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卖身为奴

目录:软玉温香| 作者:花歌| 类别:其他类型

    说是要送回监牢,可到底花蓉年纪不大,身上又累累旧伤未愈,吃不得那份苦;也不知怎地,砚青这么个性情苛刻淡薄之人,对涉及到她的事宜倒是周全妥当的,念及其中苦楚,便又拖了三天,才在傍晚使人将她遣送了过去。

    只说是外出办事,路上遇见,现逮着的……

    花蓉为了避嫌,又重新束胸扮作少年,她心知砚青于这件事对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此便再帮不上什么忙,为了避嫌,他不仅不便亲自出面,甚至连一句好话都不敢替她说。

    不过即便如此又如何?横竖不过充作奴籍绑入市曹,被人买去使做仆从小厮罢了。再说也受不了几日辛苦,待叶晗这旁的事宜都置办周全了,自会想办法赎了她出去,再往后南下去了他们‘游龙天下’总会,自己无论是自立门户开店做生意,还是留在兄弟身旁帮忙打理事务,一切都会渐渐好起来的。

    因为有了这份信念,花蓉倒也心安理得多了,就连双臂反绑,被狱卒粗鲁地推攘进冰冷潮湿的牢房之中,也显得无所谓起来。

    忍字头上一把刀,那么悲惨的际遇都已经捱过去了,又更何况这个?

    勉强蜷缩在角落的稻草上睡下,不过半个时辰,又听铁链铮铮,花蓉睁眼一看,却是名来送晚饭的狱卒,便勉强坐起来,想了想,尝试着问道:“这位小哥……之前与我一起关进来的那些人呢?”说着,又装出几分茫然的神情,环顾了一眼左右空荡荡的牢房,“怎么都不在了?”

    那狱卒没好气地瞭了她一眼,道:“你以为都似你一般能耐,还能拖到这种时候?我们这里又不是专供人吃闲饭的,早卖出去了。”

    花蓉张了张嘴,还欲再说些什么,对方却已搁下碗筷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垂眼又看了看被反绑身后的双臂,花蓉不禁苦笑着,又重新躺了下来,心想:砚青之所以对这件事一拖再拖,大约也是算着时日来的吧?自己进来得越晚,所受的苦便越少,就好像现在,涉案之人大都卖出去了,自己又还能在这种地方呆得了多久?

    想到这里,又不免期待着,只盼到时候能卖了好人家,自己也少受几日劳苦。

    便在这样心态下,侧卧在稻草上勉强捱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果然有狱卒进来,将仍然睡眼惺忪的花蓉提了出去,押至门外,替她松了绑,交付予一名四十多岁的汉子。那汉子则从怀中摸出一张不知写着什么内容的契约文书,强拖着花蓉摁了指印,又支付了狱卒三两银钱,便本性毕露地摆出一副凶狠恶霸的脸孔,不由分说将她推进马车之中,打外面将车门反锁,自己则跳上车夫的位置,一甩马鞭,呵斥着两匹老马‘嘚嘚嘚嘚’往前小跑而去。

    花蓉虽然一开始还睡得迷迷糊糊,可被狱卒跟拎小动物似的拽出来,又折腾了那么半晌,直至最后上了马车,蓦然看见车厢内还有数名与自己一般年纪的少年少女,不觉惊愕,又反过去仔细想了想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着想着,大约也明白过味儿来了。

    敢情她就这么被人廉价地卖掉了。

    花蓉有点晕:原来他们只看重这件事本身的变化纠葛,并不在乎事后如何处置引起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啊?

    回过头去细想起来,也是——毕竟说到底,她现如今的身份,也不过是‘黑虎寨一案残余走卒’罢了,小小年纪,却被扣上‘助纣为虐’的黑锅,长得俊俏又如何,坏了名声,照样卖不出好价钱。

    想着想着,不免自嘲地笑了起来。

    马车一路上行行走走,又再接了好些名男女进来,花蓉瞧得仔细,这些少年少女大多与自己年纪相仿,想来这班马车必是专门挑选过年纪来收购待售‘货物’的罢。

    人渐渐多了,便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车内晦涩黯淡,为了避嫌,又没有设置窗户,还用了木质的车门……空气中隐隐透出几许腐朽的霉味和淡淡的汗臭,更大的危机在于压抑与缺氧,以至于所有人不得不将注意力努力放在每一次呼吸上面,在缓解精神压力的同时,也要保证自己能平安无事地走出这扇车门才是最明智的抉择。

    花蓉的目光掠过车厢内众人麻木倦怠的脸庞,又趋于生命本能的向光性,由木门门缝及下方间隙透望出去,只见那旁明晃晃地光影易换,一片金红交错的亮堂,花蓉心知外面*光明媚,必然天气极好。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于她来说,这么好的天气,难不成适合被人当做货物般卖掉?

    ?

    她原以为被拐骗或押送进市曹出售奴婢都是一样的,可亲身经历了才知道,竟然卑贱至此,也是有分等级的:例如原先家庭条件不错,后来落魄了,家里急需用钱,迫不得已卖身为奴的,条件就比较好;次一级的是寻常小户人家家身清白的少年少女,再次一级的是各大户人家拿来出手转卖的犯了过错的丫鬟小厮,又或者哪家没有子嗣的姨娘……如此排列下来,她所属层次与年老的ji女相仿,身价都是最低的。

    不仅身价最低,待遇也最次。

    花蓉虽不知马车如今行至何处了,可是透过身后狭小的透气孔,她却看见车厢外面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这里似乎是专门提供贩卖奴隶的地方,两边各设置有石墩或者阶梯,前方则统一打下了许多一人高的木桩,相隔不过三尺,很多人贩子便好像摆摊一样,在后面的平地上自己搭建了台子或帐篷,然后将奴隶们拉出来,一个个绑在前面的木桩上,肆无忌惮地叫卖出售。

    层次高的,不仅没有束缚,而且衣着整洁,整个人显得格外出挑;中等的,捆了双手,粗布衣裳,倒也不讲究形象光鲜;再次的,灰头土脸,衣衫褴褛,形容惊惶憔悴,已露不堪之态。

    而反观他们这一层次的,与其相较,则更加凄惨:人贩子将那些成年男子扒光了上衣,挨个捆绑在木桩上,时不时还会持短鞭发泄般抽打上两下,常可见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青红交错,虽不至于皮开肉绽,但想来还是很痛的。

    又将那些过了适婚年纪的女子剥了外裳,仅着裹胸长裙,勒令赤脚站成一排,统一将双手捆绑在高高架起来的横木条上,跟菜市场卖猪肉似的,吊在那里任人挑选。

    妇人中若有相貌丑陋的,则毫不客气地扒光了衣裳,或夸耀体格健壮可供粗使奴役,或宣扬姿态丰盈好生儿育女……简直就是赤luo裸地卖肉!

    年幼的孩子则好得多,只挨个捆了脚踝,拴成一串,由卖家牵着绳头,乖巧地坐在附近的阶梯上候着路人挑选。

    好像她这般年纪的少年少女,身子骨刚刚长成,肌肤光洁,身材柔韧,又未曾经历世事,便是层次最低,只要生得眉清目秀的,便会被押上最前面专门搭建起来的木台,反绑在木桩上,叫卖促销。

    只不过到底年纪都不大,一个个身子骨仍然柔软娇嫩,倒也免去了跟牲口一般被鄙贱地强行扒光了衣裳的尴尬。

    估摸着是这张脸生得太过如花似玉,花蓉才刚出了马车,便由老谋深算的人贩子充作当家花旦推上临街首位,被人手脚利索地反绑在木桩上去了。

    才被连拖带拽绑了上去,便引起台下一阵不小的骚动。

    虽然如今身处险境,可这并不妨碍花蓉居高远眺,将台下众生奇形怪状的形象尽收眼底。

    她看见台下挤在人流中那些的那些买主看客,一个个双脚生了根似的,无不大瞪着两眼直勾勾地瞅着自己,跟丢了魂一般,半分不肯移开,望过来的神情竟仿佛失魂落魄。

    本尊长成什么模样,花蓉见过,也曾惊为天人,可好歹如今这副模样,还是她特意将裸露在外的肌肤涂抹成小麦黄的颜色,使其看上去稍微粗糙,又饰以少年的面具,不至于引得这群家伙跟见了肉包子的恶狗似的一副表情吧?

    便扭头看了看身旁同样代售的少年少女……确实有着天壤之别,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唉,如此……也好。

    能早点卖掉也总比傻站在这里扮猪肉的强。

    而且,长得漂亮一点,卖的价格高一点,往后自己也必然稍微得主子重视一点,说话做事再机灵点,想必待遇也定然不错。

    心里敲好了算盘,花蓉便流露出一副‘君子坦荡,无愧于心’的姿态,目光清澈明亮,闪烁着精灵般的光华,面庞上荡漾着恬淡静谧的微笑,自然而然显得气韵高贵优雅,即便身着粗布陋裳也掩饰不了他那般神采奕奕的光华。

    偏在这时候,蓦然感受到右手边不远处射来一束及其锐利的眼光,花蓉心下一凛,下意识地侧过脸回望过去。

    根本无需在人群中寻找,她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名神情姿态与众不同的青年男子:身着一袭青衣儒衫,外罩一件筠绿色开襟冰凌暗纹长褂,那副姿容相貌,竟然与人一种十分面熟的感觉……

    花蓉霎时睁大双眼。

    他,他他他不是当日被山贼穷追不舍,为了维护他家公子出逃而深陷重围,最后还是自己推倒大树才救得一命的那青年么!

    为了这事,她才被俘回黑虎寨,才有了后面那么悲惨的际遇来的……

    对了,他曾叫她‘晗师弟’啊,还叫她‘少帮主’来的!

    莫不既是孪生兄弟叶晗的同门师兄,又是‘游龙天下’帮会里的内务管事?

    看叶晗这段时日来毫无动静,按理说,他为了执行任务的绝密性,应该有吩咐过避嫌的吧?

    这种时候,他为何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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