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狭路相逢
城东中环一带，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没有内环中心那么繁华似锦，可是论起消费的数额之巨，恐怕就与内环中心不相上下了。只因在这一带上，灰色生意就跟海里的暗礁一样，多而隐蔽。一些非法经营的赌场、妓院，愣是逃过了衙府的税收，在这一带的地下盘结生根，悄然红火。
“‘春江水暖’，少爷，在这。”一脸稚气的顾无忌，无邪地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指着出现在街道拐角处，正高高地悬着黑底金漆大字匾的大门，冲顾言报喜一般兴奋地叫了起来。
目光落在这四个大字上，心中一阵愕然，顾言不禁暗里嘀咕：什么门面，取了如此诗情赋意的名字？这店老板，一定是个饱读诗，满腹才情的文人骚客。
整了整衣冠，顾言稍微提起雪白的袍摆，带着顾无忌迈步走上了石阶。站在门口上的，是两个虬须壮汉，他俩看见顾言带着个小僮上来，顿时对望一眼，伸手拦住了两人：“留步，两位不宜入内。”
“不宜入内？”重复一句，顾言有些诧异，难道这一门之内的生意，有些成人的色彩？“你们敢拦住少爷？”灿烂的笑容一僵，顾无忌的眉毛竖了起来，恼怒的神情充诉了整张稚嫩的小脸。
伸手拦住了一步跨上来的顾无忌，顾言放下了袍摆，双手抱拳道：“既然不宜入内，那就有劳两位通报老板一声，说顾家公子前来收租，请贵店老板出来把租金付讫了。”
“顾家公子？”两个虬须壮汉眼光大亮，上下仔细打量了顾言一番，见这少年长得清秀轩昂，别有一番风玉之骨，当下哈腰道，“顾大少，请稍等。”其中一个快步奔了进去。
见这两个守门狗，知道少爷的身份后，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地改观，顾无忌愤怒的神情方始缓和了下去。
没一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下子响到大门后，还没看见人影，就听见一声娇嗲：“唷，顾大少爷，你可终于来了，可盼得我的脖子都长了，快进来，快进来……”
一个体态丰腴、徐娘半老的风韵女人，一步抢出大门，十分热情地拽住了顾言的手，拉了便往里面走。刚刚反应过来的顾言，一眼看见这个涂脂抹粉的女人，即时心中一怔：这女人，眉态之间尽露风骚之色，眼光之中尽显利欲企图，一看便知是老鸨之流，却是这才情诗赋的“春江水暖”店的老板？转念一想，已然明白这“春江水暖”是什么场所了。虽然这女人，离“文人骚客”相去甚远，但她的经营，倒还真跟这“春江水暖”四字贴切啊！“顾大少爷，你可好久没来看望我了，害得我这一帮女儿，可想死你了。”在顾言一脸错愕中、闻言惶惶中，这女人已经将他拽进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豪华独间的澡堂之内，“怜怜，爱爱，快出来侍候顾大少爷浴澡。”
“什么，浴澡？”一怔之下，心中顿时恍然，原来这“春江水暖”，还真是“水暖”场所啊，这个门面，就是挂着浴澡的羊头，而私下里经营着那个……生意？
就在顾言失神无主，茫然失措之际，随着这老鸨一声传唤，两个袒胸露背的成熟女子，尽露身上无尽旖旎风光，竟然无视顾言这个一脸稚嫩之气的少年，争着献媚要来替他宽衣解带。
“少爷，你——！”打后赶进来的顾无忌，一见少爷被一阵温香软玉包围，即时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黯然退出门边。
拿开这两双肆无忌惮的酥骨玉手，顾言一声轻咳，对老鸨道：“大娘，我是来收租的。”
那两个争宠献媚的成熟女子，如同给一道惊雷狠狠地劈了一下，傻了。满以为又可以轻松算计，以两个小姐的肉身，盅惑住这个涉世不深纨绔子弟，抵换住上万两的租金，哪知道今次，这个浑不知金钱纸贵的大少，竟然会有突然开窍的一天？老鸨一下子懵了，张开了嘴巴，老半天也没合上去。
眼前这个一脸稚气的顾家大少，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大大违悖往昔的言谈举止，却连半点蓦然开示的痕迹也没留，简单、直接的一句话，却显得是如此的坚定与从容，而字腔语调之中更是彰显了他向来如此的性格，这就跟他以往的禀性截然相反了。
久在这阅人无数的场面上混，老鸨又哪嚼不透这句话的背后，所折射出这人的内心？然而，却是嚼得透彻了，才更让老鸨一阵目瞪口呆。
不慌不忙，一丝不苟地从怀里摸出一纸租契，按着上面价格另外开了一张收据，还取出顾家大少的专用章，啪地盖了个大印，递到木然呆住的老鸨面前：“大娘，五十两，这是收租的凭据，我已经为你开好了，请把租金交上来吧。”
“顾大少爷，你……你……”老鸨气得有些发抖，突然哑然失笑，还在企图继续灌汤，“呵呵，顾大少爷，你一定是嫌弃这两位姐姐了，对不对？没关系，我给你换两位更漂亮的姐姐来。”
淡然一笑，顾言晃了晃手中的收据：“大娘，你别逗我了，我还有别的铺子要收租，就不妨碍大娘你做生意了。”这看似轻描淡写的淡然一笑的态度，却比截金断铁的宝剑，还要锋利无比，无坚不摧，反而更让这个久经沙场的老鸨胆战心寒！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有这般处世的手段了，了不得啊！
“好，好啊！”见这个曾经给她套牢住的小糕羊，突然间挣脱了桎梏，而且摇身一变，变成一头懂得隐藏锋锐的小狮子，老鸨气恨交织，却愣是不敢发作，一句饱含愤怨的违心话中，只得乖乖地数了五张由荆州城“昌隆银号”发行的通兑十两银票，如数地交到顾言的手中。
像打开一把扇子，顾言将这五张银票，攒在手中扇形地张开，目光在银票上一扫即过，上面密密麻麻盖满了防伪的水印，画满了各种符号，红红的印章盖了好几个，一看就是真的。
这“水江水暖”的澡堂，占地面积不小，五十两的月租，是荆州城中数得着的几家顶级大商铺之一。
“大娘，生意兴隆，告辞了！”
从这“春江水暖”澡堂出来，顾无忌看顾言的眼光，多了一种近乎笃实的崇拜与信仰般的敬意。“下面要收的是——唐记盐局？”目光落在“盐”字上，顾言心中陡然一颤，心想不得了。这盐业向来就是官府税收的一大支柱，没有任何一种商品能与之相提并论，拥有贩盐的经销权，无异乎是拥有了一座开采不尽的金山。大凡贩盐的商人，无一不是大富大贵的巨贾，所以才会导致很多商贩，冒着砍头的危险也要走私贩盐，赚个盆满钵满死而无怨。
“为什么这盐局，不是我们顾家的产业？”如此一座金矿，顾家却只能收取一份铺租而已，顾言有些想不明白，惋惜地问道。
“少爷，这份收租的清单上，所列的店铺，都是经营大买卖的店铺，也是老爷在世时，一手经营的。”见少爷似乎改变了以往游手好闲的恶习，开始懂得过问顾家的家业，顾无忌便将知道的全告诉了出来，“老爷过世后，咱们家族的财势一落千丈，无法继续竞争到这些店铺的经营权，所以只能收取店铺的铺租了。”
瞥了一眼那份收租的清单上，还真如顾无忌所言，上面的商铺不是盐局，就是钱庄、金银首饰店，很多都是官府垄断的行业，都得靠殷实的财力才能竞争到经营权。“少爷，只要你肯管理顾家的家业，我相信咱们顾家一定会恢复到老爷在世时的鼎盛与辉煌，让其他五大家族望尘莫及，甚至让他们产生绝望，永远也无法超越少爷的磅礴大势。我坚信少爷一定能办到。”顾无忌目光透出一种坚毅，仿佛已经看到了结果一般，信誓旦旦地说道。
淡淡一笑，顾言不置一语，转身率先朝唐记盐局走去。
“顾大少爷，这是十两银票，你拿好。”唐记盐局的老板，从柜台内抽出一张十两银票，交到顾言的手中，又从顾言手中接过刚刚开好的收租凭据，用一种刮目相看的眼神，看着顾言道，“顾大少爷，怎么你今天会亲自来收租的？二长老呢？”
“我们二长老受了重伤……”顾无忌见问，率真地将事实告诉了出来。
顾言呵呵一笑，看似毫无动机，却巧妙地打断了顾无忌往下说，他道：“一直闲来无事，今天特地让二长老歇一歇，由我来代劳。唐老板，这租金数目没问题的话，那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好，好，好。”唐老板拈着颌下一撮羊胡子，眼睛露出异样的神采，“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看顾大少爷是男大一日变，突然之间就长大了。顾大少爷，我看好你，十天之后，你一定能将周家小姐打败，为顾家重新夺回被吞噬掉的商域，包括我们盐局所在的这片商域，都巴望着能重新回到你们顾家的怀抱。”盐局所在的这片商域，原本几条街下来，尽皆是顾家掌管的商铺，自从顾天鹏一死之后，除了留下来的这十几家大的商铺，作铺租外，其他的中、小店面都被周氏家族吞占掉了。
“是谁说要将我打败的？”
唐老板一语方落，周碧云的声音就从大门外传了进来。
不等唐老板从颤然心跳中回神过来，身穿暖绿色短装套裙的周碧云，已然带着五个大家伙从门外鱼贯而入。
“唐老板，这个月的保护费，交上来吧！”
（ps：在这里提一下古代的银两，虽然本写的不是中国的古代，但既然沿用了咱们中国古代的银两，还是要交待一下银两的换算关系，让各位看官心里有个底。1两白银=1贯铜钱=1000文铜钱，1文铜钱可是咱们现在的3毛钱呢，比我们现在的人民币值钱多了。“春江水暖”的月租，50两，可是相当于一万五千元人民币，像一些中型的夜总会的月租，基本上是这个数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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