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摆摆手,说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啊。我不过今天是来搭把手而已。”
“是吗?”她语气轻柔,看样子应是个极好相处之人,唇边的笑意不深,却未断过,“本宫已经去让郑嬷嬷告诉了皇上,定会大大奖赏你们的。你们可有什么心愿?不如去太医院吧,这样可好?”
我正要开口拒绝,方墨然却突然插话道:“贵妃娘娘的好意,草民心领了。只是,草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更何况,太医院并不适合于草民。”
贵妃却在听到这话后,怔愣了片刻,转而侧过身子,透过纱帘极力望向大殿,本来淡笑的神色却在这一瞬间严肃起来,眼眸中流转着千变万化。
我看着她,不懂她为什么会在听到方墨然声音后,顿时像变了个人似地。
她声音颤抖着问道:“是你吗?是你对不对?”
方墨然像在打禅机,反问道:“你希望我是谁?”
她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怎奈体力不支,最终还是放弃,“你快走!快走!你不应该来的!其实我早该想到的,能治好我这病的人,非你莫属。你听我一次,现在快走!若不然,让他知道了,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方墨然冷哼一声,满是不屑地道:“若我想走,他拦不住我…….”
“不是的!不是的!你哪怕就听我一次都不行吗?你快走啊!”她猛然将目光投向已经听得云山雾罩的我,一双纤细无骨的手将我抓住,“听我的话,你去劝劝他,你们快走!这里不是可以久留之地,他…….”
她突然就停顿了声音,双手还紧抓着我不放,身子却已经不能再动分毫。
方墨然命令着道:“婷玉,把她扶起来,马上施针。”
她张了张嘴巴,却发现不能再说一个字,只有神色在告诉我,她在忍受着痛苦。
我抱着她,有些手足无措,“方墨然,你把她怎么样了?你不想活了,她是贵妃娘娘呢!”
“不过是点了穴而已,你也不希望施针时,有人在一旁干扰你吧?”
我将她扶起,背对着我而坐,心中的万千疑惑自他们二人对话中升起。听这意思,难道两人是旧时不成?可是方墨然从未对我说过,他竟然还认识贵妃娘娘。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还有,贵妃口中的“他”是谁呢?
“桑婷玉。”方墨然严厉的声音传来,“如果你还想活命,就聚精会神听我指挥,不许再想旁的,听到没有?”
“可是…….”
直觉告诉我,他们之间定有什么诡异莫测之事,而那些事情是方墨然从未提过的。我突然发现,竟对他一点儿也不了解。只知他的姓名,他的祖籍,他的年龄,其它方面却一无所知。比如,他为什么要在那么偏僻的小镇生活,比如,他为什么铁了心一定要娶我,比如,他和贵妃娘娘是否相识…….
这里充满了神秘的气氛,紧紧将我包裹其中,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想逃,想离开…….
方墨然,你究竟是谁,今天这一切会不会是你的阴谋?即是阴谋,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婷玉…….”
方墨然此时的声音听上去依旧沉稳,不带丝毫波澜,像再平常不过的呼唤,但我内心竟莫名地一颤。
“婷玉…….”他再唤一声。
透过紫色纱帘,可看见大殿灯火辉煌下他修长伟岸的身形,双手负在身后,背对而立。
“…….我在……..”一向伶牙俐齿的我,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婷玉,有些事情…….我会告诉你的,只不过不是现在…….你,懂吗?”
原来,果真是对我有所隐瞒,我不由将目光投向怀中的女人身上,方墨然欲解释之事,可是和她有关么?
“婷玉。”
许是等不到我的回答,他沉稳中陡然添加了许多迟疑和恐慌。
“方墨然…….”
“嗯,你说!”他等得有些焦急,听到我唤他,连忙转过身子。
“我…….我该相信你吗?”这句话问出,我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论他对我隐瞒了什么事情,不论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我都会相信他,义无反顾地相信他。
想起在小镇,每次他上山采药时,我都会跟在身后,倒不是有多希望和他在一起,不过是留恋了山里的安静和清新,趁他采药,我也好贪婪一把。只是这副身子却极不争气,每次下山都要他背着我。于是,他背上的竹篓换到我身上。他就背着我,从来不说累,从山上到山下,一口气都不带歇得。我常常疑惑,明明看着瘦弱的一个人,怎么却有那么大力气。
“婷玉,我…….”
“我知道了。”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开口将他打断,故作轻松的口吻说道:“方墨然,我暂且信你一次,如果你解释不能让我满意的话,那就等着,有你好受的!”
我听到他松了一口气,低缓说道:“谢谢你,婷玉。”
“好了!好了!开始吧!”
我将她从自己怀中推离,放正了身子,摸到一旁密密麻麻,泛着凉意的针。只不过,我一向得心应手的绣花针,却变成了九种针具,长短粗细,形状各异。
当年师傅教我认穴,不过是怕我会受欺负,如果他此时看到,我今日要用它来救人时,会是何种表情?
夜凉如水。
我推开殿门走出时,扑面而来的微风竟搅得我打了一个冷颤。
夜幕下的皇宫广阔无际,似群山,层峦叠嶂,金色的屋顶泛出淡淡银灰色。我回身,略带犹豫地将殿门关好,与方墨然和贵妃相隔绝在这扇门前。
他说,婷玉,你可否先出去,我重再给贵妃诊脉。
“诊脉就诊脉,为什么要让我回避?”
但这句话,我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怏怏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大殿。
奇怪,本来就不喜欢他,他爱和谁共处一室,那是他的事,我为什么要在这儿庸人自扰,闷闷不乐?根本就犯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