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没头苍蝇般在回廊里打转的喜菊,一抬头,见云初和芙蓉走进来,长舒了一口气,几步上前,伸手扶着云初,随她边往里走边说:
“我的四奶奶,您这一大早的,又去哪了,让奴婢好找。”
“我陪四奶奶去后院转了转。”
“这一大早的,又发现什么宝贝了?”
听了芙蓉的话,喜菊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两包东西,随口问道,芙蓉一迟疑,正不知如何作答,云初说道:
“这有喜菊就够了,你先收拾吧……时辰还早着呢,怎么就急成这样?”
云初后半句是对喜菊说的,见云初问,顾不上芙蓉手里的东西,喜菊回道:
“葛妈起早做了碗雪梨银耳羹,说这东西不矜贵,只一早给您润润喉咙,暖暖身子,免得出去呛了凉风,易犯咳……要奴婢端过来,不想一大早这里里外外竟找不见您,奴婢才急……”
“四奶奶安!”
两人说着,已来到门口,立在门口的徐方脆生生的一声请安,猛把喜菊唬一跳,打住话头,抬手为云初打起帘笼,没看徐方,云初迈步进了屋,果然见案上放着一碗晶莹剔透的雪梨银耳羹,肚子早咕咕叫的云初,一见之下,顿时喜上眉梢。
用完汤,见芙蓉走进来,云初说道:
“你不用跟过去了,就在院里吧,记得给那画眉喂食。”
“四奶奶,奴婢还是跟您去吧,您吩咐的事儿奴婢已安排给……”
“别安排来安排去的,那事儿你亲自去做,有喜菊喜兰跟着就够了……对了,喜兰一早去哪了?”
喜菊朝回廊里瞄了瞄说道:
“一早奴婢和她分开找您,想是不知去哪找您了。”
说着,看看漏壶,喜菊又补充道:
“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走着,回头让她在后面撵就是。”
云初点点头,由众人簇拥着,来到院里,门口早已备好了轿,早有人上前打起了轿帘,云初刚要上轿,只见喜兰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进来。
停在那儿,云初皱皱眉,问道:
“一大早的,你这是去哪了?”
“回四奶奶,沁园出事了。”
“一夜功夫,三奶奶又怎么了?”
听了这话,不等云初说话,喜菊开口问道。
“一早不见您,奴婢和喜菊分开找您,来到门口,远远望见几个婆婆神色紧张地匆匆朝沁园赶,奴婢好信儿,就跟着上前打听,原来是三爷的一个通房丫头昨儿半夜暴病死了,大*奶吩咐她们过去……”
“老天,幸亏昨儿没从沁园门前过,否则又要被赖……”
一听沁园死了人,芙蓉立时想起绕行的事,不由大发感慨,话说了一半,忽然想起倩云,一阵心惊,尖声问道:
“四奶奶您怎么算出今儿沁园会死人?喜兰,沁园死的是谁?”
“听说是一个叫倩云的,才进门不久,三爷正宠的紧,不想说没就没了……”
一听是倩云,喜菊啊的一声,一把抓住喜兰说道:
“真的是倩云!你没打听下什么病?”
“奴婢打听了,听说几天前就病了,只在院里养着,不想昨儿忽然就重了,太太和大*奶连夜去瞧了,只说让好好养着……不想天生是个短命的,辜负了太太的疼爱,没挨到半夜就没了,三爷哭的死去活来,张罗着要大办,三奶奶不许,没敢惊动老爷,闹到太太那儿,太太说不过一个通房,又赶上三小姐有喜事,不让在府里报丧,只给五十两银子让娘家来人领回去发丧……”
“噢,难怪没人给我们院传话,原来是被太太压下了……我们院前儿才走了一个,今儿又一个,三小姐的喜日真……”
听了这话,喜菊哀叹道,话没说完,被赶过来瞧热闹的钱嬷嬷打断道:
“喜菊姑娘千万别这么说,被人听了去,又生出是非。”
喜菊自知失言,忙打住嘴。喜兰接口说道:
“提到我们院里那个,还有扯不轻的官司呢,四奶奶今儿去太太那,一定要仔细些。”
“沁园死了人,碍我们什么事儿了,四奶奶路过他们门口都绕着走,生怕赖上是我们给传过去了晦气……她们还想怎么着,再也没这么欺负人的!”
听了这话,想起云初这些日子受的气,芙蓉忍不住抱怨起来,喜兰说道:
“我说的不是这儿,是秀儿的烧埋银子,听说太太只给五十两银子治丧,三爷就闹起来,说倩云好歹跟他一回,没享几天福,这丧事一定要大办,可惜他也是个手里不留银子的,三奶奶手里有,却一个子也不掏,只让他去找大*奶借,大*奶说太太有话,也不肯支,三爷急了,说我们院前儿死了个二等丫鬟,还给了一百两,就算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他好赖是个爷!他的跟前人怎么连个二等丫鬟也比不过了,吵着闹着说太太偏心……最后太太传话,让他找老爷闹去,这才老实了……”
“不是说躲三小姐的喜事,不在府里发丧吗,这些婆子去做什么?”
见钱嬷嬷问,喜兰叹了口气说道:
“听说倩云的家离得远,一半天来不了人,怕冲撞三小姐的喜事,太太下了死令,让立即送出去,大*奶这才派了人去,要先殓了抬去出……”
“那三爷到底这么认了?”
“不认也没办法,听说派人去找江公子了……”
“三奶奶也是,手里攥着个金山银山,就是不撒手,明明几两银子的事儿,打发三爷高兴了,以后待她自然好些,沁园也不会天天闹的鸡飞狗跳了……”
“果真那样,就不是三奶奶了……”
想起昨儿散了,姚阑还在那儿喝茶,不用猜也知倩云的死因。已听不到众人的议论,倩云的死,让云初震撼,让她心惊肉跳。
不是因为同情和恐惧,而是云初想起自己的心思。
她想改嫁的心思!
不为生活所迫,谁天生愿意沦落勾栏院?不过一个通房丫头,国公府都容不下她不洁的出身,那自己这个堂堂的四奶奶想要改嫁,岂不比登天还难?
这栾国,除了皇帝,有几人敢冒天下大不违,敢得罪国公府,带她这个栾国的旷世才女——国公府四奶奶私奔?
眼前闪过那双黑潭般的眼,那温暖的眼神,那股书卷的清气,他有这个胸襟,有这个担当,带她亡命天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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