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闲云山庄中,暗卫的身份并不低,但相应要做的事情也不容易。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看似轻松的六人轮流值守实则十分劳累,三日三夜里除去仅有的一点休息时间根本不能合眼,即便合眼也不定是倚在墙上还是藏在某处。警惕,更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即便周围没有威胁存在也绝不可松懈。真正的危险,永远都来自让人难以察觉的方位与时刻。吃饭就更应付,随身带些干粮,饿了就吃点,不过好在十八日才轮一次,平时饭食还是很不错的。
穆席云显然是想到了这些,才脸色不佳地伸手指向屋中椅子:“去坐着。”
暗暗思量着眼下形势,迟风终于妥协:“是。”
椅子是上好檀木做的,做工很讲究,雕花很精致。但再好的木头,也还是木头——硬得很,坐着不会舒服到哪去。
习武之人,耳力非凡。在人坐下去的一瞬,穆席云清晰听到了两声关节响动的声音,位置约莫是腰椎。至于是因为发热数日所致,还是因为怀胎后身子异样所致?他思索良久未果后,决定不再多想。
而迟风根本没有精力管自己腰上关节响了几声,就在他走动与坐下的时候,已经头晕得眼前花白一片,五脏六腑更是跟被棍子翻搅了似的,又难受又恶心。
“叩、叩、叩——”
“庄主,奴婢来送早饭。”清脆的话音从门缝传进来,打断了屋里两人心思。
暗卫值守时能吃的东西十分有限,穆席云想及端详了番窗外温暖阳照,吩咐道:“去添套碗筷,摆到院子里。”
“是。”
年轻的声音轻浅应着,微微响动之后便没了动静,想是摆好饭菜去取碗筷了。
“去院子里,用早饭。”想了想两人之间荒唐的关系,穆席云顿感一阵无奈。两个过去毫无了解的人,竟就这么莫名奇妙的连孩子都有了。虽然只是个孩子,却真真实实是他留下的,他的骨肉。这种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的感觉,就跟绳子缠在了身上一样,勒不死人,但只要一想起,就有些别扭不自在。最关键的是,那日他亲口说了不把这根绳子扯断扔去个没人地方。
一句话,七个字,忽地让屋里气氛僵硬至极点。迟风皱眉坐着不动,仔细在心里琢磨着如何能不失礼又很知好歹的婉拒回去。
早知,他刚刚就该老实回去“休息”。
有意违逆还是为难无措,不难分辨。见人低着头不语,穆席云也不催促,顺手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
被此般强买强卖的行事弄得一阵无语,迟风只好在心里抱怨几句,跟着走出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已错过了可能拒绝的机会,难不成他还敢叫那人坐着等他?
一个命令一个动作虽然有点麻烦,但不怎么惹人讨厌。穆席云用眼神示意了对面石凳,对站在身侧的人道:“坐下,吃饭。”
拒绝不了,也不能拒绝。迟风锁眉扫了眼守礼站在一边的侍女与满桌精致饭菜,顿生一种乞丐进酒楼的感觉。
当然,他不是乞丐,这儿也不是酒楼。不过就算再怎么,两人身份都是最好的分界,不说他现在难受得一点食欲没有,就算饿得前心贴后背,也根本没法安心消化。
“迟风,坐下。”见人还是一味站着不动,穆席云略略压低字音。带着些让人不敢轻易忽视的凝重,却又不显分毫责难。
效果自是不错,站着的人惊了瞬,马上顺从地坐下了。
本意是要人吃饭不是为难,穆席云拾箸挟了口笋丝开头,不再说话。
桌上饭食样式繁多,并未因临时多添个人而显得不足。小菜有七八样,因为早饭关系荤菜偏少。很显而易见,无论哪个盘碟中的吃食皆花了不少功夫。粥,也不是一般的白粥,里面散着碎小的肉末菇丁,临出锅前洒了点香油,老远就能闻到阵阵芝麻香气。
一顿饭要想吃的舒服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首先要看饭食如何,其次要看和谁一起吃。
眼下,饭食都是精挑细选的,就是后者……有点让人食不下咽。迟风闷不吭声地端着碗拿起瓷勺往嘴里扒拉了口。其手法——又轻又快,丁点的声音都无,足可见其武功修为绝对不一般。你前眼看他还在吃呢,后眼看人把勺子和碗就放下了,再看一眼,人……去吐了?!
“呕——咳咳——”
穆席云往嘴里送菜的筷子蓦地一顿,脸上表情实在有点怪异。
“你……你怎么……”在这儿吐啊!一边站着的伶俐侍女赶紧上前拽着人衣服就要往一边拖。
“别动他!”连穆席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身边侍女面带嫌弃地上前去拽那站都站不直的人时,异常不悦地训斥了句。
“是……”随身伺候了两年的侍女仍旧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这人衣服一看就是个侍卫之类,可哪有侍卫和主子同桌吃饭的?而且吃饭时候吐了一地还不会被训斥?
皱着眉头放下筷子,穆席云食欲尽数散去。心里有些不悦,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明钰,去拿些渍梅子来。”
“是,奴婢这就去。”侍女看得一愣一愣,心里那叫一个莫名其妙。
渍梅子三个字简直比毒药还惊人,又咳又呕的人听到耳朵里的第一瞬间便全身僵住,接着以最快的速度回过头,尴尬地开口解释道:“属下不是……属下只是烧了几日,没怎么吃东西才……有些恶心。”
穆席云毫不为所动,抬手朝刚走出不久的房门指去:“进去屋里。”
迟风脸上的表情就和他的身体一样——很僵硬,就算未遭呵斥,他也明白在早饭时看上这么一出,没人能再高高兴兴地继续用饭。默默低头绕开地上秽物,轻声跟在后面走回屋里。
暗卫做得久了就有这么点好处,只要他想,便能让你察觉不出他人在何处。所以当穆席云因未听到声音而回头时,刚好看见惨白着一张脸的人皱着眉,十分难受地跟在他身后。
自觉此刻样子会污了人眼,迟风走到外间便站住了,没再进里屋。而走进去的人,也没有说话,这让他一下子轻松不少。虽然住处是里外间,可任意一间都大过别处屋舍好多,迟风看看外间屋角摆着的一铜盆清水,又把头转开,他想清洗下漱漱口不假,但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肖想用这个屋里盆和水。
屋外,去拿东西的侍女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还一道来了几个下人,快速把院中秽物清理干净,也把未动过多少的饭菜撤下去。
叫明钰的侍女敲过门,端着一个白瓷描着柳叶的清气瓷盘走进来。盘中,盛着十来颗水泽晶晶的渍青梅,隐隐还有些扑鼻的酸甜香气,光看着、闻着,就知十分好吃。但真正能吃到的人却不多,不是因为梅子产得少,而是因为这是沈逸卿爱吃的东西。自去年偶然得知之后,穆席云就命人把后山上的一小片梅子林圈起来,专门派了几人不时照看。等梅子树结果成熟时,全部采摘下来,挑出个大、色正、软硬合适的渍成脆梅。酸酸甜甜想也好吃,于是果真招得沈逸卿在闲云山庄多留了几日。
穆席云看着进来的人小心将梅子放下,便指了指外面:“打些水,服侍他洗洗。”
明钰服侍人洗漱的时候多了,可还真从没服侍过同为下人的。但就冲今日沈逸卿沈公子爱吃的梅子都被拿出来这点,她就不敢有不满。
“是,奴婢现下就去打些水来。”
打水,清洗,漱口。明钰一点没敢马虎,客客气气地服侍着,倒是让迟风原本便不怎么好的气色又往青白两色上转了点。
等到明钰拿着换了第二遍的水离开时,屋里穆席云因看到满眼呕吐秽物而不怎么明朗的心情也好了些。端起个茶盏品上口,唤人:“进来。”
是进来,不是过来,因此自认不招人待见的迟风守礼站到个较远的地方,躬身。
穆席云也没多在意,曲指在放有渍梅子的瓷盘边点了几下,道:“过来吃了。”
此情景下并非受辱,但真也好不到哪去,迟风面色彻底转为青白,不死心地解释着:“庄主,属下只是连着烧了几日吃不太下东西。”
“嗯。”不在意地应声,穆席云在不远处男人脸色转晴时,重复:“吃了。”他是不好吃梅子的,就算那人非因怀上孩子恶心呕吐,也绝没有把腌给沈逸卿的梅子扔出去浪费了的道理。
“是。”低低地道了声,迟风低头走过去,挑了个最靠盘子边的梅子捏起来,放入口中。然后嚼了嚼,咽下去。尽管他万分不想承认,可吃了梅子后真的好受许多,而且……一颗下肚后竟还想再多吃几颗?!
没有能比那吃了毒药一样的神色表情更能说明问题的了,穆席云看了也有些无语兼迷惑,不过有一点更加确定了——那孩子并非是因一时脉象特殊而令司徒成诊错。恐怕,是真的有了,就在面前这个男人的肚子里——他的孩子。
如果是男孩,还会是……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