,只见李再兴半跪在自己的身边,嘴角溢出了一丝含义深刻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