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和他,上辈子一定不只是冤家,或许还是仇人,若不然,也不至于这辈子要这般纠缠,这般折磨。
我以为,以后的日子会一直像现在这样过下去,太后娘娘下了葬,再有快一个月的时间就到春节,离我正式册封的时间也越来越近。这期间,院中种的花儿有些谢了,有些开了,有些永远死了,再也活不了。我也没见过轩辕子埈,有时在想,他会不会把我册封的事情忘了,或者,他临时变了主意。无论这两者之间会发生哪种,都是我心里所期望的。
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想过方墨然了。也不想打听他的消息。每天安安静静地种花儿,和宸儿在一起,给他讲故事,或者听他讲那些好玩儿的事,他总是讲了一遍又一遍,我就听了一遍又一遍。我有时会觉得,这四年来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做了一场梦,待到梦醒时,我就又回了大漠,见到了父王母后,哥哥和姐姐。我更不认识轩辕子埈和方墨然。他们也是一场梦,是一场意外。
只有宸儿,他才是我目前生活的唯一真实。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上苍竟会残忍到这个程度,他把我的宸儿硬生生从我身边割走,带离。
那天,一向冬天只下雪不下雨的天空,竟然断断续续飘起了雨滴,顺着屋檐滑落。雨水不大,却是持续了好些时候。
环月踩着雨滴就那样跑了进来。
她接了我的命令,留在宸儿那里照顾他,此时,她毫无预兆地跑了回来,我顿生不好的预感。
她的衣衫被雨水淋湿了,滴滴答答地跌落。我从椅子上站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蠕动了双唇,却没有说话。
我听到她说,“娘娘,公子,出事了……”
环月不像碧珠,她在宫里的年头久了,遇到事情自然会比碧珠多了一份沉稳,可是,她像个落汤鸡似地,对我说宸儿出事时,我就知道,一定是大事,一定是…..
我不管不顾地冲进了雨里,拼命向前跑着,拼命向前跑着,但还是觉得自己太慢了,实在是太慢了……
宸儿躺在榻上,旁边站了好几位太医,却只是站着,并没有替他诊治,见到我来,纷纷行礼,唤了一声娘娘,再没了下文。
“宸儿”我奔到榻前,紧紧攥过他双手,那么冰,那么凉,那么毫无生机……
“宸儿…..宸儿……姐姐来了…..宸儿……你看看姐姐……你看看姐姐……”
他果然抬起了眼眸,看了看我,双唇颤抖着,似在对我说话,我连忙凑上前,把耳朵贴在他毫无温度的嘴边,听到他一字一句,极其缓慢无力地说道:“姐姐……我是宸儿……其实……其实,我没有……没有失忆……我骗你们的…..有一次,我听到……听到皇上和萧将军提起你……皇上说你没死……只不过不想回来……可是……姐姐……宸儿好想你……好想你……你知道吗,姐姐……我只能……只能装作失忆……若不然……若不然,姐姐……姐姐还会走的…….不要不管宸儿……我不想让姐姐走……”
我静静听着,全身如刀割的痛,泪水很快打湿了他脸颊,打湿了他衣衫。他抬起渐渐无力的手,擦掉我脸颊的泪水,“姐姐……不要哭……”
“宸儿宸儿”我紧紧抱着他,用力全身的力气抱着他,“宸儿,姐姐错了,姐姐错了,你好起来,你好起来,姐姐不会丢下你不管的,绝对再也不会了,姐姐哪儿也不去了,哪儿也不去了,陪着宸儿,一直陪着宸儿,好不好?宸儿,宸儿,你好起来你好起来”
我失声哭着,感到他在我怀中越来越冰冷的身体,“快太医快呀快来救救宸儿,求你们救救宸儿求你们救救宸儿”
碧珠同环月一起,将我从宸儿身边拉走,“娘娘娘娘先让太医替公子诊治吧娘娘”
我看着宸儿,看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四位太医守在他身边,联合为他诊治,我心中的不安怎么挥都挥不走,我祈祷了上苍,一定要让宸儿好起来,一定要听到我的心声,让宸儿好起来。
我突然一把狠狠抓住环月,“说公子是怎么出得事?”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
“我不要你跪,我只要你告诉我,公子到底是怎么出得事”
“回娘娘。”她抬头看向我,眸中泪光点点,顺着眼眶滴滴掉落,“是……是静贵人……”
“静贵人?”
“奴婢今儿个带公子去逛园子,正好碰到静贵人迎面而来,公子突然说他口渴,要奴婢拿水给他喝,奴婢便回来了,可等奴婢再去的时候,就见……就见…..就见静贵人站在芙蕖前,公子……公子就在水里扑腾着……静贵人还对着公子笑……当时好些人都看见了,但不知为什么,谁都没有下水去救……”她说着,开始呜咽地哭起来。
苏子静……苏子静为什么要来害我的宸儿?她欺负我还不够,要了我孩子的命还不够,现在,又要宸儿的命吗?
苏子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可宸儿始终不曾醒过来,我坐在他身边,轻轻抱着他,极为轻声地跟他说着话。既然他不喜欢我哭,那我便不哭好了,我就对他讲以前那些好玩儿,有意思的事,每讲一件,我便会问他,“宸儿,你想起来了吗?若是想起来,就对姐姐点点头好不好?”
可他不理我,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理我。
我喃喃地问他,“为什么不理姐姐?可是还在怨恨了姐姐,对你不管不顾吗?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姐姐还要给你娶媳妇呢,你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儿吗?她也应该长大了。若你还喜欢,我们便一起去找她,让你娶了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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