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16〗『黑白配の未浓艺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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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一大早,我就拎着早餐来了酒店。敲了半天的门,慕逆黑方才来开门。
下巴冒出尖尖的胡渣,头发乱蓬蓬的竖在头顶,右手扶在门上,他睡眼惺忪地站在那望着我,惊愕中蕴着几分茫然,模样竟是说不出的迷糊可爱。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声音哑哑的,听上去居然很性感。
“来给慕大官人送爱心早餐呀!”我举了举手中的纸袋,献宝似的道:“这家叶计的生煎可是我们这的一绝,晚了就买不到了。”
他将目光投向我手中的纸袋,表情微怔。
“快去洗脸刷牙,来吃早饭。”
将纸袋放到客厅茶几上,我将里面的豆浆、茶叶蛋和生煎一一拿出来。
“啪啪!”
动作利索地掰开一次性竹筷,摆到饭盒旁,又将吸管插/进豆浆里,我坐在沙发上开始剥茶叶蛋。
碎裂的蛋壳粘在被浸染成茶色的蛋白上,斑驳一片。我低着头,微眯着眼,用指尖一点一点地剔除蛋壳。
身边的沙发一陷,一只手绕过我的背环上我的肩。转过头,他淬亮的眼近在咫尺。
身上,隐隐散发着须后水的清新气味。
“洗漱完了?”
“恩。”
他点了点头,模样有些孩子气的乖觉。
“先喝杯温水,然后来吃早饭。”说完,我低下头,继续剔蛋壳。
他却没有动。
我抬眼去看他,他正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我。眼瞳漆黑,眼白中泛着婴儿般的钢印蓝,眸光清洌如水,溶溶浸浸,专注又柔软。
向来知道他刚起床后话不多,却从来不知道他也有这么安静又温柔的一面,一时觉得又可爱又好笑。不由抬手去捏了捏他的脸,调戏道:“十四妃这是怎么了?”
他握住我的手,眼中的水光软了一下,叫我:“小白。”
“恩?”
嘴角梨涡一现,他倾身在我脸颊上浅啄一下,半调半笑:“你这个样子真贤惠。”
我一愕,他已伸手从我手中拿走剥好的茶叶蛋,掰开后,低头把蛋黄挖出来,将两半蛋白递给我:“喏,你吃蛋白我吃黄。”
我脑子一懵,抬睫看向他。
“夏小白,你怎么把蛋黄都剩下了?”
“我不喜欢吃蛋黄,好噎人!”
“这么挑食,难怪你都长不高,跟根豆芽菜似的。”少年脸上虽满是嘲嗤,却默默地将自己鸡蛋的蛋黄挖出来,将蛋白递给面前的女孩,“喏,以后你吃蛋白我吃蛋黄。”
女孩接过蛋白,咧开嘴角笑了。她望着少年,眸色汀潆,语气诚挚:“师父,你真好!”
少年的耳朵悄然变绯,温温地望了她一眼,有些别扭地说:“我只是不爱吃蛋白。”
“我知道。”
她望着他笑,眼睛亮亮的,闪着狡黠的光。
我望着他递过来的蛋白,没有接,问他:“你不喜欢吃蛋白?”
他点头:“是,所以你替我吃。”
“不要!我又不是垃圾桶!”我瞪了他一眼,瘪嘴说:“哪有男人像你一样挑食的?不吃辣、不吃甜、不吃芹菜、不吃洋葱、不吃胡萝卜这又不吃鸡蛋白儿,也不知道你怎么长这么高的……”
见我这样,他反而笑了,眼中碎光闪烁地望着我,一副极愉悦的样子。
“蛋白里含有丰富的蛋白质,你不爱吃也要吃!”我抬手戳了戳他颈间凸起的锁骨,又说:“瞧你这段时间瘦的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做女朋友的虐待你呢!”
他笑,眉目舒展,眼瞳璨亮。低声嗤了我一句“管家婆”后,乖乖地将蛋白吃进肚子。
我坐在他身边,看他含着吸管喝豆汁,看他垂着眉眼吃生煎,看他抿起嘴角浅浅地笑,忽然间觉得所谓的幸福也就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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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应慕逆黑的要求,我带他去了X市这几年声名选播的未浓艺馆。
说到未浓艺馆,在这里要先说一段题外话。
在我们J省有这么一句话:“南慕容,北上官”。说的就是全省经济发展排名一二的一南一北两市中,最为权贵显赫的两大家族——S市的慕容家和X市的上官家。
J省是全国的经济大省,向来不乏富商巨贾、官宦财阀之族。然,能称得上是“权贵显赫”世家的,慕容、上官两家若居二、三位,绝不会有哪个家族敢坐这首位。
据说,这两大复姓家族的大家长当年均是黄埔军校里出来的军事骨干。抗战时期,都在血雨腥风、枪林弹雨里摸打滚爬过,可算是功勋卓越的开国英雄。建国后,两人被分配到J省的X军区,封将加官,一时风光无限。因着祖上福萌深厚,两家子孙又争气,一代代传下来,两家至今仍家门兴旺。
古人常言:“富不过三代”。
然,对于慕容家来说,却是“权不过三代”。
慕容家的第三代嫡长子慕容卿岚,当年因狂热地痴迷建筑设计,大学时不顾父母反对,执意放弃S大前途光明的法学专业,转系至艺术学院修建筑设计。大学毕业后,又出国继续深造。好在他天赋异禀,刚过而立之年,就在国际建筑设计比赛中夺得大奖,一时声名鹊起。现已是享誉建筑界的大师级人物。
而X市的上官家,一连三代都在军政界任高官。到了第四代,就剩一根独苗——上官琅玕。可这顶着“权四代”帽子的上官公子手里拿着剑桥大学政治科学系硕士的文凭,回国后却弃政从商,做起了生意人。但因他刚过而立之年,谁也不好说他以后会不会转入仕途,承袭祖上的荣耀。
说了这么多,再来说那未浓艺馆。
未浓位于X市西城区,建在穿城而过的浥水河畔。本是一家不甚有名的小型的私人展馆,但因馆长李未浓女士与上官家相交甚密,在八年前艺馆扩建时,得上官夫人引荐,有幸请到了享誉世界的建筑大师慕容卿岚亲自为艺馆操刀设计。
新馆建成后,未浓先是聘请专业的经营团队进行管理,后又成立自己的管理体系。随着与越来越多知名艺术家的加盟合作,艺馆名声亦越来越大,现在已然成为X市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艺馆的整体造型是一个不规则的六边形,墙面用上百万块青砖凹凸相叠、拼嵌而成。外观的设计上,古木、老砖、窗棂等传统元素的大面积铺陈,让艺馆看上去像是古时的豪门旧宅,内敛而又饱含张力。
然,进入建筑内部,极富设计感的空间切割、简约自然的装修风格及配备各种现代化的设施的展厅、主题展区、影像厅、艺术教室、艺术家工作室、茶餐厅、休闲区、办公区等,又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座现代化的展览中心。
用慕逆黑的话说:“未浓之美,美就美在它是传统建筑与当代科技的完美融合。”
跟他并肩走在艺馆里,我滔滔不绝地跟他介绍着慕容、上官两家的家史和未浓艺馆的成名史。其间,还东拉西扯地说了些两家子孙的一些八卦。
比如:“慕容卿岚娶妻早,丧妻亦早。一生只得一女,即画家玺子。玺子晚婚,二十八岁时嫁为人妇,三十岁时才生了女儿……”
再比如:“上官家现在的老爷子上官尧池当年痴迷政治,到了三十五岁才想到要讨老婆。后来,经人介绍娶了当年Y大中文系赫赫有名的美女硕士。那上官夫人比上官尧池小了差不多十岁,两人结婚后过了好几年才有了儿子。所以,同样身为家族的第四代,上官琅玕比慕容靖玺小了近二十岁……”
还比如:“据传,这未浓艺馆馆长的女儿金骨瓷自小跟上官琅玕一起长大,颇得上官夫人的宠爱,据说是上官家内定的儿媳妇。可是,这金家小姐当年在Y大念书时,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蕾丝边。而且,还是蕾丝边里扮演男性角色的T。后来,因为出了一场车祸,被开了脑瓢儿。康复后,不仅性情大变,连性取向都正常了,简直不可思议……”
慕逆黑在我身边静静听着,偶尔嗤我一句“夏小白,你业余在八卦小报客串狗仔队吧?”或是“夏小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鸡婆呀?”之类嘲讽的话。
我权当听不见,自己继续叽里呱啦地说着。讲到某些地方时,他眼中水光潺湲,竟也听得认真。
我边喝着水,边感叹:“这慕容家第四代是女儿,女儿又生了女儿,没儿子继承祖上的福萌,真是可惜!还好,上官家得了上官琅玕这么一极品男丁来传承家业。听说,他是上官家三代以来长得最标致俊俏的男子,眉眼鼻唇与当年的上官少将颇像……”
说到这,我不由眼冒红心。
慕逆黑白了我一眼,丢下两个字:“花痴!”
我懒得理他,又说:“据说,当年慕容将军的军衔比上官高,慕容家这些年来也一直以来也比上官家繁盛。没想到四代传下来,因为没男丁,这会倒叫上官家比了过去。哎!女儿再贴心,终究是别人家的人。名门的血脉还是要儿子来传承,难怪豪门世家都那么重视香火的延续呢!”
慕逆黑凝眸不语。
我又感叹:“这慕容大师也忒想不开了,当年怎就不趁着年轻,再娶一个夫人过门呢?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慕容’这么华丽的复姓,也该再生个带把儿的娃儿留着续香火啊?”
听到这,他眼中注入一丝笑,慢悠悠地说:“你当真以为这些名门世家的子孙好当啊?官家子弟看似风光,实际倒不如普通人家的孩子活得自由快活。他们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不是他的个人修养,是一个家族的荣辱。家族越是显赫,自己越要夹着尾巴做人。他们身上永远摆脱不了的,就是那山一样沉重的姓氏。”
顿了一顿,他又说:“比如那起炒得沸沸扬扬‘官二代’酒后驾车在校园撞死人的事儿。本是一件普通的‘交通肇事罪’,可因他一句‘我爸是李刚’,导致他父亲被网友人肉。李刚副局长的身份一被公布出来,一下触动民众‘仇官仇富’这根‘麻筋儿’。一时,‘我爸是李刚’成为互联网上最红火的网络语……如果命运可以选择,说不定那上官琅玕还希望生在平凡人家!”
“可那样显贵的家世,是多少人奋斗几辈子都求不来的?你呀,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正是因为吃过,才知道是酸的。”
这句话,他说的声音极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蹙了蹙眉,抬头去望他。
他坦然对上我的眼,眸中水光一片平和。
扬唇一笑,他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问我:“小白,若要叫你嫁入这样的豪门世家,你会愿意么?”
心中一动。
我眯眼笑了笑,答:“若是上官琅玕那样的极品,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音落,忽觉前方投来一抹视线。
我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着合体黑白套装的短发女子停在前方望着我,眸光中蕴着疑惑。
我正想“她该不会是认识上官琅玕的吧?”一个女音从后方传来,“金总监,上官先生和他母亲都在画廊等着您过去呢,您怎么还愣在这?”
我心头一跳——竟真是认识的!
抬眼去看慕逆黑。本以为他会幸灾乐祸,谁知他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那短发女子将目光从我身上收回,径直看向我身后说话的人,微拧着眉应着:“晓得了,我这就过去!”
语毕,抬步匆匆向画廊走去。
我正盯着她的背影瞧着,这边就听见慕逆黑说:“好了,艺馆也参观的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我愣了一下,答:“可是,那边的画廊和艺术教室还没参观。你若累了,我们可以先到这里的茶餐厅喝点东西,歇歇脚。”
他眉一扬,似笑非笑地说:“夏小白,你不会是听到上官家的公子在这儿,就舍不得走了吧?”
我嘿嘿一笑:“是!这也给您看出来了?爷,这可是奴家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次良机,您老人家可千万别妨碍我。”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心里还惦记着灶上的!夏小白,你这麻雀还真挺贪心!”这样嗤了我一句,他牵着我的手半拉着我向出口走去,“爷今个还真要妨碍你去攀那高枝儿!”
最后一句,语气竟有些愤愤。
我咧嘴笑了笑,抬眼望向他,一本正经地问:“慕逆黑,你是不是吃味儿了?”
他睨了我一眼,好笑地说:“吃味儿?我哪里像你这么小性儿?”
说完,手上的力度又重了几分。
我只笑不语,就这样被他拖着出了艺馆,一颗心被某种东西塞得满满的,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