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有出来,淡淡的雾气遮不住飞天的霞光,一天里最好的时光已经来临。
醉八仙酒楼早晨不做客人的生意,往日这个时候,店里的人还没有醒来,后院会一片安静。
今日与往日不同,三位当家的都在酒楼过的夜,而且还要起早办事,天刚放亮走路说话声就打破了往日的宁静。
三位当家的昨天夜里已经商定,由二当家一个人出面去见年轻公子。三当家不适宜同去,从两次接触年轻人的反应看,人家对老三已无好感。
大哥也不适宜露面,一旦双方出现无法继续的情况,大哥再出面,给己方留下转圜的余地。
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底牌,三位当家的预想了几种应对的方案,他们希望二当家一出面就能取得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昨夜商量事情到夜半,腿伤疼痛丝丝拉拉陪伴了一夜,即使用冷水擦过脸,依然挡不住二当家一脸倦态。三姐夜里过来看过数次,也偷偷地哭过数次。
疼痛他可以忍受,等待比疼痛还让人焦虑不安,若不是大哥和三弟的阻拦,鸡叫头遍他就去居家客栈砸门了。
去居家客栈打探的人回来说,客栈的大门在里面拴住,院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许是时辰还早客栈里面的人还没有醒来。
可是二当家已经没有耐心再等,坚持着要去客栈。
伤腿不能向下控着,必须平放,只要懂得一点疾病常识的人都知道,一下子还找不到合适的物件。
二当家对几个晚辈不满的说;“还找什么,把床抬着就是了。”
几个人看了看床有点犯难,这是三姐的床,是大户人家常见的拔步床,整个床上没有一根钉子,全是凿卯加楔制成,沉重不说。最主要是太大,拿出去需要推倒一面墙。
众人还在琢磨怎么把床抬出去,二当家已经开骂;“看这床干什么。你们傻呀,去你们住的房间抬一张四脚床不就成了吗。”
四脚床和现代的单人床很相像,窄床只有两尺多。几个人这才恍然大悟跑了出去,很快抬了一张床。把二当家小心的挪到小床上。
二当家骂几个人傻,其实有点冤枉,你如果看到几个人想出抬人的办法,你就会发现他们不是有才,是奇才。
床被翻了过来。四条腿朝上。床板上铺上厚软的被褥,二当家坐在里面。一根绳子围着四条床腿转了一圈,上面搭了一块透气的丝纱,路上的人看不到二当家的断肢。
四个人一人一只手,各拎着一条床腿说走就走,四脚床就像一个大号的摇车,里面坐了一位老小孩。二当家坐在靠后一侧,两条腿向前平伸。旁边跟着两个人随时准备替换后面的两个人。二当家虽然不喜欢。眼下也顾不了许多。
时辰虽然还早,街道上已经有行人,起早遛弯的,做活计的人还是随处可见。
二当家不喜欢过问家事,也从来没有在桐庐城内招摇过市,但是。依然有许多人认识他。
这么一群奇怪的人自然会引来路人的注目,有的人在心里琢磨。桐君坞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也有人问旁边的人。二当家这是演的哪一出。
一群人来到居家客栈,一人上前用力打门。大门很快推开一条缝,露出伙计睡眼腥松的面孔,看到外面的人把门缝推得大一点伙计走了出来。
“吆!二当家的怎么来了,有事啊”?
这话听在二当家耳朵里很刺耳,心里想没有事跑你这来干什么,当然他也知道伙计绝没有讽刺的意思,只是随便一问。
“伙计,麻烦你通报住店的年轻公子一声,桐君坞二当家特意来拜访。”说话的是旺仔。
伙计笑脸回道;“二当家的来晚了,公子三人已经走了。”
“不可能,公子三个人要在桐庐逗留几日,这是那位小姐亲口说的。”说话的依然是旺仔。
伙计还没有来得及回话,在人群后面有人问;“怎么了,这么早门口就围了一群人”?
说话的人从后面走了过来,衣衫不整,外面披着湖蓝色长袍,脚下穿着木屐,显然是在家里床上,被客栈这边敲门声惊醒。
伙计回道;“掌柜的,桐君坞的二当家来寻公子”
吴掌柜紧走了两步,来到跟前一抱拳说;“还真是二当家的,小人是居家客栈的吴掌柜,伙计没有撒谎,鸡叫头遍是小人送他们走的。”
二当家也抱了抱拳说;“原来是吴掌柜,不要介意冒昧来访。公子原说在桐庐游山玩水,怎么又突然走了。”
“这位公子是前一位主人留下的客人,人家交了一个月的店钱,来去自然人家自己说了算。二当家也许错听了传话,公子三人是有急事去杭州,桐庐只是打个过站,一入店时就交代过伙计,要老早喂好马匹,鸡叫头遍他们就会起程。”
二当家慢慢地说;“原来是这样”!
吴掌柜对伙计说;“把大门开开,请二当家客厅里坐。”
伙计开大门时,突然指着五六丈远的一堆马粪说;“二当家的,小人不撒谎,你看那边就是公子那匹高头大马拉的,小人还没来得及收拾。”
二当家对吴掌柜抱拳说;“此次来也没有急事,只是欠了人家情,特意来感谢人家。既然公子已经走了,就不进去坐了,咱们本乡本土有的是机会。”
四个人掉了头刚走了几步,二当家又让停住,“听说居家客栈近几天就会开业,吴掌柜可别忘了知会一声,到时桐君坞好过来恭贺。”
吴掌柜笑容满面的说;“恭贺,二当家说重了,不过到时候请几位当家的过来喝几杯,这倒是要得。”
二当家走在路上,越想越懊悔,越想越生气,抬起手拍到断肢处,顿时疼得满脸是汗。
他这一举动吓了身边几个人一跳,急忙查看。断肢处已经全是血污。
大哥和三弟站在醉八仙酒楼门外,心情忐忑的等待。突然看见人回来了,时间这么短。两个人怀疑不是好现象,急忙迎了上去。
简短的交谈了几句,看到二当家腿伤情况,大当家没让往后院抬。直接把二当家送到一只脚的诊所去了。
二当家去客栈拜访时,三个人已经出城很远,山里的雾很大,依然挡不住疯道人他们快速的脚步。三匹马快一阵慢一阵,逢山越岭遇河涉水。不到两个时辰已经远离桐庐一百多里地,富阳县城已经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刚入辰时三个人进了城,他们在富阳县吃了当天的第一顿饭,早饭。
三个人在桐庐呆了半个时辰,人马得到了食水补充,趁着阳光还不是太列,忙三火四的上路了。
出了富阳进入了天目山,山开始变高。路开始变陡。行人也多了起来,天气也变得酷热。
天目山区真的很美,山谷幽静,溪水清澈,到处弥漫着花草的香气。虫鸣鸟啼,各种美丽的蝴蝶一路伴舞。山鹰不时的横穿官道,惊起路两边扑啦啦惊鸿一瞥。
各种植物在山谷里杂生。有时也是泾渭分明,有的山谷一边是挺拔秀丽的竹海。另一边则是古木参天的巨杉,一条银链似地溪潭将两边分开。
山区里村庄也不少,少则十几户,多则近百户傍着官道而建。秀丽的两山夹空,溪水潺潺的旁边,山村隐藏在绿色怀抱之中。
在溪水旁,山泉边,水丝如帘的瀑布前,到处可见行人停车驻马。
有的人在树下席地而坐,或说笑,或把随身携带的食物拿出来,喝一口老酒。也有人掠一把青草铺在地上,鼾声大作。年轻一些姑娘小子,则是追蝶探幽去了。
三个人一路急行,一个时辰的光景富阳到杭州已经是路程过半。
时辰还早无需急着赶路,他们在大坞附近的山谷一条小溪边下马休息,避一避正午的暑气。
三个人沿着小溪离开官道十几丈远,杜鹃从马背上拿下在富阳带来的食物,解下一个酒囊。
三匹马在小溪喝完水,大宛马领着另外两匹马在小溪边上啃食青草。
疯道人和有子哥图省事,把几处别人休息后遗留的草堆划拉到一起,分成三份各占一处。草铺在地上很厚很软,坐在上面很舒服。
在小溪里摘两片荷叶放到地上,食物摆在荷叶上。筷子现成的,竹枝用剑一削即可。酒杯也无需劳其远,砍一根手臂粗的竹子,取一节留下半尺长,就是一个酒杯。
杜鹃没有食欲,既不吃也不喝,坐在旁边看着两个人喝酒。
有子哥两杯酒下肚后问;“公子昨夜几时入睡的,我都睡醒了一小觉,听见你和吴掌柜还在唠嗑”?
“俺根本就没睡,约莫时辰差不多就叫醒了你们。”
“那么说吴掌柜也没回家,陪了你一夜”?
看到对方点头,有子哥纳闷的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干坐着,要是我可受不了!”
“我们也不是干坐着,吴掌柜找来两坛酒,两个小菜。”
杜鹃不满的说;“你啥时候才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让人操不完的心,跟一个车夫有什么好唠地!”
“你说错了,别小看车夫,有些事他比你我知道的还多。”
“他知道什么”?
“吴掌柜知道蜈蚣死的当天就被夏家掩埋了,第二天早晨发现蜈蚣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还带走了那副棺椁。传来小无用周通的死讯当天,夏家整个家族失踪了,杭州来的抓捕人员白跑了一趟。”
“啊!还有这样的事”?
“车夫知道的事多了,听我慢慢地跟你说。”
杜鹃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竹筒说;“留着以后慢慢讲,抱着两铺草去一边睡一觉,俺陪着有子哥喝酒。”
疯道人嘿嘿的笑了笑,乖乖地把自己和杜鹃坐过的草归拢到一边,躺在上面一闭眼就睡着了。他梦见三个人走进了杭州城,李镖头站在城门边笑着向他招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