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怎么样?”看到龙煜天的状态,维帕兹都快急疯了,却又无能为力,只是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不知所措。
龙煜天勉强笑了一下,摆摆手,想说自己“无妨”,但刚一张嘴就涌出一口鲜血,把话淹了回去。
二人深知阎立行他们的厉害,一旦再被赶上,想要突围就难如登天了。于是不顾一切的逃命,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摆脱掉追兵,然后赶紧钻进一个隐蔽的山洞,躲了起来。
“先……先看看附近的环境。”龙煜天调息了半晌才把泛上喉头的血压住,但体内被灼伤的痛楚丝毫没有减轻,耳朵和鼻孔还在往外渗血,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他完全没有想到阎立行的那一拳居然如此厉害。本以为就算击破自己的护体罡劲,能够侵入体内的真气也不会太强,应该很快就被“?暝诀”同化掉。
可惜,他只猜中了一半。阎立行的真气确实没有在他经脉中肆虐多长时间就消散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搅乱了“真龙劲”的运行,将他体内的平衡打破,使得阳刚内力大举反噬,侵蚀着五脏六腑。换句话说,现在的伤势,根本就是他自己的内劲造成的。
其实,就连阎立行都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更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只以为龙煜天受了内伤,如果能迫使其不停逃命而没时间调息的话,就会让龙煜天伤上加伤。但他并没有追出多远就失去了“猎物”的踪迹,还以为二人已经脱困了呢,算算时间,龙煜天应该有机会解决伤势,危险不大,所以只能暗叹一声,放弃了。
而龙煜天和维帕兹虽然顾得上细心掩饰留下的痕迹,却依然属于慌不择路的状态,早已分不清方向,也不知道现在这个山洞处于什么位置。
“少爷,这里应该很深,洞穴方向朝下,目前没看到岔路……属下……属下无能,拖累了少爷。”维帕兹知道龙煜天是为了救她而受的伤,感动、愧疚、担忧、焦虑等情绪混杂在一起,终于化作清莹的泪水,潺潺流下。
“傻丫头,如果没有你帮我挡住了那六个家伙,他们跟阎立行携手一哄而上,我恐怕早就被剁成肉酱了。”虽然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但一时也想不出其它安慰的话来,龙煜天只好撒了一个善意的小谎,反正他从以前就没有丢下战友逃生的习惯,何况是这位把他当成依靠的美女护卫呢。
看到维帕兹还要张嘴,他赶紧摇晃着站了起来:“往里面走走吧,以免被那群混蛋发现。”
“嗯。”维帕兹应了一声,乖巧的将他搀起。
制作了一个简易的火把,不知道敌人已经放弃追捕的他们相扶相持的向山洞深处走去。
“咳咳……说起来还真是奇妙啊,我这时候居然感觉心境出奇的平和。”体内的煎熬已经越演越烈,龙煜天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种难言的淡定。
维帕兹微微一愣,心中泛起不妙的感觉,因为此时的龙煜天更像一个临终之人,平静的看破了生死!她的双手不由微微颤抖,鼻子一酸,眼泪落得更疾。
“呵呵,属下跟了少爷这么久,还不知道你从前的故事呢。又是大将军又是王爷的,好像很传奇的样子,给属下讲讲吧。”强压下波澜的情绪,维帕兹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轻声的跟龙煜天说着话。
“传奇个屁啊,我到现在还迷茫呢。”龙煜天笑了一下,“我出生于一个平民家庭,实在清贫的要命。父亲是个屡考不中的秀才,就是人们口中典型的‘穷酸儒’,平日里在县衙写写记记,赚的钱一辈子也吃不起一顿肉,不过运气好的时候可以去哪个有钱人家当几天教书先生,呵呵。一般人家里‘严父慈母’的习俗在我家正好相反,母亲的脾气可大了,动不动就提个棍子追得我到处跑,敲得我满头大包。那时候我三岁啊!真不知道她老人家怎么下得去手!”
这厮也没想想,他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就满世界惹祸,还能经得住母亲的“棍棒教育”,算不算怪物?
“倒是父亲很袒护我。嘿嘿,我一犯错误他就想办法帮我掩饰,还把我藏起来,躲避母亲的‘追杀’……现在想想,母亲的举止仪态根本不像普通的村妇啊,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当然,揍我的时候除外――八成是出身良好的大家闺秀。可惜,她老人家的身体虚弱,还没把我揍成才就……唉。”
“至于父亲,什么都好,就是整天逼着我背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练字一练就是三个时辰!那个时候我真调皮啊,为了跑出去玩儿,花样可是层出不穷……”
龙煜天渐渐陷入到回忆当中,脸上洋溢着暖人的幸福,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讲述着自己过往的点点滴滴。维帕兹也随之融入了进去,跟着他的故事一起喜、一起忧。
“……就这样,我被革了职,却升了爵位。”龙煜天苦笑了一下,“谁都看不出来,其实我那时真的万念俱灰啊。要知道,还没真正成年,我就开始征战沙场了,可以说我所有属于自己的人生都是在军营里度过的。突然失去了这种生活,我也失去了人生的目标。赵蒙阔梦想破灭之后的痛苦我能理解,因为我也一样,只不过掩饰的更好一点而已。要不是福伯看着我时那种心痛的眼神,呵呵,搞不好你家少爷我根本就不会去什么药王谷治病,也就遇不上你了呢。”
“当理想和现实发生冲突的时候,是应该向现实妥协?还是坚持自己的理想?这个问题一直纠缠着我。向现实妥协?抛弃了自己想要的人生,我一辈子都不会开心,如果真的哪一天不在乎了,也只能证明我麻木了、懒惰了、追求安逸了、失去自我了、为了活着而活着,真的不想成为那样一个行尸走肉般的人啊!坚持理想?问题是如何坚持啊?会不会先饿死?”
“记得谁说过这样一句话:‘先做该做的事,再做想做的事。’哼,其实这种没营养却又硬装成哲学的屁话明显只是一个现实和梦想差距太大的人在寻求心理安慰而已。因为这个残酷的世界告诉我们,绝大多数的人一旦开始做所谓‘该做的事’,就永远没有机会去追求‘想做的事’了,无数外界因素都会驱使着你向着违心的道路走下去。”
“我真的好想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征战一生啊。江湖?呵呵,午夜梦回的时候我就常常在想,我既没打算要称霸江湖,也没想过要当绝顶高手,那么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意义为何?这种生活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啊!所以我从踏入江湖以后,都是处于被动状态,让接踵而来的事情逼着一步步在往前走啊。等到哪一天把福伯找到了,我还会干嘛?找算计我的仇人去拼命?江湖事而已,我可能连怒气都没有了。背离梦想,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维帕兹从没见过他这么的颓废,这么的悲愤,原来嬉笑怒骂的龙煜天背后,居然有这么多的痛苦和辛酸。可惜,这些话她理解不了。因为她对梦想的执着从来就没有像龙煜天一样强烈过,人的性格和思维方式不同,自以为能体会得了个中的心境,但其实真的体会不了。
不过,维帕兹依然被当下的气氛所感染,心也好像被什么揪住了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少爷,属下……少爷?少爷!”突然,她发现龙煜天的气息越来越弱,吐尽心中的苦闷之后,好像连对生活的渴望都已经一起抛出了体外,双眼沉沉的闭上……
“不要吓我啊少爷!你快醒醒!快醒醒!”维帕兹真的慌了,拼命的摇晃着龙煜天那毫无反应的身躯,声嘶力竭的呼唤着,痛哭着。
“少爷不要丢下我啊!不要啊!福伯还没有找到,随风他们还没有消息,你的五千亲兵还期盼着你回到封地!还有我!我一个人漂洋过海,无依无靠,少爷就是我的全部啊!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不能丢下跟了你十多年的福伯!不能丢下曾经同生共死的袍泽弟兄们啊!”
此时的龙煜天已经陷入了昏迷,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甚至连体内炽烈的痛楚都已经远去。但奇怪的是,维帕兹的呼唤却一字不差的传进了他的脑海。
“是呀,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去做,如果现在就死了,会不会遗憾呢?就算这个地球没有谁都一样转,任何人都是可以被取代的,但我终究还是我啊,独一无二的龙煜天!”
“我时常都在告诫自己,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责任!对社会的责任,对民族的责任,对家庭的责任,对亲人、朋友的责任,还有对自己的责任!我还有那么多责任没有完成,怎么就能离开呢?我是堂堂中华民族的将军,不是逃兵!人生的意义,也要等到完成自己的责任之后再去思索!无论是他妈的向现实妥协还是坚持理想,我都要肩负起应当肩负的责任!”
维帕兹惊喜的发现,龙煜天的胸口突然急速起伏,皮肤也越来越热,很快就变得通红。她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至少证明龙煜天还有生命的迹象。
突然,一阵狂暴的热浪以龙煜天为中心席卷而出,硬生生将维帕兹掀了个跟头,震出老远。
渐渐地,整个洞窟被浓密的水汽所充满,就算举着火把也伸手不见五指。
维帕兹早就注意到,这里的山壁都被厚厚的冰雪所覆盖,越往里走冰就越多。之前步入一个较为宽敞的空间时,简直就像进了一个晶莹的宫殿,上下左右全都是各种形状、各种大小的冰柱、冰锥、冰瀑、冰笋、冰花之类。更奇怪的是,这里的温度却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低,甚至比处于冬季的洞外还要暖和。
而那时龙煜天陷入到了回忆当中,对外界景象根本视而不见,所以他并没有想到,其实二人无意中闯入了宁武县颇具盛名的万年冰窟!
关于冰窟的传说,附近已经流传了千百年,而真正被开掘出来,却是在龙煜天穿越之前的那个时代。据当时的科学家考证,此洞穴形成于新生代第四季冰川期,已有三百万年的历史。洞中千姿百态的冰雪奇观永远不会融化,无论季节如何变换,洞中的气温都在零度左右,在北方来讲也可谓“冬暖夏凉”了。
而此时,龙煜天散发出的热浪遇上了周围万年拒融的坚冰,导致洞窟内浓雾弥漫,水汽翻滚。
维帕兹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敢随便碰触龙煜天,生怕一不小心伤害到他,现在也只能站在原地急得乱转。
时间在等待之人的指尖,为何会如此缓慢……
“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如雷的暴喝平地炸起!就在弥漫的水雾当中,忽有一道形状如戟的磅礴气流激荡射出,声势仿佛穿破山石,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