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篇 第二百四十三章 快递与登州

目录:幻之盛唐| 作者:猫疲| 类别:历史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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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仍是烟雨绵长的时节,

    大燕征南行营都知兵马使高全,正蹲在一坑水前,

    掬起一捧浑样的泥水,顾不得脏浑啜下去,稍稍平息了胸腹中的焦渴似火,看着水坑中印出自己潦倒憔悴的摸样,才觉得自己疲累困乏还有饥饿一时都涌上来,反复交加几乎快要崩溃了,

    那些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可以不眠不休也不用进食,象草原上最有耐心的狼一般兜在自己这些败退人马身后,契而不舍的整整追了三天三夜,不得不丢弃了所有的女人、扈从、驮马、辎重、旗仗、甲衣、兵器,甚至连那些一贯喜欢结城自保的的官军,也似吃错了药一般,纷纷发动民壮、乡勇大出搜检,颇有一副势不罢休的气度。

    最糟糕的事情再次发生,都三道元帅令狐大人再次消失在军中,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然后自己这些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散军,顿时没了主张,只有分了家伙和四散分逃。前几回也不是没有这么狼狈过,但是只要能撤出人马来,就有重整旗鼓的机会,大不了重新易装化整为零躲入山里修养,但这次对方似乎不给这个机会了,换过行装后仍有办法追上来。

    更可恨的是这些人并不直接杀上来,而是在想停下来稍事休息进食的时候,才突然杀出来,寝不得安食不得进,仍再骁勇酣战的亡命之士,也被消磨尽了战意。

    就听的呜呜的几声号响,夹杂着破空的锐声,附近的数名同伴刚刚抬身,就被胸口透出一截箭菱带倒,重重的栽在泥水里,将混水染的一片殷红,不由心中沮丧,高高举起双手,伏跪在地上,求个痛快,他实在再也不想跑了。

    。。。

    成都正是春好的时节,在绵绵的雨节中偶尔露出一隅晴日,顿时将正好的春光毫不吝啬的撒向人间,暖暖的温郁中,也隐隐带来夏日融融的前兆,将成都士民仕女的衣裳罗裙,轻剥的更加动人致致。

    在一片春光正好的花丛中,一大一小两个轻罗娇俏的身影,却一切都成了可有可无的陪衬。

    “我想他了”小东西把头埋进谢满涨的胸怀。滴滴湿润的东西在她胸口淡开,也淡开另样的情怀和惆怅。轻轻抚弄着小也头,正想说些什么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这后院的宁静

    “殿下,殿下,长安转来的特快专递”

    满面褶纹笑如菊花的内使张承,引了肩抗手提的数名少年家人。

    就见小小的身影,欣如小兔的一溜烟蹦起,窜到眼前来

    “当心,我的小主子诶”张承满是宠溺的表情小心的扶主她

    ‘都有什么新玩意‘

    一层层精美缕雕的盛具打开

    “这是长安高升坊胡禄酥的樱桃毕罗(一种面点)”

    “这是长安辅兴坊甄家胡饼店制作的芝麻胡饼”

    “这是长安东市红鲤酒庐的百髓膏”

    “这是长安西市胡高肆的波斯拳枣,康国金桃、无漏果”

    “这是,洛阳龙门的八珍翡翠酥”

    “这是太原的酸枣五色糕”

    罗列到最后,却是一只钢丝的笼子,里面一团雪白毛球一般的动物。

    张承看了看说明才说。

    “这是北庭的仆固大将军,在翰海之地收降同罗残部,攻破突厥叶护阿布思家的祖地圣山,掳来的战利品,特讨来转呈殿下的”

    ‘阿布思家又是什么东西‘

    “阿布思家乃是突厥人的大族又称仅次王家的白狼突厥,素以供养白狼为祖嗣图腾,这只是在他们圣山,龙空山上所获的一只小白狼,胡人又称做神圣之狼,尝以毒蛇为食,据说其种甚有灵智,故又叫神圣智狼。”

    话音未落,小丫头已经急不可耐的打开笼子。

    就见一团圆滚滚的小狗一般的动物,被一把拎住雪白的颈皮,挣扎提了出来,这只小东西虽然被捏住要害,但濡染呼哧有声,努力毗出还未长全的乳牙,做出一副凶狠警惕的摸样来,可爱的直想发笑。

    就听哎呀一声,小丫头捂着手,让雪白的一团落地,一溜烟滚起身四足抓地伏身向后,赫赫有声的弓起尾来,做出一副威吓的可爱姿态。

    “还是个坏东西。。。”小丫头翘起可爱的小鼻头哼了一声,看看手上留下的红印子。

    又伸手去抓,只见小东西机敏的张嘴就咬,就不愿让她得逞,可惜显然对方更有耐心和执着,很快就听可怜兮兮的呜呜几声,小东西被提住了尾巴,前脚腾空倒拖起来,小丫头很得意的说

    “阿汶,你说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听了她这话,小东西象溺水一般,更是拼了命的挣扎,却被一手捏死了后腿,一手拿支小棍拨开尾巴,捅了几下

    口中还念念有词的“怎么看不到啊,阿笑说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里啊”

    “殿下,它好象翻白眼了”倒是旁边的阿汶有些余

    了,小心奕奕的出声道。

    “那我给它急救好了,拿姜汁和白醋来,”

    一会后

    “殿下,它怎么口吐白沫,连舌头都吐出来了”

    “张公公,针灸的器具拿来了么,阿汶按住了,我要金针扎它的百会、人中。。。

    呜,惨叫声再起。

    “殿下这狼儿有穴位么”

    “应该有把,试了就知道”

    “醒了醒了”小丫头的拍手叫起来,伴随的是嗷呜呜。。。。。

    一时类似小狗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喧闹的角落里,谢静静的展开一折紫的便笺,几行淡淡细细的字迹印入眼帘,

    开首,正是一幅新流行的文体,新乐府。词《菩萨蛮》

    “花明月黯笼轻雾

    刬袜步香阶

    画堂南畔见

    奴为出来难

    。。。

    华美工陈的辞藻中,透出灼热如厮的情句。

    顿似在她心头打翻了记忆的五味,浓浓淡淡的滋味,点点滴滴浸染在心头,她静静的想着看着,玉净的面容暇柔无波的,诞开一缕浓的让人心颤的红腻,最后又变成嘴角泛出的点点笑纹。

    。。。。。。

    胡兵南进,这是各地守臣的失职,足以成为敲打他们的理由,这也是我与张镐会面的原因,为此我在那些家伙那里获得了足够的钱粮和补充。

    渡海而击,蛙跳战术,我没想到史思明的部下,还有这种超前军事素养,古代山东之境虽然颇多天然良港,但都尚未开发,真正适合连人带马的大型运输船队登陆的地方,无非在登莱之地。再加上我的一点私心,因此我把几路人马汇合的地点设在了登州。

    另一些方面

    真相是残酷的,地方势力中,显然某些人和令狐潮,有所秘密的协议,或者说存在某些心照不宣的东西。用放敌过境,纵容攻打洗劫某些地方,换取不侵犯势力范围,却保持外部压力的代价,这样可以名正言顺的以抗敌保境为名,继续搜刮钱粮,扩募军队,一待将来。显然,坐拥实力而待估身价的想法,也不是我一家的专利。

    这也是张镐为什么急冲冲的就轻易放弃了对龙武军南下的质讯和探究而对那些河南守臣着手整肃的缘故道理很简单既然这些叛军能穿过官军的防守,出现在>|的缘故,

    因此有些东西是必须弄明白的,结果不小心顺带的全面清查之下,也不免让一些争功诿国,间死不救,乃至阴使盗徒劫杀旅人之类,本来属于灰暗中的东西,如春阳薄雪一般的暴露出来,闾丘晓显然只是正当其首的一个牺牲品而已。

    那些登州的官吏虽然对我不愿进城接受招待,而是直奔登州港来,颇有些疑义,但还是保持了足够的恭敬和小心,派了好些随员前来安置。

    “大人请看,这就是登州港了”

    这个年轻的通事郎,满面谀笑的介绍道

    “登州又称东牟郡,设有中都督府。牟平、黄县、文登、蓬莱思县,置有东牟守捉和平海军,其中平海军有舟师,计有大小舶一百三十七只,当然现下是战时,这些船多巡哨在外的,一时见不得”

    “土贡有:赀布、水葱席、石器、文蛤、牛黄。全州共计有户二万二千二百九十八,口十万八千九。兼有银山,也算是个中等的望郡了”

    个个肌肉夯实,而圆健有力,穿着三线部队守捉兵特有的镶钉短皮甲,甚少枪矛而多刀斧牌具,显然是为了利于接弦跳船的水战,只是那种面上的精悍,让人印象深刻。

    “贵治下兵将精壮,竟不下河朔劲旅啊”我心道这算不算是古代的陆战队

    “大人实在说笑了,本地素来贫瘠艰险,多盐滩浅泽,故而好狠斗勇之徒,民风强悍,今国家有事,正好置团结营,拘束于军中,倒叫候爷见了笑”

    “据说令狐逆党流毒河南,济阴诸郡望风而降,唯有贵地,为贼众曾几过而不克,也算是保境有方了”

    “鄙治有水师为辅,兼以海路通达,虽然围之而始不断输给,始念天恩浩荡,不敢懈怠,终得未失一地”

    他始终回答的滴水不漏

    港内林立的船幅帆从,但是却很冷清,似乎因为战时的缘故。

    能作为重要的船舶修造地,至少要具备三个基本条件,避风良好的深水港口,发达的陆路交通,还有就是丰富的林木植被。作为北方历史最悠久的港口和船造地,虽然因为战火,一切暴露在城外的障碍物,都被拆除干净,但依稀留下的船台石桩,从尺寸和高度看,还可以推测出当全力营造时的规模是如何之大,又是如何之繁盛的。

    “大人且看那里,据说前朝武卫大将军周法尚,率舟师渡海征高丽的

    ,还建有周公台等遗迹”

    “据说这里有许多外夷藩船往来市泊。。。。

    “正是,因为地理之近,每年都有固定的海流和顺风,因此,从登州往海,行船只要三天两夜,往新罗要两天两夜,往倭国要四天四夜”

    “那往幽州蓟口呢”我突然不经意的问道“要多久呢”

    他顿时目光闪烁了一下,又重新堆起笑容,凑赏前来

    “大人实在说笑了,蓟口现在是贼军盘踞,商旅早不通。。。。。。”

    我心中突然感觉到一阵烦恶,那种不得不虚与委蛇,却将要解脱的感觉。

    头一偏,错开一道寒光,旧听空气扑哧有声。

    就见叮的一声,混在亲军中的智空出手了,他的一双肉掌如幻影一样迅疾如花绽放,将一堆子寒光银亮的零碎飞挡回去。

    “大罗千叶手”对方怨毒的瞪了一眼咬牙道

    这时四周激荡的叮当革刺错击声也戛然而止,他的身边那些试图从侧翼摸刹上来的从人,纷纷喷出血来,残断而倒,显然被混在亲卫中的剑士所格杀。这些家伙连偷袭,还是按照江湖人的习性,结果挡的了上防不住下,被长枪短刀一并格杀。

    他毫不犹豫的急蹬而退,飞身起落,却被速射连弩穿了几穿,象破败的人偶一样,跌落下来。

    只听才点燃放出轰的一声告警号炮。

    杀声四起,那些船帮、货栈等建筑物里,刹那间拥出无数的甲士,寒光利刃的密织如林的簇杀过来。那些临近的守捉兵更始翻脸狠狠抽刀斩向附近的龙武军,刹那纷纷血光喷溅。

    当值亲卫的正是,鱼同的锐字营,闻声而动,虽然有少数为附近的乱军所围刹,但是大部分还是成功的聚拢到我身边,用手携的小盾掩护这我向内退去。

    仗这建筑的延挡,挽弓急射,极有准头的放倒一大片,少数后退不及的挣扎几下,就淹没在敌兵的大潮中

    但另一方面,从海水翻滚着,抽冷钻出来,将正在栈桥上激射的押衙卫士,拖上下去,防的了上防不了下。不是被扎住腰协,就钩住脚裸,翻下水去再也没有露出来。这些都是追随我多年活下来的老兵,虽然称善战,但都是北人,在水中就绝对讨不得好去。

    “快离开水边”鱼同急忙高喊着,整齐有序的交替掩护,纷纷退入港内。一边推倒一些堆积的箱笼货物,迅速摆弄成曲折错落的掩体。

    “还有多少人”我背靠仓房,吐了口气说,

    “押衙军两队,锐自营一团,具在这里了”他沉静的回答。

    待到外围,合围完成。

    几扛大旗高高升起,我顿时明白了许多疑惑的东西,为什么令狐潮能够凭借一支流寇一样的军队,席卷河南而经久不衰,屡败屡战,愈挫愈勇,每次被打的几乎全军覆没总能卷土重来,最后几乎将守成专家逼上绝境,如果有这么一个源源不断输血供应的跳板,再加上一支随时方便登陆的船队,。。。

    我还是托大了,低估了这些人的决心,本以为只是有人暗中私通,但没想到事情比我想的更严重,既然叛军可以在登州港公开出现,那出现在城里也不会太让人意外了,象这么一个钉子藏在官军的腹地,只要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北上可以腹背夹击官军,南下可以搅乱江南。

    令狐残部,就藏在这登州港里,我这算不算是只见送上门去的好事。

    既然肯把这些深藏的底牌都掀出来,那至少是觉得有完全的把握了,至少有把握让眼下知情的存在一个都不留活口。

    而我把主力都防在防备城里的变故上,看着登州城方面的火光,城外大营那里也该遭到了突袭把。

    一下想了这么多。

    虽然局势很糟糕,但是我的心反而如雪浸的平静下来,临机指挥,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好了。

    不过对方也似乎准备不足,发动相当匆忙的样子,居然都是短兵。这才看出这些安东兵的厉害,可不只仅仅是在山地的战斗,在货栈仓房的城厢中,三五一群用长兵器与这些只有短刃的优势伏兵周旋,竟然不落下风。

    因为是随行,并非战前,都只带了一扎的备用的箭石,虽然满深是血的鱼同,高喊要节约,但还是用的很快,越来越多的虞侯兵射光了手中的箭只,怒吼一声,扑入敌从中,以决死换杀数人。但也只是杯水车薪的稍稍拖延,不多时,连我卫士都派去思处堵截救火,而敌军射声队的加入让局面更是雪上加霜。

    突然外面平静了下来,沙沙如潮水退去的声音之后,静的让人有些心发慌,透过箱笼堆砌的间隙,我看到的却一片连绵的火把和火箭。

    “小心,他们要放火”

    站在上头指挥的鱼同,惊呼起来。对方显然没有给我们拖延到援军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