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听着姬流夜的脚步声到了门前,苏一一把握时机,半开了门。姬流夜扶着刘伯韬闪了进来,苏一一看着他们的脸色,几乎要哭出来。
幸好她经历的事儿也多了,虽然心中慌乱,倒并没有乱了手脚。依然把门细细地关了,才帮着姬流夜把刘伯韬扶住榻上。一抬头,看到姬流夜不大赞同的目光,才想到自己竟然丝毫没有想到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一只手很自然地扶在刘伯韬的腋下。作为一个现代人,这样的动作可算是再平常不过,但看在姬流夜的眼里,却另有一种滋味。
“事急从权,快看看刘大哥的伤。”苏一一平静地解释。
“好啊。”姬流夜虽然脸色不虞,但动作却丝毫没有含糊。
刘伯韬被姬流夜扶着躺倒,脸色雪白如纸,连呼吸都轻薄得几乎听不清。“怎么……伤得这么重?”苏一一颤声问,“会不会……”
虽然她是个无神论者,但看着刘伯韬奄奄一息的模样,那个“死”字,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口。只是卡着喉咙,求助般地看向姬流夜。
“放心,他的底子好,有我护住他的心脉,应该不会有事。”
“哦。”苏一一松了口气,才觉得胸口有些疼痛。
姬流夜看她一眼:“你转过脸去。”
苏一一愕然;“为什么?”
“我替他剪开衣服,把伤口包扎一下。”姬流夜没好气道。
“那我帮你啊。”苏一一话音刚落,还来不及强调自己曾经有过被当成“临时”护士的经验,就看到姬流夜阴沉的脸色。她不解地看向他,好半天才从迷惘状态里脱离出来,脸色顿时微微一红,却是依言转过了头,“你要什么东西,我背着身递给你就是。”
其实,就算刘伯韬被剥光了放在她的眼前,她也不应该觉得难为情。想当初,部队里的那些战友,偶尔会看到赤luo着上身在营房里活动。再说,游泳池里,这种程度的裸露,也不过是小儿科而已。也许是入乡随俗的关系,也许是这个身体还有着一些本来的感觉,她竟觉得羞涩。
姬流夜看她羞红了脸,终于脸上微有笑意。这才像是正常的反应吧?她虽然聪明,可有时候,感觉也太迟钝了些。
苏一一红着耳根,只凭耳朵听姬流夜替刘伯韬处理伤处。因为陷入昏迷,刘伯韬始终没有发出声音,倒让她心里再度担忧万分。这时代可没有什么上好的消炎药,若是伤口感染,实在是个麻烦。
“好了。”姬流夜略带疲惫的声音,让苏一一恍觉,他也累了一天。
“五公子。”门口传来刘孟海轻沉的嗓音,“好了么?”
“嗯,可以进来了。”刘孟海推门而入,脸上的焦急似乎经过了发酵。
“刚才有人过来么?”
“除了两个小二,其他便没人了。有一个在楼梯口探了探脑袋,也不知又有什么事,重又转身下去了。”刘孟海轻声回答。
苏一一这才知道,刘孟海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闯进来,是为了替他们在门外把风呢
“应该不妨事,掌柜那里打点过,只要客人没有来找麻烦,我们的身份尽可以瞒住的。”姬流夜拿过帕子,拭了拭汗,“伤势是稳定下来了,恐怕醒来还要两个时辰。孟海,你若是不妨事的话,就看顾着你哥哥罢。”
“当然不妨事。”刘孟海急忙点头答应。
“我看,还是去一趟尚府,把香香带出来的好。看刘大哥这伤……够严重的。若是伤势恶化,那……”苏一一犹豫半晌,还是咬了咬牙齿,“尚府不会留难我的,只要我撒两次娇,便是天大的事,尚……他也会替我摆平。”
“只怕闹将出来,不光是你,就是尚子维也被盯上了。而且,皇后既知你和尚府关系匪浅,恐怕还没进府门呢,就被拦了下来。”姬流夜还是坚持己见,“伯韬的伤虽然凶险些,但没有生命之忧。我担心的,倒是迦牙。”
苏一一这才醒悟,还有一个人被逮住了呢
“不知道他会不会受苦……”
“我只怕他跟我的日子不久,说了不该说的。”姬流夜苦笑,“罢了,担心也无用,这里若真有事,掌柜的会提前通知我的。”
苏一一有些心寒,原来他担心迦牙,只是担心他的出卖,而不是他的安危。果然是皇族中人,说起人命来,牙根从来不会打颤的。
“我看那人是个汉子……”苏一一不由自主地替迦牙辩白。虽说她与迦牙之间没有什么交情,好话总要说几句的。
“嗯,我知道。”姬流夜一笑,“我先打个盹。”
苏一一忙不迭地点头:“那行,你们仨在这里歇着,我去隔壁。”
姬流夜面色古怪:“你让我……”到底没有说出来,只是笑着点头。刘孟海只顾着照顾乃兄,根本没有注意听他们的一问一答。
因此,直到在隔壁简单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想着掌柜的既是姬流夜的人,安危方面不必事事躬亲,便朦胧里有了睡衣,却忽然想起来,以姬流夜的身份,怎么也该住单人房的
“事急从权……”她咕哝了一声,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姬流夜低人一等,很安稳地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敲开隔壁房间的门,却见一桌席面已经只剩下了残羹冷炙,忍不住把眼睛瞪得圆滚滚的。这几个人,居然连开饭都不打一声招呼?
刘伯韬刚刚苏醒,双眼无神,唇瓣灰败,脸色苍白,半靠在被子上。刘孟海端了一碗薄粥还是参汤,正在喂他。想必实在伤得重,像刘伯韬这种刚硬的男人,但凡有一分力气,也要挣扎着自己吃的。
苏一一因为歉疚,便忘了兴师问罪,看着他讷讷地道歉:“对不起,刘大哥。若不是我在京城里弄出这么大的事儿来,也不至于会得罪皇后。早知道,一一制药就不这么大张旗鼓,还是悄悄地低调些的好。”
“我又没什么……”刘伯韬气息虚弱,却还不忘安慰。
“命都快没了半条,还说没什么呢”苏一一心里难受。
“没事。”刘孟海虽然心切兄长的伤势,但看到他只是极度虚弱,而没有生命危险,反倒安慰起了苏一一,“男人的伤疤,是勇士的勋章。”
苏一一嗔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好意,也就点了点头,眼圈儿却微微了红了,低下头不再说话。
刘孟海笑道:“这倒不关小姐的事,恐怕皇后拿下你,并不是为的一一制药的事儿。”
“总是我带累了你们。”苏一一自我检讨。
刘伯韬有些急,想要说话,却被粥呛了一口。苏一一夺过刘孟海的碗:“行了行了,一个大男人,就是不会照顾人。还是我来吧……”
刘孟海哪敢让她亲手喂自己哥哥?虽说没有夯实,可谁不知道,她是姬流夜看中的女人?也许一个冲动,便是正妃的位置。
“小姐,你这毛躁的性子,要论服侍病人,怕是还不如我呢再说,五公子那里,也要人服侍,你倒不如去服侍他罢。”
“他只受了一点皮外伤,早不碍事了。”苏一一瞟了一眼姬流夜,见他正慢条斯理地在系着带子,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
不过,对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还是没有人敢掉以轻心。他是刘氏兄弟的主子,身份尊贵,但她也不是个能服侍人的呀
“我饿死了,吃饭皇帝大,残羹冷炙也比饿死好。”想了想,苏一一也没走过去,干脆一屁股地坐下,开始大啖特啖。
“我们都吃了剩下的,让小二再整一席过来罢。”姬流夜看她狼吞虎咽,想她也担惊受怕了一路,有些心疼。
“不用了,这个就很好。”苏一一的嘴里塞满了食物,“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浪费是最要不得的行为。”
因为吃得太快,被噎了一口。姬流夜叹了口气,走近前来,熟练地替她拍了拍背:“慢些吃,不够还有呢,急什么”
“怕一会儿还有什么事,没有胃口用餐。”苏一一“咕嘟咕嘟”地喝了半碗汤,才舒出一口长气,“现在我们这里病的病,伤的伤,除了我,没有一个是完好无缺的,我当然要保持巅峰状态了。”
“你?”姬流夜不屑,“就你啊,就算是全盛状态,也顶不了什么事。”
“这话说的……也太伤人面子了吧……”苏一一咕哝着,万分不满。这小孩子一点都不可爱,也不知道跟谁学得这么尖酸刻薄
她心虚地咽了一口羹,才想到这种口气,活脱脱是自己的翻版。
原来罪魁祸首是自己……但至少,比那些皇子们说了半天,却没有说到实质的话要有营养得多,也算是自己的一大贡献吧?她替自己贴完了金子,才心安理得地继续享用她的午餐。当然,身后还有一个御用的佣人,当然姬流夜是绝对不肯承认的。尽管他做的事,递汤舀水,跟佣人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刘伯韬目光微偏,却只是艰难地用着薄粥。刘孟海只作未见,反正姬流夜一碰到苏一一,被克得死死的情形,也不是一次两次,他也见怪不怪了。
“我们现在做的,除了等待二字,还有什么吗?刘大哥的伤势不轻,总要叫个大夫来好好调养。还有药材方面,去一一制药的柜上取便是。”
“你少操一点心吧,现在去一一制药,那无异于把我们跟一一制药划上等号。本来藏得很深,这一下就被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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