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过尖一行人马上了路,秋剑把鞭子插在车辕上,自己也钻进了篷车里。
其实他这个车夫有没有都无所谓,马有惯性思维,只要前边有车引路后边的马就会跟着走,前边的马快后边的马也会跟着快,前边的慢下来后边的马自然也会慢下来,连转弯都不需要人操心。车夫只是小心别让前边的车带进沟里,宽阔的官道连这点担心都是多余。
清书满脸带笑的凑到跟前“先生,刚吃完饭睡觉不好,肚子会不舒服,我陪你唠唠嗑吧。”
对方抬起一只眼皮看了看他,不冷不热的说;“别整那没用的,你这是有事求俺。”
“到底是先生,什么事都看得那么透,在你的面前什么妖魔鬼怪都得现形,俺这辈子除了大伯佩服的只有你”……
对方打断说;“赞歌唱得差不多了,你想知道什么?”
“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别人都不好意思麻烦你老人家,他们不好意思问,你老人家也不好意思说,这不就将在这了么!俺这个人先生是知道的,别无长处,就是虚心好学,他们不好意思的事”……
对方眯斜着眼睛看着清书打断说“哦!是别人的事,别人的事俺没兴致,你没事俺就睡觉了,困着那。”说完身体向下出溜,做出要睡觉的样子。
“别别别,有有有。”清书伸出两只手扶在对方的右肩上,憋住不让自己笑出声。头点的比上了弦的西洋钟摆还急。
对方把身体向上挪了挪恢复了刚才的姿势,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半睁半闭的眼睛有点倦态。
清书收起了嬉皮笑脸小声说;“俺知道做孛娄的人绝不会再出现永信镖行的那条巷子里,你却依然派小青子两个人去了合肥。俺想不明白?”
“你先搞清楚永信镖行的最大嫌疑人是谁”
“作天晚上你没回来的时候,李镖头当笑话讲了你和三当家拼酒的事情。夜里想了想觉得三当家酒席桌套话是在探你的底细,而且三当家社会上三教九流交的朋友很杂。三当家明明知道第二天要走镖,头天晚上却把自己喝醉了,有故意的嫌疑。可是想起你对永信镖行谁是主事那么在意,好像又不是。”
“三当家给人的印象嫌疑确实大,但是,绝不是他。从俺和李镖头走进永信镖行他就没离开过那个院子。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俺心里清楚,三当家没有机会传出去信息。这种事会把永信镖行毁掉,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信赖,除非永信镖行哥几个都参入了。”
清书回道;“三当家如果是真醉了。就剩下他的两个哥哥。”
“走出大门时大当家和二当家在前面陪着李镖头,俺跟在后边,他们就是知道了俺是谁也得装着不知道,陪着李镖头入情入理。在镖局大门口二当家对那两个人只是扫了一眼就转过头和李镖头说话,大当家却注视了一小会。这说明了什么?”
清书想了想说;“二当家早知道门边会有这么两个人,扫一眼只是习惯,大当家对这两个人不熟悉,而且是在镖局门边。出于多年养成的警惕。”
对方点了点头“当我注意那两个人时二当家故意和俺说话,那是在转移俺的视线。”
“俺知道了!”清书显得很兴奋“二当家既然掌管着永信镖行。他的俗事一定很多,随时都会有人找他请示一些事情。所以他不能离开镖局时间太久。二当家绝不会让同伙到镖局找他,巷子里也有可能被大门守卫看见,最好的位置就是巷子口两侧距离不远的茶馆、店铺、或者客栈。二当家出外走走,透透气,镖局里不会有人注意。小青子两个人虽然在永信镖行出现过一次,二当家应该不会对三十多人中两个普通镖师留有什么太深的印象,而他们却会对永信镖行几位当家的印象深一些。他们虽然年轻眼力却很好,视野内看到的也不会忘记的那么快,你只要拐弯抹角不着边际的那么一小点,小青子两个人就会说出你想知道的事情!”
对方不置可否,慢慢地说;“俺真的困了,俺要睡觉。”
清书两手抱拳上下作揖,满脸带笑的央求着“求求你,在坚持一会,俺还有一件事没想明白。”
虽然是暂短的休息,马匹经过补料饮水体力得到了恢复,刚出小镇镖队的速度明显加快,一个冲刺已经奔出二十多里地。李云驱马离开队伍靠近官道中间,回头看了看没有落下的,又回到了秋剑身边。
秋剑笑着说;“连拉车的马都能跟下来,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心里明知道不会有什么事,却还是有看一下的习惯,这个习惯也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落个心静。”
秋剑摇了摇头感叹的说;“人总是相信眼睛,过于依赖会造成心里缺少自信!”
“没办法,谁让咱没有公子那个能耐,人家睡觉都知道周边发生了什么事!秋剑你猜公子睡觉没,?”
秋剑偏过头看着李云,略一顿把缰绳递过去“帮我拿一下子”李云未加思索接了过去,秋剑一骗腿跃下了马,李云急忙问“你要干什么?”车马还在行进,回答已在身后“我去帮你看看先生睡着没”
李云哭笑不得,心里埋怨自己‘这个借口帮他找的’。
秋剑钻进篷车两个人就像没看到,还在说话,秋剑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
“那两个人先生以前一定见过,他们是谁”?
对方把两只手垫在了脑后半倚半靠在车厢板,眼神有点虚空,过了一会慢慢地说;“你们俩还记得俺说过蜈蚣和厨子那件事吧?那个半老徐娘就是在桐庐见过。”
两个人在点头。清书问;“芦妹和那个叫秀秀的女孩都太年轻,其她女人又过大,也不应该是周小姐和香韵,她俩你太熟悉了。是醉八仙酒楼的女人?”
“都不是。这个女人我没提起过,是我和杜鹃在赶往夏家的路上见过的。他们是两男一女,当时俺并没有注意他们,只是眼睛余光发现那个女人眼神不对,才留下那么一点印象。”
“这么说,那个女人以前见过你。”
“不知道,俺以前绝对没见过那个女人。”
秋剑说;“这就对了,否则。先生怎么会关注一个市井女人。”
“一开始只是因为女人的穿戴引起好奇,仔细看过以后脑子里总有点在哪见过的感觉,可一直记不起在哪见过。当俺想起来的时候慢慢地就发现了她身上的秘密。”
“一个江湖女人为什么要改变自己的身份,不是对永信镖行图谋不轨。就是在跟踪云龙镖局的动向,连我都能想到又怎么能瞒过你”秋剑说得十分自信。
“俺说的不是这意思”他坐了起来认真地看着两个人“你们还记得笑笑是怎么死的吗”?
清书的眼睛渐渐地变得明亮“你是说那个女人耳垂下的饰品和笑笑小姐的一样,笑笑死了,可是她的徒弟还活着。”
镖队还没有到西平们,就迎上了李镖头派来的人。一行人马在包公祠附近落了店。
李镖头和张师傅去拜会永信镖行刚回来不久,听到客栈外人马声急忙迎了出来,在院门外分配镖师们住宿。
合肥是个大集镇,客栈多规模大。但是外来的客人也多,任何人都要遵循先来后到的原则。因此没有一个客栈能容下镖局的所有人,他们还要分住在两个客栈。镖局并不想多花冤枉银子刻意去追求。哪家客栈的床上会有朝上的钉子尖,不就是一晚上六个时辰吗。
李云正在洗脸擦身子,听到敲门声问;“谁呀”?
“李云,永信镖行二当家来看望大家啦,你快点。”外边说话的是张师傅。
“好了,这就来”。李云急忙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去了父亲和张师傅住的房间。
李云一进门抱拳施礼“真不好意思,又让二当家屈尊来此。”
正在和父亲说话的客人笑着回道;“咱们两家谁和谁,再客气就显得生分了。我和大哥本来希望镖局的人马住在镖局里,老镖头说已经定下了客栈,你们既然远来是客,我这土地怎么也得过来看一看弟兄们。”
李云笑了笑说;“本来我也想省下这笔银子,父亲不同意,说永信镖行只有二十个客人的床位,要是全住进去还得折腾家属,不合适。想了想也是,那么大一笔财都扔了,还抠唆牙缝那点东西有啥意思。”
“你说的也是,早就想扩大客房,怎奈邻居要价太离谱,他是看永信镖行大家大业。”话锋一转“带我去看看弟兄们,方便不方便”?
李云回道;“弟兄们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不方便,二当家请。”
老镖头推说累了没有跟着,李云和张师傅陪着二当家,挨个房间走了走。
见了镖局的老人二当家都会和蔼可亲的攀谈上几句,到了公子和清书与秋剑住的房间,二当家的眼睛格外亮。
他对三个人抱拳回礼转头问;“李云这个公子是你的朋友”?
看到李云点头接着说;“你这个朋友真不错,那么老远来看你,你们的交情一定很深。”
李云毫不掩饰的说;“我们之间不是简简单单的朋友那两个字,是可以过命的朋友,这个年头铜臭横飞找一个这样的朋友不容易。”
二当家笑的很勉强,连声说;“好,好,好,这句话值得玩味,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已不多了。”转过头对客人笑着说;“三弟听说公子要来高兴坏了,他觉得上次输给你那么惨,是公子动了心眼,他这回要和你凭着真本事重新来过,公子要有心理准备。”
客人苦笑着说;“三当家还记得,俺可不敢去了,说实话俺一碗也没比三当家少喝,也不知动心眼从何谈起。俺还觉得冤枉,这么多天不敢在人前打嗝,怕酒气熏倒别人。”
在众人笑声中李云和张师傅陪着二当家去了别的房间,又到了另一个客栈走了一遍。站在客栈外二当家问;“镖局里怎么少了两个弟兄”?
李云心里咯噔一下,张师傅急忙在旁替答;“有个弟兄在六安水土不服病了,派了一个人送回钱塘了。”姜还是老的辣,回答的合情合理又很自然。
“哦!病重不重,合肥有不少名医我都认得,走时怎么不到镖局”?三当家的表情很真诚,谁都能看出来是真的关心。
“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常见的跑肚拉稀,老镖头来前就送回去了,病早好了,当时李云是怕给你们添麻烦。”
“没出大事就好,其实就是找个郎中看一看,谈不上给我们添麻烦。”
李云感叹的说;“二当家记性真好,少了个把人都知道,这么点小事还让您费心,云龙镖局没交错朋友。”
二当家哈哈一笑回道;“其实也不是我记得,是我和大哥研究招待你们的宴席,灶间的人提醒地,上回做了多少人的饭菜他们还记得,加上李镖头两个人不就有准确人数了吗。做多了浪费,做少了会让我这土地难堪,大家大业也得计算着过日子。”
“二当家说的是这么个理,云龙镖局也是这么做的。不过二当家今天晚上把那个宴席取消了吧,合肥这里的事可以告一个段落了,我那个朋友要去京城转一转,明天就要天各一方,再见面又不知哪年哪月,我总该设个场和朋友作个别!”
李云说得很动情,二当家却不高兴“永信镖行酒菜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一到就下锅,你一句话就取消了?你怎么就不能把永信镖行当做自己的家,把这个宴会当做你设的场,咱们喝酒诉旧两不耽误,这有什么不好!”
二当家这么盛情,有谁能拒绝,云龙镖局是一群重感情的汉子,所以全体赴宴去了。
阳光虽然已经消失,天色依然很亮,大街上的人并不多,大概和镖师们一样都奔了饭桌。
离着永信镖行巷子口不远也有一个人在吃饭,不过他不是在饭桌边,而是靠在街道的墙边。这个人穿了一身又脏又破的衣服,头发散下来盖住了大半个脸,露出的一点点面皮比他的衣服干净不了多少。一只大号的紫檀色的碗,装了好几样饭菜,好像附近饭铺里得来的施舍。
这个人就像几辈子没吃饭了,低着头大口小口的吃饭,整个脸都快贴到碗上,旁边那么一大帮人走过连看都不看。
镖师们走过身边都要绕开一些,生怕碗里的食物崩到自己身上,这样的人有谁愿意多看一眼,就像人们看见一只刚从垃圾堆里拱出来的癞皮狗,连鄙视的眼光都很吝啬。
秋剑趴在清书的耳边说;“先生真能糟践人,他在外边跟两个人说悄悄话,我还以为是安排个小商小贩什么的角色!”
两个人回头望去,走在李镖头身边的罪魁祸首,就像什么都没看着,也许是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