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色为底的墙面上,用暗金勾勒出一条条装饰线,酒红色与黑色错综交织而成的繁复花纹,让整个墙面看上去古老而神秘。紧挨着墙边的——是一个古铜色大型壁炉,因为季节不对,此时炉内被打扫的一层不染,没有任何燃烧使用过的痕迹。炉台上的陈设很简单,仅有数支浸在水晶花瓶中的黑色蔷薇,深沉的绽放着。
小巧的复古鎏金边墨绿色圆几旁,是一把同款配套的高背扶手椅,从精细的工艺上可以看出它不菲的价值。爱德华随性的斜坐在椅中,手臂轻抵着下巴,白皙的肌肤从敞开的领口处隐隐约约的透出来,配上他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流露出一种慵懒的性.感。
“画好了?”见诺拉贝尔开始清洗画笔,“另一个”爱德华走到她的身后,出声询问。先前的爱德华并没有任何动静,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凝神再看,却是一副等比例人物画像,除非走到近前,否则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一张大幅照片,又或者,是本人站在这里。
反正白天也不能出门,想起很久以前就答应爱德华要为亲自为他画像,却因为后来的种种原因而一直没有兑现承诺,她这才安下心来将大半天时间消耗在画室中。虚应一声,她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手中正忙碌的事情上。
“等一会儿我可以将它带走吗?”爱德华的气息将她包围,她甚至可以描绘出他的一举一动。
轻翘起唇角,抬头看了看时间,诺拉贝尔点点头,“当然可以,我想不需要我再提醒你‘油画的保养方法’了吧?”《暮色》就在爱德华那里,他大约应该是知道的吧?不是很确定,所以她使用了疑问句。
“放心,我一定会妥善保存。”爱德华做了一个鬼脸,表情柔和的看向他自己的画像。
消磨了一整天,当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们连萨麦尔的影子都没见到。微凉的风从窗口吹入,夹带着阵阵花香,轻薄的纱帘不时摆动着,为印在地面的月影平添一抹飘渺。
收回注视着窗外的视线,诺拉贝尔缩在爱德华的怀中谈谈的叹了一口气,“我们走吧。”
“不等了?”问的随意,爱德华伸手抚开她被风吹乱的长发。
“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说着,诺拉贝尔站起来,侧耳听了一会儿。转过头瞥了一眼已经被移到房间的画像,“到楼下等我好吗?”她意有所指的询问。
“当然。”
“车就停在车库里。”翘起唇角,将手中的车钥匙抛给爱德华,诺拉贝尔推门离开房间,她得给萨麦尔留个讯息,而且管家那边也需要打声招呼。
耽搁了几分钟,走出大门时,爱德华正倚在车门上等她。见她出来,微笑着打开车门,神情中流露出的珍惜让诺拉贝尔仿若看到了守护公主的骑士。将她安置好,爱德华以非人类的速度从车的另一侧坐到她身边。
“要出发了。”笑着看了她一眼,爱德华猛地踩下油门。身体随着惯性陷进座椅中,却不会有任何不适的感觉,打着旋的气流将柔顺的长发卷起,耳边只余下呼啸的风声和平稳的引擎声。
严格来说卡伦一家算不上是福克斯小镇的市民,他们不在小镇里居住,而是在雷特坎姆公园附近。以前就听爱德华说起过,不过诺拉贝尔并不清楚具体的位置。
道路两旁越来越稀疏的房屋被他们甩在身后,车子渐渐驶入茂密的森林,皎洁的月色被枝叶遮挡的严严实实,一丝光线都没有透下来。熄灭了车灯,爱德华熟练的拨转着方向盘,将车带入到一条不起眼的土径上。
小路堪堪只有一辆车的宽度,但却出奇的平整,即使是底盘较低的跑车,也可以在上面畅通无阻的行驶。不过鉴于这条路并非是一条直线,而是蜿蜒前行的,期间需要绕过一棵棵粗壮的大树,所以车速还是慢了下来。
大约又行驶了数英里,在驶出一个较大的转弯之后,眼前豁然开朗——露出一大片修剪整齐的草地。卡伦家的房子就掩映在几棵保持着原始形态的巨大雪松之间,在夜色下影影绰绰,看不太真切,乳白色的灯光从窗户内透出来,将周围的冷寂驱散不少。
“贝尔!”刚钻出车,甚至诺拉贝尔还没有站稳,就看到爱丽丝飞快的向她这边跑过来。“你终于来了。”
“嗨,爱丽丝。”轻轻的拥抱一下,又旋即分开。爱德华从旁边牵起她的手,走向透出一点微弱光亮的门廊,“我们进去吧,大家都在。”说着,他瞥了爱丽丝一眼,传达出些许不明的意味。
身后传来一声淘气似的轻笑,诺拉贝尔的另一只手也被挽住。
眼前的房子是一栋很规整的三层楼,白色的外墙因为年代久远而略有斑驳,爱德华推开门,露出里面宽敞的大厅,以及在里面等候着他们的人。
眼睛微微转动几下,将房间里的大致情况收入眼底,诺拉贝尔的唇角漾起一个礼貌微笑,转向距离最近的两个人,“晚上好,卡伦医生,卡伦夫人,我是诺拉贝尔,仓促来访,打扰了。”
虽然以前没有见过爱德华的母亲,不过房间里这些人当中很容易就可以辨认出来,卡伦夫人是诺拉贝尔唯一一个没有见过的卡伦家族的成员。脸色是大多数血族那样普遍的苍白,心形的脸庞嵌在一头柔软的焦糖色卷发当中,看起来非常柔和,易于亲近。也许是诺拉贝尔的表现与他们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卡伦夫人不太明显的停滞了片刻,然后才跟在卡伦医生的身后向她们走过来。
“非常欢迎你,斯旺小姐。”距离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卡伦医生停了下来,试探性的伸出手,“不过我喜欢你叫我卡莱尔。”他说。
尽管他语气中“客气”的成分大于“热情”,不过已经足够让诺拉贝尔稍许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谢谢,卡莱尔。”她上前一步,微笑着与他握手,“同样的,也请称呼我贝尔。”
“很高兴认识你,贝尔,跟爱德华一样叫我埃斯梅就可以了。”刚刚松开的右手被包裹进一双白皙纤细的手中,就像爱德华的一样坚硬。
埃斯梅的眼神很真诚,甚至还带上了点儿亲昵,感觉到身旁爱德华同样的惊讶,诺拉贝尔不由的一笑,“我也是,埃斯梅。”至少,这是个好的开始。这期间,爱德华的兄弟姐妹们都没有做声,也许是在无声的观察着她的行为。
“好了,其他人你都见过——贾斯帕、罗莎莉、埃美特。”爱德华简略的带过,似乎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消耗更多的时间,“爱丽丝已经告诉你们了吧?”他转向卡莱尔询问。
“当然。”卡莱尔温和的直视着爱德华眼睛,露出一个包容的微笑,“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爱德华父子两人的对话上,诺拉贝尔眼角的余光则是关注着默不作声的几人,显然这个房间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欢迎她的到来。爱丽丝从刚才进门就回到了贾斯帕身边,此刻正微笑的看着这边。
“贝尔。”爱德华在她耳边小声提醒,示意跟上卡莱尔的脚步。
点头低低的应了一声,诺拉贝尔迈步同爱德华一起走向大厅的另一个出口。
卡莱尔只是转了个弯,走进相邻的房间,同时按下灯光开关。房间正中华丽的枝型吊灯下面,是一张宽大的黑胡桃色椭圆形桌子,周围整齐的码放着八把椅子。诺拉贝尔眨了眨眼,确信自己看到的是一间餐厅。
不等她多想,爱德华已经拉开一把椅子,让她坐下,他自己则陪在她的旁边。其余的人也都随意入座,似乎并没有固定的位置,八个人,八把椅子,围坐在桌边,不算拥挤,也不会让人感觉太过空旷。
视线飘向爱德华,诺拉贝尔安静的等他开口。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想到接下来要谈论的事情,她烦躁的抿了一下唇,忧虑难安的情绪再次浮动上来,那是一种初次面临未知境况的忐忑,亦或是顾虑重重的紧张。
爱德华覆上她的手,坚定的传达着他的抚慰。轻轻回握,她淡淡的摇了摇头,不想在这个时候增加别人的负担,即使对方是爱德华也一样。
“爱丽丝看到了什么?”爱德华的手指忽然收紧了一下,眉头微皱,他迷惑的看着坐在诺拉贝尔另一侧的妹妹,似乎有些事情趁他不在的时候发生过。
“我不太确定,爱德华。”爱丽丝将手臂搭在餐桌边沿,精致的脸庞上有着同样迷惑的表情,“我没有真实接触过维多利亚,无法看到她的未来。我只能寻找贝尔的,但是现在充满了不确定性,它一直在变,也许维多利亚还没有决定要怎么做。”
指尖在桌面轻叩,咚咚的闷响虽然轻微,在静谧中却格外清晰。
“你那边有什么线索吗?”问话的是卡莱尔,他的声音很平静,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似乎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爱德华只得再次详细的把他在森林里发现的线索复述一遍,跟之前告诉诺拉贝尔的完全相同,除了已经很模糊的气味,几乎再没有其它有价值的信息。
“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卡莱尔环视一周后沉稳的说道,“不过我相信,对方对我们的了解同样匮乏。在这种情况下,毫无疑问,优势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我们只需要在防守的同时针对对方的进攻修改策略就可以了。”
维多利亚没有见过卡伦家族其它成员,自然也就不会对他们的能力有所防范,当初诺拉贝尔和爱德华遇到詹姆斯等人时,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恐怕这次维多利亚发现她的气息有所改变时也一定非常意外。
试探,也许是一次,二次,或者更多,总之维多利亚一定会再来试探。当其中一方认为掌握了另一方的弱点后,恐怕就是你死我活的战斗吧!微微叹了一口气,诺拉贝尔露出一个不易发现的苦笑,未知的等待,也是一种煎熬。
“她知道我们吗?”埃美特兴致颇高的咧了咧嘴,魁梧的身材配上他孩子气的表情,稍微有那么一点儿怪异。
“也许。”卡莱尔说话的时候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从镇上任何一个人口中都可以打听到我们家族。”
“也仅仅是知道而已。”爱丽丝耸肩微笑起来。在福克斯小镇市民的眼中,卡伦家族是一个如此特异的存在,在远离他们的同时,也造就了认识上的无知,有心探听的人不会得到更多的信息。
“那么下一次说不定再来的时候就不止是维多利亚一个人。”卡莱尔摇了摇头,看向诺拉贝尔,“你现在刚刚变成吸血鬼,有什么不适吗?需要我们提供帮助的?”
没有想到话题会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诺拉贝尔愣了一下,“唔,没有,我现在适应的很好,除了还不能在白天出门,没有其它问题。”她刻意忽略了“血液”的问题,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她已经不像开始的时候那么渴血,如果没有大量失血的情况发生,她每周只要进食两次就可以平衡身体的消耗。
“白天?为什么?”爱丽丝奇怪的歪歪头。
咦?难道?诺拉贝尔将视线询问的看向爱德华,得到他一个否定的眼神。
谢谢。勾起唇角无声的张嘴道谢,只是口型,相信他一定能够理解她要表达的意思——为了他的这份贴心和细腻的关心。
“是的,我想爱德华大概透露过一些我跟你们的不同,”她顿了顿,瞥向卡莱尔和他身边埃斯梅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意外与惊讶,“成为血……吸血鬼以后,我会有一段时间惧怕阳光,所以通常情况下我只有晚上才能出门。”
诺拉贝尔在赌,赌她与爱德华的爱情,用生命作为赌注。曾经的那个世界,血族惧光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在这里却并不存在这个问题,现在说出来,等于是将自己致命的弱点暴露在众人面前。如果真的有人怀有恶意,仅仅是一个撩起窗帘的动作,就可以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略过几双惊讶的目光,最后定在卡莱尔身上。“为什么?”他的神色极为严肃。
为什么将自己的弱点说出来?还是为什么相信他们?诺拉贝尔敛下眸子轻轻勾起唇角,“因为爱德华。”因为她相信爱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