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一瞬间,云初也醒悟到自己话里的漏洞,她脸色微微发热。
对上江贤有意捉弄的目光,云初恨不能咬掉舌头,平日很机敏的,怎么到了他跟前就这么笨拙
“那个……”他眼里不容沙子,继续说谎只会自讨苦吃,心思电转,云初决定还是实话实说,“除了药材,我还想预借些银子做别的使唤……”
说着话,她一低头,瞧见手腕上的一对炫目耀眼的紫水晶手串,眼睛一亮,随手摘下来递过去,道:
“……把这个押给你,怎样?”
江贤若有所思地接过一对色如葡萄晶莹剔透的手串,感慨万千,这手串本就是他的,悟音大师曾说,这手串与他有缘,让他仔细收藏,审慎送人,果然与他有缘,绕了一圈,它又回到他手中。
“世上最美丽的紫就是这紫水晶了,它可以避邪,代表诚实,纯真的爱,带着它一定能幸福长寿……”见江贤眸中兴趣颇浓,云初就极尽所能推销起来,“你要喜欢,我也可以卖给你……”
她竟也知道这些,江贤扫了她一眼,这话倒和当初悟音大师所言有异曲同工之处。
“……传说这紫水晶是眼泪幻化的。”见他动心,云初又想起前世那个美丽的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孩,爱人出征一去不返,她听说只要流尽一生的眼泪,思念的人就会回到身边,于是她便站在他归来的路上,默默地守候、留泪,后来,她化成了一颗yu女石,灿烂的晚霞将她最后一滴泪化成紫色,幻化成一粒晶莹的紫水晶……”
想起了陆轩,云初的声音渐渐变得低迷,隐隐透着股少有的柔情。
江贤心底也涌动着一股异样的情绪。
“……你竟也懂这些?”心里感慨万千,江贤声音却淡淡的,“多少银子?”
“多……”
云初怔了一下,随即目光就如江贤手中的紫水晶般闪闪地亮起来。
“……五千两。”
这紫水晶应该很值钱,但到底值多少她也不知道,算一算,她至少还需五千两银子才能撑到药堂开业。
“……五千两?”江贤看着她深思起来。
刚刚看她的眼睛亮起来,他就后悔答应的太快,怕是她又要狮子大开口,正想着如何拒绝,不想这次她竟要了这么点,他心里的估价,这水晶至少也要二到三万两。
“要不……”
要不,四千两好了。
见他久久不语,云初以为他嫌贵,就想主动降价。毕竟敲诈过他,在他眼里,她是一个有前科的人。
话没说完,就听江贤说道:
“好,就五千两。”把手串收入袖笼,“银票明日江参给你……”
合作成功,开办资金也有了,云初心情大好,看江贤也没那么可怕了,只是可惜了一副上好的紫水晶手串,云初暗暗心疼,好在那也不是花银子买的,是……
想起那手串是董书送的,云初轻笑起来,这算不算机缘巧合,单从她真心守护那个孩子就知道,董书对江贤一往情深,如果她知道这手串落到了江贤手里,一定会很欣慰吧。
想到这儿,就偷睨了眼江贤,他也正看向她,四目相对,云初蓦然想起他一向大方,喜欢随手送人东西,就嘱咐道:
“这手串……还望公子好好保管,勿要送与他人?”
“……为何?”江贤一怔。
真是新鲜,东西都卖了,还管人家怎么处置?
“这是……”
这是董书的东西
话到嘴边,云初猛想起他和董书的私情是忌口的,上一次,他就险些为此杀了她,硬生生地咽下了后面的话,云初暗悔自己多嘴。
还好,这浪子不知那副手串是董书的,她又及时打住了话题。
正暗自庆幸,就感觉周围空气一冷,那日在林中那种令人心惊肉跳的感觉又回到了身边,云初瞬间出了一身白毛汗,下意识地看向江贤,他正凛凛地看着她。
也想起这紫水晶原是他送给旬廉,旬廉送给董书,董书又送给云初的,江贤骤然间生出一股恼意。
难怪她口口声声说紫水晶是爱人眼泪幻化,难怪她不借机敲诈,竟要了这么低的价钱,原来是在替董书传东西
“那个,就当我说错了”不知他为何就恼了,云初僵直着后背,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不知所云道:“那东西卖给您了,您爱送谁就送谁……”又道,“……我也是怕您万一送给府里人,都知道这手串是我的……”
“栾姑娘怕我把它送人,你自己保管好了。”
冰冷的语气让云初不寒而栗,恍然间有些透不过气来,见江贤把手窜扔过来,她想伸手接,才发觉手脚都不听使唤,一声轻响,一对紫水晶手串脆生生落在脚下。
“那银子……”
好半天,云初才回过神来,冲江贤远去的背影喊道。
一直没有回音,眼睁睁地瞧着江贤的身影消失在林间,云初软软地摊坐在地上,双手按住通通乱跳的心,长长地呼出一口恶气。
这个煞星发起怒来可真吓人
她到底哪句话说错了?
不知那五千两银子会不会泡汤……
……
半盏残月悄悄隐没在云层中,墙壁上的仕女图渐渐地模糊起来,云龙纹桌案、铜镜、梅花杌、博物架、屏风、六屉柜也都渐渐隐没在一片昏暗中,印在层层纱帐上的窗影逐渐变浓,最后变的漆黑,唯床上浅浅的呼吸声依旧均匀。
“吱呀”静籁中一声轻响,一身黑衣的如烟推门进来。
“四奶奶……”
她轻叫了两声,见云初没应,如烟就轻轻地挽起幔帐,昏暗中看不清云初的脸,如烟伸手在案上摸索着想点燃烛火,指尖触到火折又缩了回来,上前仔细地为云初掖了掖被角。
默立良久,如烟缓缓地跪下去,恭敬地给云初磕了三个头,低声道:
“……四奶奶保重,奴婢走了。”
手握门把,如烟又回过头,双眸中满是不舍,脚下迟疑再三,最后猛一转头,轻轻拉开门,闪身走了出去。
听着屋脊上的脚步声消失,云初缓缓坐起来,看着窗口发怔。不知江贤能不能依言保护好她?
她白天才听说贾平身边的那个四人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栾河四鬼,江贤能打过他们吗?
“四奶奶……”如意披衣进来,见云初摸黑坐在那儿,猛唬一跳,忙摸索着去点灯,“天,您一直没睡?”又道:“她已经走了……”
“我知道……”
看着烛影在对面的屏风上古怪地晃动,云初就下床拿了把剪子剪烛花,她不喜欢这飘忽不定的光亮。
“四奶奶快别动,奴婢来就行……”倒水回来的如意见了,忙将水杯放下,伸手来接剪刀,见云初不给,只认真地剪着,就搓着手立在一边,“四奶奶先喝点水吧……”又忍不住问,“她会不会有事?”
“不会……”剪完烛花,云初坐回床头,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才果断地摇摇头,又道,“太暗了,你把所有的烛都点上……”
听了这话,如意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地,却诧异地看着云初,她怎么渴成这样?
“那样……会不会太亮了,被人……”
“没事……”
云初又果断地摇摇头,如意就轻快应了声过去点灯。
……
听到程十一谄媚的哀求声,如烟的脸有片刻的扭曲,猛一剑刺下去,一股热血溅到脸上,让她感觉一阵快意,如烟发出一阵怪笑,手下却没停止,又抽剑扑扑地刺下去……
“姑娘姑娘……”看着快成了筛子的程十一,一直默立在一边的黑衣人开口阻止道,“他已经死了……”
手停下来,如烟似乎还不确信,又狠狠地补了一剑,看着尸体一动不动,连血都不再喷溅,只汩汩地流着,如烟的剑缓缓落在地上,看向不远处贾平的尸体,她有些茫然,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真的手刃了仇人
“爹爹,女儿替你报仇了”好半天,如烟猛然朝北面跪下去,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爹爹,泪如雨下,“……您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悲戚的哭声,静夜中传出去老远,连黑衣人都不觉动容,上前硬拽起她,道:
“……姑娘快住口,一会儿官兵该来了……”
就她这个哭法,不引来官兵才怪
听道官兵两字,如烟的哭声戛然而止,人也终于清醒过来。这才想起身边这位救命恩公,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刚要开口,就见远处有两个蒙面小厮朝这儿奔来,到了近前,单膝跪倒给黑衣人见礼道:
“头儿,那边都处理完了,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好”黑衣人精神一震,指着不远处栾河四鬼的尸体,“总是一代豪杰,可惜保错了主,埋了吧,给修个墓……”听到手下人应了声,又指着贾平和程十一,“把他们的首级割下来”想了想,“去挂在城门上。”
蒙面小厮应了声,手指伸到嘴里朝远处打了一声呼哨,立即有几条人影朝这儿奔来。
“官兵快来了,姑娘也请回吧……”黑衣人转向如烟,“今夜发生了这样的大案,这几天风声一定很紧,还望姑娘谨言慎行,这两天轻易不要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