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这男子问的不客气,说话又带着一股子京城官腔,客栈里的众人一听,便知道这是个外地人了。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有那泼皮无赖的,便一脚踏在长凳上,呸的吐口瓜子皮,吆喝:“俺们这儿十四五的闺女多了!前门儿倒茶后门儿烧火的都是十四五的,合着您还都要啊?”
众人哄笑……
桌旁穿着厚实棉袄,脸庞黑里透红的客栈茶水丫头,便佯怒的踢他一脚,笑骂着啐他:“嘴里没个把门儿的!”
黑衣男子脸色微沉,冷冷看了那小无赖一眼。
跟男人的眼神一对上,无赖小子立时没了动静,腿一软屁股一矮顺坡下驴的溜回了凳子上坐着,老实了。
客栈众人一看这是位不能调侃的,一时间都不敢吭声了。
只有那客栈主人两手插在袖口里端着,耸着肩膀磨蹭出来,赔笑问道:“敢问这位官老爷,那姑娘可有什么特征?”
黑衣男子低头琢磨一会儿,抬眼蹦出俩字儿——“好看。”
一屋子人齐唰唰的抬手指向北边儿……
……………………
我蹲在客栈北边儿山崖边的某棵树上,等着身后的尾巴。
山风吹起领口的狐毛,蹭在脸上痒痒的。
我吸溜了一下鼻子,心里巴望着那只尾巴快点追上来。我可没有什么九阳神功护体,时间久了就一冰棍儿。
想来刚刚故意在那客栈高调的露了把脸,尾巴同志现在应该已经问到我的去向了才对。
说起来这尾巴同志追踪了我大半年,从夏天到秋天,从秋天到冬天。
离开京城的时候,他是我所搭顺风车上的车把式,说是奉竣王之命要查出长风府失物的下落。
告之我没拿,对方不信。
逃走。
皇上班师回朝的时候,我正准备渡河去江南,他又变成了船上的橹工,说是奉竣王之命就近监视里通外国的奸细。
告之我不是,对方不信。
再逃。
想回之前跟师傅住的山上看看,下山的时候发现他居然阴魂不散的守在山下土地庙,冷冰冰的说奉竣王之命问问我修炼还需几年,可愿前往人间效力?
忍无可忍,揍之。
揍完就跑。
在江北你追我逃大半年多少也对这尾巴的名号有所耳闻,居然也是位江湖里排得上号的奇人,难怪追得上我的脚程。也不知道竣王从哪儿挖到这号人才。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既然是个报了名号能吓住一堆人的江湖上榜人士,自然无法容忍自己被区区小贼偷袭,更可恶的是还偷袭成功了。
自从我揍了他之后,此人追踪我时便常常洋溢着充满了私人恩怨的凛冽杀气……
每到这种时候,我就开始后悔当初为啥没跟师傅学学易容的本事。
说到易容这种被武侠小说无限神化的特技,在现实中其实就是高级一点的化妆术。而古代化妆所用的材料无非那么几种有毒物质,再加上一些特殊的黏胶啊兽毛啊人须啊,极其不卫生就罢了,不够皮糙肉厚的搞不好得天天过敏长疙瘩……
前世我不过相貌中等,这一世难得上了个美人的肉身,又正是青春美好的豆蔻年华,怎么舍得如此糟蹋那水嫩溜滑的皮肤?
然而逃命的时候才明白,皮囊都是虚的,多活几天多吃几口才是真格的。
可惜,为了甩尾巴,我错过了江南,错过了鲈鱼,错过了灌汤包和狮子头,以及不知是否也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油炸臭豆腐和梅菜扣肉。
我现在饥渴极了……
抬头望望头顶不远处断崖上连绵不断的雪线,我吐出两半松子皮儿,缓了缓蹲麻的腿……
这场猫抓老鼠,就到这儿吧。
别以为你是猫就牛逼,汤姆从来都是被杰瑞玩的。
……………………
尾巴同志不负“追影”的盛名,很快找到了我。
他先低头看了看雪地上那一小堆随地乱扔的松子皮,然后缓缓抬头,看到了蹲在树上的我。
“好久不见。”我说。
他不屑与我打招呼,只缓缓道:“跑到如此穷山僻壤,可是来与你的同伙相会?此地距北狄亦不远,你这妖女果然与敌国有勾结!现下行迹败露你还有何辩解?”
我摇摇头,叹气:“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又何必问我?”
他更加不屑的抽刀,哼道:“无言以对便是做贼心虚,不必多说,束手就擒吧!”
我无语。
敬业的尾巴同志一跃而起泰山压顶般沉腕力劈下来!
我实在不舍得把手从暖烘烘的毛茸手笼里拿出来,便抬脚踢起枝杈上一颗松果,直直磕在他握刀的手指骨上!
要在平时,这一下也没什么,最多有点青紫。
可放在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环境里,露在外面冻硬的手指关节被这么狠狠一敲,不肿也得麻半天!
对方疼得一皱眉,钢刀差点脱手!卸了力落回地上,捂着手指后退数步,对着树上的我咬牙切齿:“……卑鄙小人!”
我耸耸肩,互殴还讲什么风度?
仰头看看势头渐消的落雪,我垂眼朝着树下的男人笑笑:“其实穷乡僻壤除了可以藏奸匿贼,还有个更普遍的用途,那就是……毁尸灭迹~”
尾巴男愣住。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我掏出怀里的铜管一声呼哨,声音尖厉刺耳,直冲云霄!
几乎转眼间,山谷附近的鸟类连同绝壁上的老鹰都被我惊了起来!纷纷惶恐的惊鸣着拍打翅膀乱飞乱叫!几百只鸟的叫声交织在一起,在几个山头围成的天然回音壁之间反复加强重叠激荡……
山间石上陡崖树端,那厚厚的,加起来重量骇人的积雪,开始发出阵阵不详的震动声响……
尾巴男仿佛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脸色煞白,难以置信的仰头死死盯着我!
山顶雪块轰然崩下的最后时刻,我笑嘻嘻的对他说:“如果你还有命回去,记得告诉你家主子,再这么阴魂不散,我便要真的去他家偷点要命的宝贝了,也省的白担了骂名。”
尾巴男紧紧抿着嘴瞪我,现在他的脸色变成了铁青。
积雪咆哮着如同洪水般汹涌而下!
没有见过这个场面的人很难想象这种轻盈洁白的东西累积到一定数量时,会有这么可怕的破坏力!崩塌的雪潮卷起山石推倒草木,万马奔腾一般践踏过面前的一切!所过之地,一片狼藉,寸草不生……
我站直了身抽出手,打算再往上爬一点。
这棵树是这附近最粗最高的,等下面对雪崩最多就是被轰歪,相比其他地点绝对要可靠得多。
很多人不知道,其实相比看上去稳固的山石,藏身在树木之上存活的机率更高。因为山石是活根,力量足够大就可以滚走,但大树却是根基蔓延地下几米甚至十几米的……
当然,淳朴善良的我也给尾巴同志预备了一个求生地。
他脚旁往左四五步就是一个凹陷,躲在里面有土壁遮挡一下,至多被活埋不会被砸晕,等雪崩过去了再爬出来就是。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两个可以活命的地方我们都没用上。
因为尾巴男那混蛋在最后关头居然竭力扑了上来!拼死把我从树上拽了下来!然后紧紧按在身下……
我欲哭无泪……转眼间就被压顶而来的雪浪冲了出去!
一瞬间仿佛有千百个榔头朝你砸过来,有千百个冤魂伸手把你拖下去!什么也拽不住,什么也停不下……身不由己,天旋地转,呼吸停滞……耳边是轰隆巨响,眼前是草石残木,一片刺目之白中口鼻都被淹没,全身撞得剧痛……
……………………
待我醒来之时,四周已经恢复平静。
虽然气闷得很,但还不至于完全窒息。想来雪层之间也是有空隙的,一时半会儿应该憋不死我。只是身上压着一个沉甸甸的男人以及不知有多厚的雪,我实在使不上力。
努力刨了半天,也只弄出一个手臂大小的坑来。
我绝望了。
只好尽量匀气,一点一点的从腰间掏出一根不大的竹管,立起来,放了一颗火信出去。
橘红的火焰瞬间融化雪花冲破雪层升上天空,然后嘭的炸裂……
这东西也是师傅研究出来的,爆竹的改良品,只是无需点火,用的是管尾自带的火石。
在我看来这玩意儿有点像现代的信号弹,够热够亮蹿得够高,除此以外没啥用。
本来这火信只有十万火急生死攸关的时候才能使用。要知道咱们江湖儿女,讲究的就是一个面子。师傅这样说其实也就等于告诉我:如果没咽气就别把这东西往出祭了……
谁知我才下山一年就沦落到搬救兵的地步,实在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更糟的是,我还不知道这山里到底有没有救兵。
之前在那客栈听说书人谈起什么仙人仙童,总觉得那作风很像师傅。
当初他训练我轻功的时候也是让我去爬什么悬崖峭壁之类“寻常人上不去”的地方采些奇怪的宝石药材的。
然后再让我拿了这些东西去坟头庙尾换些吃吃喝喝好酒好菜的。
师傅那人身形修长气质清冷,又有洁癖,衣着一向素雅,再加上轻功也好,远远看起来的确是衣袂飘飘的。
说来,貌似我当初学艺时待过的那座山,也是有些仙人妖女之类的传说的……
于是,这黑龙山仙人传说里的人,果然,是师傅吧?
真希望他是啊……
师傅快来救我……
师傅我好饿……
昏昏沉沉半睡半醒之间,身上也越来越冷。
那压在我之上的男人也像冰块一样,别是已经死了吧?
在雪地里睡着是最危险的事,真的睡了你就不用想醒过来了。
我屡次拼命睁大眼睛挣扎着保持清醒,可体温还是急速的溜走,四肢渐渐麻木,连呼吸也慢慢的变得迟钝了……
生死一线间,半明半暗的地方,忽然天空裂开,射进了一道光芒!
我用力眨眨眼,视线却变得模糊。
只觉得那道光芒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渐渐变成了整片的天空……
呼吸重新顺畅了起来,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争相涌进雪穴……一股大力把我从男人身下拽了出来!
师傅清俊的容颜此时仿佛谪仙般出现在蔚蓝的天空下,背负阳光,发丝飘扬,明亮得如此耀眼,几乎连皱纹也可以忽略不计……
绝境逢生,大难不死,我热泪盈眶,试图唤他师傅,冻僵的牙缝间却只哆嗦着挤出几声嗤嗤气音……
师傅伸手帮我拍拍脑袋上的雪,摸摸我的脸蛋儿确认了一下/体温,然后面无表情的把我一把抱起来……
“先是听到铜篌后是看到火信,我就知道是你。”师傅淡淡说,不辨喜怒。
我想说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徒儿太丢脸了,偷东西被黑吃黑,打劫被反追,连弄个雪崩都先把自己埋了……可是依旧语不成句,只在他的臂弯里冷得直抖,仰头拼命朝师傅眨巴眼试图拗出一个楚楚可怜的眼神来……
师傅根本没看我。
“这人是你朋友?”师傅问,脚尖踢了踢看不出死活的尾巴男。
我摇摇头。
师傅便扬手一剑,将那人的喉咙刺了个对穿!
剑光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见如何还鞘。
鲜血飙出来,我目瞪口呆……
我也知道师傅素来对外人不留情面也从不惧权势,绝不会因为某人背后是某某势力就不敢动他。所以连这人的身份都不问,他就敢杀。世外高人嘛,总得有点孤僻难搞傲视天下盲目排外的气节……
可是不是朋友就干掉……
那万一人家是我情人呢?
您也一剑捅死?
我仰头看看师傅的脸。
他的脸上一派波澜不惊。
我低头看看师傅的手。
他的手上没有血迹,只用斗篷裹了我,抱着稳稳的走。
大概是冻僵的后遗症,我的思维有点乱……
一阵轻微的鞋底摩擦雪面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在师傅怀里扭过头,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孩一身华装,正皱着眉不耐烦的迎上来。
黑狐出锋的毛领衬托着他的小脸儿玉人一样清冷,乌黑的眼睛带着点傲慢的神气。
我看了又看,总觉得这小孩的容貌有些眼熟……
还没寻思出结果来,对方已经先指着我瞪圆了眼,眉毛也立了起来!
“怎么是你!”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