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骂吴放歌的人不止一个,除了丁虹和孙萍,葛学光也骂他‘傻’,公司有专车不开,大巴高速不坐,却跑去挤硬座火车。只有阿梅对葛学光说:“你呀,还亏是他的朋友呢,却一点也不懂他。”
葛学光笑着说:“我只知道有福就享,他这种的,我还真不懂。”
其实不要说是葛学光,就是吴放歌自己,也不太明白怎么就忽发奇想去挤硬座火车了,结果一上车就后悔了,看着乱糟糟臭烘烘得车厢,吴放歌知道自己已经很难在回到过去了。
火车路上又晚点了大约四十多分钟,到金乌时天色已暗,走在灯光闪烁的大街上,吴放歌忽然想到自己为什么非要去坐一回火车了,因为这又是一个新的起点。不过遥想十来年前坐火车退伍返乡的风光来,却比这次硬座之旅愉快的多。
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吴放歌独自叫了辆出租一直开到老西楼楼下,上楼时路过林家以前租住的房子时,稍微停顿了一下,林家早已搬走,生意也越做越大,自然不用再住这种旧房子了。
在楼道灯光的映照下,吴放歌觉得自己家的门比想象中的还要旧一些,拿出钥匙开了门,屋里太久没人住,全是灰尘,好在卧具都提前包好装柜,处理一下床应该就能睡了。于是吴放歌挽起了袖子,把卧室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早早的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吴放歌就收拾了几样沙镇的土特产,另背了一个小包,准备回金乌大学看父母。其实他爸妈在沙镇的小院儿里住了小半年,也不稀罕什么沙镇特产,不过父母年纪渐渐的老了,对子女的要求也不一定非得要个什么,主要是个意思到了就好。
儿子的归来,自然让吴恕文和吴妈妈开心了一阵,毕竟是远行的儿子回来了嘛。老头当即就推掉了中午的一个活动,陪儿子聊天,妈妈则立刻垮了菜篮子上街了,看来中午是要大吃特吃一顿以示庆祝了。
不过妈妈的**病还是没改,还是那么的爱唠叨和管事,只是今年随着吴放歌事业越做越大,她的语气也越发的柔和,越来越近似于商量了,以前那种动不动就是‘我是你妈,你就得听我的’家庭霸主似的作风早已浑然不见。
吴妈妈对吴放歌只有两点不满意,第一就是在沙镇干的好好的干嘛要回来;二就是三十郎当的怎么还不结婚。老太太想抱孙子像的发疯,在其他老太太面前也总觉得低人一头。
虽然明知道和老太太是讲不了道理的,但是解释一下,安慰一下还是有必要的,于是就说:在沙镇好是好,可再怎么好也是做别人的副手,没有自己的事业;至于结婚嘛,放心,最多年把就让你抱上孙子。
话还没说完,这一解释的论点就遭到了老太太的强烈抨击:做副手有什么不好啊,就算你做了市长,上头还有省长呢;结婚就别吹牛了,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怎么样?
老太太说的话虽然有点往吴放歌伤口上撒盐的嫌疑,但确实也是大实话,吴放歌也只得在老爸的掩护下且战且退,笑着和老太太蘑菇。
下午走之前,吴放歌又给了老太太五千块钱,老太太笑眯眯的收了。吴放歌的心里舒服了点儿,想起十几年前为了争几百块钱的自主权就离家出走,还真有点对不起老妈。
下午找了保洁公司的人做大扫除,晚上小蟑螂就打来电话骂道:“生意拆伙了,交情不能散呐,回来也不打个招呼?”
吴放歌笑道:“我才回来,谁也没找呢,你耳朵到尖,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小蟑螂说:“阿姨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不在家吃饭,问是不是和我在一起。”
吴放歌笑了一下说:“这老太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儿子回来了。对了,既然被你抓着了,那就聚一下?”
小蟑螂的语调变的为难:“这个啊……我他妈的下周就要结婚了,忙的要死,要不等几天等婚前的单身之夜咱们一起算。”
虽然小蟑螂没说要娶谁,吴放歌也猜得出他终于和麦子修成正果,要是别人,今晚的一顿酒肯定是免不了的了。都说红颜祸水,能在兄弟中间插一杠子的,就只有女人做得到啊。想起了那部现在还没开拍,连剧本都没影儿的《投名状》,吴放歌又添了一两分的感慨。
第二天,吴放歌不敢再浪费时间了,吃过了早饭就去市组织部报到了。他原本是借调关系,可后来事业越做越大,也不知何时起,认识关系就通过金乌市人才库直接转到了组织部。
到了组织部,组织部长副部长的办公室门倒是开了,就是不见人,其他办公室也只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来了,她上楼时,左手提着坤包,右手提着一袋打包的米粉儿,看来是还没吃早饭,偏偏这时又来了电话,害的这位姐姐不得不用两只手来干三件事,外带开门,显然不够用的,吴放歌上前帮了一把,她淡淡地道了谢,进办公室后继续打电话。吴放歌也不客气,跟在她后面就进去了,自己选了个沙发坐下。
那女的好容易接完了电话,摊开米粉正要吃,抬头看见吴放歌,正要开口问有什么事,这时电话又来了,于是又是接电话优先,这一通差不多又讲了半个小时,等她电话打完,米粉已经溶了,于是那女的抱怨道:“这家的米粉儿,每次都煮这么溶!”然后又才用例行公事的口气问吴放歌:“请问你有啥子事咩?”
吴放歌微微欠欠身子,礼貌地说:“哦,我是吴放歌,是回来报到的。”
那女的一听,先是一愣,然后眼睛又是一亮:“你就是放歌同志啊,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没想到这么年轻啊。”
吴放歌微笑着说:“也三十出头了。”
那女人马上略带羞愧的样子说:“那你是我哥,比我大五岁。”说着,还伸出手来,比出五个圆嘟嘟的手指头。接着又说:“昨天徐部长还问起你呢,问你来报到了没有。你坐一下,我去帮你看看徐部长在不在。”说着就往外走。
吴放歌忙说:“哎哎……”
那女的回头甜甜的一笑,吴放歌差点倒了牙,又问:“啥子事嘛。”
吴放歌忍着牙疼说:“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呢。”
那女的咯咯笑着说:“啥子芳名啂,我姓虎,你就叫我小虎嘛,别听办公室那些人滴,那些人坏滴狠,叫人家小猫。”说着她就出去了。
姓虎?这个姓倒是少见,不过有些回族姓氏汉化后,也有该姓虎的。其实通过刚才那么一看,小虎其实长的不错,身材也好,可就是那副故意做出来得媚态让人看不习惯,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别人:我是个美女哦。
少顷,小虎回来了,还给吴放歌倒了一杯茶,说:“徐部长几个正开会呢,一会儿就叫你过去。”
吴放歌应着,顺便和她聊些闲话,渐渐的,办公室的其他人也来上班了,又相互介绍了一下,吴放歌也讲了些沙镇的趣事,但把握的恰到好处,没有给人张扬的感觉,不过倒是允诺了一些旅游消费卷什么的。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小虎接了一个办公室的电话,原来徐部长的会议已经开完了,让小虎带他过去。于是小虎帮吴放歌端了茶,带他去徐部长办公室。
原来不止徐部长一个人,几个副部长和几个部门中层干部居然也在,看来接见规格还是蛮高的。不过说的话里营养不多,都是官场上迎来送往勉力的废话,只有两条信息传递到了:第一是回五局是一定了;第二是想立刻回去不可能,还在在组织部退退火。后来吴放歌才知道,退火是假,原来组织部要组织一批报先进的材料,缺乏人手整,想趁机使唤一下他这个‘新人’。吴放歌知道这是让人看人性的时候,于是接受的也非常愉快,反正对于公文处理他是一点也不陌生。
当晚,徐部长说要给吴放歌接风,请他吃饭,这倒是很稀奇的,因为在机关上过班的人都知道,谁见过组织部会请调动的人吃饭的?只怕就是翻过来,也排队都轮不上呢。吴放歌猜出这可能是葛学光的能量,看来自己才一回来就欠下了几笔人情帐,而这些人情帐,很快就要还的。
吃饭的规模不大,除了几个漂亮的女公务员外(小虎也在其中),来的都是中层以上的干部,饭后,吴放歌要请大家去娱乐娱乐,徐部长却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是回家看好自留地的好。”说着就先走了,他这么一走,其他人也纷纷推说有事走了,就只留下一个副部长,姓苏的陪着,也是才提拔的干部,年纪也不大,和小虎几个一起喝吴放歌去歌。这个消费自然是吴放歌付账。
小虎那天外面穿的是杏黄色的外套,里面是黑色的保暖衣,也不知道是那个牌子的,领口开的挺低,那外套拉链也只拉一半儿,完歌出来的时候,被外面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苏副部长便开玩笑说:“哎,就算是鲜奶嘛,也不需要冷藏嘛。”
“哎呀讨厌。”小虎笑着打了苏副部长一下。
苏副部长扭头就对吴放歌说:“放歌,咱们这儿就是这样,上班咱们好好工作,下班了,都是朋友兄弟伙,放松点儿。”
吴放歌诺诺称是,心里早就跟明镜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