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一个半月……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大周?”姬流夜板着脸问。
“我算过了嘛,从敦煌到大周,满打满算一个月的时间就够了。所以,我……”苏一一从理直气壮,士气直落三千丈。到后来,已经有点结巴,声音更是轻若蚊蚋。
“你到二月里才准备回去,是不是?”姬流夜的脸更黑了,“你这是什么满打满算的时间?晓行夜宿,还要一切顺利,才能保证在大婚前赶到可这路途遥远,路上在哪儿耽搁一下,到大周怕是要到四月里了。你觉得……我一个人举行婚礼,很有新意吧?”
“我……可我一向就是晓行夜宿的啊”苏一一无辜地眨了眨眼,“如果路上遇到了什么,我可以夜里也用来赶路……”
姬流夜气急而笑:“是啊,婚礼上的新娘灰头土脸,兴许没等婚礼结束,就昏倒了?”
苏一一心虚,嘴上却不肯落了下风:“哪有这么夸张……你也知道,我身边有法宝的。别说只是几晚上不睡觉,就算奄奄一息,也有办法变得生龙活虎。”
她的目光落下,看着怀中的小香猪。也许香香也知道自家主人被鄙视了,立刻讨好地伸出脑袋,用长鼻子对着姬流夜拱了两拱,讨好的意味如此明显,简直是有其主必有其宠
姬流夜又好气又好笑,苏一一看他脸色松动,立刻攀着他的胳膊摇晃好几下。若不是自己的鼻子没有小香猪那么壮观,兴许她也凑到他的颈子里蹭上那么两下。看在姬流夜抛下大好形势跑来看望自己,这份情就沉甸甸地压在心上。所以,那点小女儿的娇态,便做得十分自然。
“你呀,就知道不会这么听话,所以赶着年下稍稍得了空,就来接你。”对着这样的苏一一,姬流夜如何还能生得起气来?何况,他也并非真正生气,只是想给某人一点颜色瞧瞧,免得她趁机爬上他的头发梢上。
“啊?可是这里的事儿还没完呢”苏一一愕然,姬流夜不可能在敦煌陪她,自然是要带着她赶着回大周的。
“还有什么事”姬流夜不满地嘀咕。
“如今正到了关键时刻,就是因为快要过年了,所以四大家族最近动作小了点儿,但我和沈细细可没有闲着,正努力地烧几把火,开了年他们之间就会真正白热化起来。眼看着好戏就要开锣,你却让我离开?太不人道了吧”
“你在这里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早早地回去准备咱们的大婚是正经。父皇已经问了好几回,总是替你搪塞也不是事儿。你那一一制药的名气可响着呢,连父皇都知道了。”
“那说明我们一一制药的知名度高嘛”苏一一洋洋得意,心里却有点苦涩。听姬流夜的口气,似乎皇帝对自己从商颇有不满。唉,她倒还真想继续留在敦煌,这里的气氛,让她觉得如鱼得水。
“这名声,似乎并不怎么好”姬流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可惜那张见了面就摆出来的扑克脸破了功,这一眼白得毫无气势,所以苏一一仍然笑得很自在。
“不管是好是坏,至少也是名声嘛呀,不会等到以后,说到你姬流夜的时候,人家就会说这是苏一一的……”
她口快地说了一半,便顿时住口。这可不是现代,再口没遮拦下去,恐怕连姬流夜都会觉得丢脸,只得讪讪地住了嘴。
姬流夜似笑非笑:“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那个……你身份更显赫。”苏一一干笑,脸色早就红得像苹果。
“嗤”姬流夜忍不住笑出了声,凑到了她的耳边,“总算还知道不好意思了……嗯?其实别人这么介绍,我很乐意听到——唔,苏依依的丈夫,很好听的头衔。”
苏一一嗔他一眼,没有说话。一双柔荑却落进了温暖的掌心,细细摩挲。
“五公子在敦煌过年么?”郑青等他们“沟通”完成,两人的脸色都渐渐变得“正常”,才慢慢地蹭了过来。
“嗯,你去办年货吧。”姬流夜矜持地点头。
“年货?”苏一一拍了拍脑袋,“对啊,我都忘了,过年还得置办年货呢”
说完了才醒悟到,这么说来,姬流夜并不是马上把她带走,还会陪着她留在敦煌过年。心里满意,瞥向姬流夜的目光便带上了三分柔情,仿佛是月色下的荷塘,潋滟生波,让姬流夜心里痒痒麻麻,恨不能周围的人全都消失得一个不剩。
“小姐放心,沈姑娘已经置办得差不多,小姐无需费心。”郑青讨好地笑道。自从苏一一做成了这次红娘,郑青每次看到她都殷勤地过了份。因此,不知道内情的姬流夜,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向郑青的目光,便显得不大“友好”。
“我们就按着敦煌的心俗来吧。”苏一一眼珠微转,“难得在敦煌过个年,下回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嗯。”姬流夜点头同意,没有在这样的小事上多作留难,“过了年,正月十五就可以启程了,那天是个利于出行的吉日。”
“正月十五?”苏一一急忙摇头,“事情还没办好,我怎么能临阵脱逃。若是功亏一匮,那可就得不偿失了。银钱方面的损失还是小事,可敦煌这条商路一断,以后大陆三国,包括狄国在内,那利益少得可不是小数目。”
“你不在,他们就不能办事了?”姬流夜瞟了她一眼,“你不是常常自夸,强将手下无弱兵么?从梁炳乾到沈细细,个个都能征惯战的,你怕他们办不好事儿?我可是听你说过,只要有梁炳乾坐镇,你就不用操心了。”
“炳乾哥哥的能力我当然信得过,有他主持大局,跟我自己留在这里没什么大差别。可是他如今远在突兰,远水救不了近火……呃……”苏一一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你不会是说,炳乾哥哥也来敦煌了吧?”
姬流夜满意地看着她震惊的脸色:“嗯,若是梁炳乾不来,你能乖乖地跟我回去?你可别忘了,我从你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你了,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还会不也解?而且,你觉得我愿意白走一趟么?”
“可是……”苏一一顿时变了脸色,“敦煌虽然重要,突兰那里也不可小视啊炳乾哥哥怎么能留着银渊一个人在突兰?万一出了什么事儿……那我们这么多年的准备……而且银渊他怎么能应付……”
“你是担心银渊,还是担心炳乾?”姬流夜的脸又有点沉了下来。她担心来担心去,怎么从来没有提到自己呢?她在乎的人,也实在太多了些。虽然自己排在第一位,但他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大满足。
苏一一从他的脸色上,看出了他的小九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自然谁都担心的。只要是与我有关的人和事,我一概都关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
“是,在你心里,别人都比我重要。”姬流夜赌气说完,才发现自己这话,说得酸气冲天,顿时红了耳根。偷眼瞧去,离得最近的郑青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道路,脸上的神色一丝儿都没有变,才松了口气。
“吃醋了?”苏一一悄悄地笑,“你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嘛”
“嗯。”姬流夜正觉得尴尬,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旋即转开了话题,“那个赵家是怎么回事?你用了这么多的心思,怎么还没有和阎家掐起来?这可不像你往常的作风。”
赵家的态度模棱两可,苏一一咂摸了半天的味道,觉得赵家大约是不想掺和的。赵昕仍是常来月香楼,偶尔也会碰到阎伟。自从两家的小辈干过一架之后,两人见了面,互相都不理睬。想是因为年关将近,各自的家长们都约束了小辈,不许惹出事端。
“掐是早晚会掐起来的,他们两家之间的矛盾大着呢只是如今正赶着过年,这会儿都想着息事宁人呢”
古人就是这样,每一个节日都隆重得跟什么似的。哪像是现代社会里,这个节那个节实在太多,有时候苏一一会很“不小心”地忘记了那些“七夕节”、“端午节”、“重阳节”这类农历的节日。而过年也没有必要屯居积奇,超市里大年初一照样儿开门营业,生意竟然还不错——都是现买了礼品去走亲访友的。
不过在古代,却不可避免地要大包小包地准备年货。苏一一已经到这个时代有十个年头,还是有点不适应百姓们对于过年郑而重之的态度。连皇帝都会举行一个封笔仪式,意思是从这一天开始,就不再批复奏章了。而到来年正月,勤快一点的,大约是初八,懒一点儿的,自然要拖到正月过完,举行“开笔”,才开始处理政务。
姬流夜并没有觉得意外,反倒很放心地点头:“唔……过年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咱们也正经好好儿地过个年。往年总是我在宫里,你就是不在尚书府,也是在永乐老家,总不能在一块儿。就是赶在年下来找你,咱们总算能在一起过年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