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小番外

目录:书香天下词| 作者:曦宁若海月| 类别:都市言情

    (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这是一个梦。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对,这只是一个梦。他在心中如此提醒自己。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脏不再听主人的使唤?

    为什么浓重的龙涎香和墨香也遮掩不了那一缕淡淡浮动?

    他隐身在龙榻上,静待那一刻的到来。这一次的入梦不能倚靠国师来施法,他身边随侍的术士姜宁,以一炉龙涎香为梦引,引他来到她的梦中。

    他是九五至尊,是人间天子,紫微帝星在他头上熠熠闪耀,龙气缠绕,使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凭自己的心意改变她梦中的景象。

    皇帝陛下丝毫没有客气,将她梦中的小桥流水变幻成自己最熟悉喜爱的一方殿阁。

    她的意识和这个被篡改了的梦相互重合感应,需要有一个缓冲的时间。于是,在这个奇妙的时间差里,她看不到不请自来的客人,径自游荡在梦境中。

    圆润的肩头,削瘦的臂膀,精巧的锁骨,纱裙曳地,而她在纱裙里若隐若现。

    隐藏在空气中的人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如火舌一样燎着无知无觉的少女。

    她探出指尖,他想将那葱根一样的手指握在掌中;

    她伸出手臂,他想抚摩那藕节般的手臂上每一寸肌肤;

    她垂下螓首,他想沿着那天鹅般颈项弯出的弧度亲吻;

    她微微含胸,他想扯下那袭睡裙,一览渴望已久的美景。

    可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书架如笼子一样,圈住里面甜美的小兽,而他在外面,好整以暇又带着至烈的**欣赏。

    她在里面蹁跹滑动,透过书架的缝隙,如惊鸿一瞥般在他的眼底引下一个个优美的剪影姿态。

    衣角首先在空气中显现出来,他在那一瞬间将瞳孔中的火焰全数收回,以一种庄肃威严的姿态,呈现在她的面前。

    皇帝陛下的眼睛安然的阖着。此刻他的心一半是极寒的冰,一半是跃动的火。纱裙掠过他面前,带起一阵微风,轻送来暗香浮动。

    他丝毫未动,空气中却响起“嗤”的一声,极细微,几可以被忽略。

    她在屏风后换装,身体的曲线完全映在屏风上,自己却无知无觉。

    屏风外的皇帝陛下依然闭着双目,盘膝端坐。

    她忐忑不安,而他正在被她完全无意识地放到了油锅里,翻过来覆过去地慢慢煎。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实际上占了上风,而把两人间的主导地位拱手让了出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曾经从无数人口中听到过这句话,但从没有一次,如此地悦耳,如此地让他感到愉悦和满足——虽然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深深埋藏的恐惧,但这无伤大雅,并不能使他的愉悦减少一分一毫。

    在她面前,他想拥有绝对的权威,然而他也并不希望她过于害怕他。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几乎维持不住自己冷然的表情。所幸,皇家严苛的教育让他仍旧能够不动如山。

    皇帝陛下以一种可以称之为“闲适”的语气道出了皇室秘辛。

    这个小女孩聪明绝顶,但她比一头山林中的小鹿还要小心翼翼。她深深地敬畏着皇权,并且深深热爱着自己的家族。只要抓住了这个软肋,一句话便可以制服她。皇帝对这样的手段和把戏得心应手。

    不过,当她跪伏在地,他心中却陡然涌起了不舍和可怕的、凌虐的**。他怜爱她,可同时又想要折磨她。

    皇帝陛下静静地垂下眼睛,如波涛渊停,峰峦岳峙。

    猎物恭敬地伏在地上,并因恐惧而微微颤抖;这聪明的小东西毕竟还太稚嫩,紧张之下丝毫没有察觉到,龙榻上端坐之人内心的汹涌。

    皇帝陛下永远知道孰轻孰重,他按照原先的计划说出了该说的事情,然后毫不留恋地退出了她的梦境。

    他想要的,总会都拿到手。

    她和他同时从梦境中醒来,她急匆匆地披衣去找人商量,他则伸手到衣衫内上下摩擦,半晌方仰头出了一口长气,将衣内裹着那物的一块纱料拿出来,那块衣角,尚带着暗香浮动。

    她和长辈细细讨论的时候,他命人换下汗湿的床褥,随手披衣向汤池行去,任由女官们一阵慌乱。

    她苦恼困窘的时候,他将自己浸入浴泉中,内侍恭谨地服侍在池边,将玉盘中的冷甜酒高举过顶。

    她终于决定怎么应对的时候,他再次用那块衣角裹住自己,仰头,即使在这一刻,他仍旧冷肃而威严。

    两个人,完全不同的两种思维和生活。

    即使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单方面的意愿也无法让他们有完美的交集。

    南辕北辙,夏虫不可语冰。

    ===========================番外下篇的分割线·N久以后============================

    她第一次走进淇奥殿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她欢欢喜喜、心无旁骛地直奔那几架子孤本。

    皇帝陛下在紫檀书桌前坐下,按照往常的习惯,提起御笔,蘸饱了朱砂,开始批阅各色奏折。以往,每当他批折子的时候,淇奥殿里里外外,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音,夏天时连蝉和蝈蝈、蛐蛐也被太监们粘出来处理掉了。然而从这一天开始,一切都不再和往常一样。

    书架后面不断有声音传出。

    “⊙o⊙哇,这个皇后真是太BH了!偶像啊偶像!”

    “O(∩_∩)O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JQ!”

    “咯咯咯咯……”

    “怪不得这本书会被禁……”

    “好漂亮的字,这是谁手抄的呀?”

    细细碎碎的声音,让雍德帝的脸上泛起笑意。他手下毫不犹豫地批“斩立决”,血红的朱砂、犀利而残酷的笔锋足以让官员们胆战心惊,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却柔软而暖和。阿雨总是如此,看书的时候全情地投入,偷笑、自言自语,激动时也会随便拉住身边某个人抒发一两句自己的感叹,再转头埋回到书堆里去,也不管被她拉住的人是谁。

    当值的小内侍想上去阻止曦雨发出声音打扰皇帝的思绪,皇帝陛下抬眼一瞥,小内侍慌忙躬身,不发出一点声音地退下。

    书架后翻动书页的声音、自言自语的声音、嘻嘻偷笑的声音,让整座殿阁变得有生气起来。

    曦雨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乐趣中,不知不觉已到了饭点。她放下书本,揉着略微有些酸涩的眼睛,从书架后绕出来。

    皇帝听到了响动,放下手中的笔,向她招招手,待她走到近前,温柔地将她放在自己的膝上。

    “你好忙啊。”曦雨看着御案边高高摞起的奏折,惊叹。

    雍德帝用自己宽大的手掌合住她的小手:“累了?”

    “嗯,有一点。”曦雨在他怀里活动一下脖颈,稍解困顿。立刻有只大手轻柔地为她捏着颈子,巧妙地刺激穴道,让她舒服地轻吟出声。

    随着她断断续续的呻吟,颈后揉捏的手指渐渐变了方式。力道越来越轻柔,更像是带着□的爱抚。看了无数AV、GV的曦雨,此刻却很是迟钝,惬意的合着眼睛,在皇帝的膝盖上蹭来蹭去,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

    颈后突然一痛,酥麻中针刺一样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叫出来。紧接着,她还未反应过来,肩膀一凉,衣服已被撕下了肩头。

    曦雨惊叫,被从身后紧紧地抱住,火热的嘴唇烙上她的脖颈和肩窝,皇帝陛下狠狠地吮吻,又张嘴咬在她柔嫩的肌肤上,毫不犹豫地制造出齿痕,又满怀怜爱地细吻上去。

    曦雨慌乱得要命,回头伸手去推他,却无意中瞥见他的表情——庄肃而狂热,弥漫着**又高贵威严,凛凛华贵之气从他的眉宇间浮现出来,此刻却夹杂着野兽一样的狂暴残忍。

    她被他眼中的红丝慑住,一动也不敢动。

    游移在背上的气息粗重剧烈,而他一手箍在她腰间确保她一动也不能动,另一手缓慢地在她破碎的衣内滑行,如一条狡猾的蛇,撩开残破的襦衫,撕裂锦缎的中衣,从她小衣的边缘滑进去,一把握住软玉温香,带着薄茧的掌心摩挲顶峰那粒小小的玉珠,又残忍地揉拧搓抚。

    曦雨整个身体完全僵住了,突然猛烈地挣扎起来。虽然那是她心中所爱慕的人,但她的身体仍本能地害怕着这陌生的领域。似乎她的挣扎推拒让身后那头野兽很不满,他重重地在她腰间咬了一口,齿痕上泛出一点血丝。

    曦雨立刻不敢动。

    他满意地长舒了一口气,动作轻柔地将她转过来面对着他,缠绵而略带急切地吻她粉红色的嘴唇,此时,他压抑下了心中的那头野兽,尽量温柔地安抚。

    他的手仍流连在她胸前,爱不释手地轻抚一对乳莺。皇帝陛下低头看去,不禁一笑,神色更加温柔:阿雨的小衣是一件大红色的肚兜,上面用月白色的绸缎扎出玉兔和圆月的图案,兔子的眼睛处缀了粒红宝石,越发显得可爱。

    曦雨脸上似火烧一样,不自在地把脸撇到一边,在心里捶地大哭。

    他亲亲肚兜上面露出来的地方,哑声笑:“很好看。”正要扯下她小衣,却又僵住:阿雨的小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抗议主人没有按时喂饱它。

    曦雨如逢大赦,无辜地看他:“我饿了,皇帝也不能差饿兵啊……”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才用自己的衣衫将她裹住,扬声唤人服侍。

    用过膳,他陪她玩叶子戏(古代的一种纸牌)。

    “哎呀不行,我出错了。”曦雨第N次悔牌。

    他安然端坐,纵容她耍赖,然后在她输掉之后把她抱在身上,低头亲昵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惹得她惊讶地看他,带着一丝难为情又甜蜜的修窘和恼怒:“猥琐男!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怪不得呢,我觉得这里的摆设很眼熟……”

    他扬扬眉,惩罚地箍紧她的腰:他不想再对她说谎话,自从那次入梦之后,他无法再在这里心如止水。无数次地幻想过抱着她在这张龙榻上覆雨翻云,醒来之后热涔涔的汗已浸湿了身下的丝绸。

    曦雨喊疼,他缓缓放松了力道,低声指点她玩叶子戏的小诀窍,听得曦雨眉开眼笑,频频点头,用十分崇拜的眼神望他。

    他丝毫不带□地亲吻她,那颗如金刚石一样冷硬的心上有无数的小裂缝,每一条都被她填得满满。

    他拿着一卷书籍,听到她在怀里唧唧呱呱地聒噪,咕咕哝哝地抱怨,警告地瞥过去一眼,立刻静音。

    待他将所有事务都处理完毕,月儿已经高高地挂上了枝头。皇帝陛下放下手中的朱笔,立刻有不识字的新进小宦官上前来,把奏报整理好。

    宫中的规矩,为皇帝陛下整理奏折的内侍必须是这年刚净身进宫的宦官,每年换一个。

    雍德帝站起身,陈堰已捧着一个托盘在旁边躬身等了。

    陈堰是他最信任的贴身内侍,他的心腹,皇帝陛下是一个多疑而残酷的人,能让他信任的并不多。陈堰从他是太子时开始到东宫服侍,然而在皇帝陛下登基的那一年,才真正得到了雍德帝的信任。

    那时,皇帝陛下以冲龄登位,主弱臣疑,主少臣欺。先帝并未设顾命大臣,皇族们有名咒的钳制,再加上人丁稀少,彼此间感情深厚,不得不紧紧抱成团,拱卫皇权。诸多贵族世家,包括申贵太妃的娘家申氏,借着这大好时机混战成一团,都想谋取更大的利益。他唯有蛰伏,隐藏起所有的锋利爪牙,等待成年那天的到来。即使到了那一天,要肃清朝野、整顿纲纪,也是一场漫长而艰苦的斗争。在这样的时刻,皇帝陛下谁也不敢相信,但他也确实需要心腹,需要可以信任的人,需要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势力。

    锦衣卫只忠于皇权,而不是忠于他。

    半块虎符在他手中,然而他调动不了军队,包括拱卫京师的神策军、守卫皇宫的禁军和看守宫门的期门卫。

    他经过长久的考虑,终于下定了决心。

    十四岁的雍德帝命陈堰担起整理奏报之责。

    陈堰毫不犹豫地跪伏:“不敢欺瞒官家,奴才识字。”

    皇帝满意了,陈堰入宫这么多年来,从未在人前人后显露过自己识字的本领。若不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连他也不会知道。他需要这样的人:嘴够严、眼光够毒、城府够深,同时对他忠心耿耿。

    看着主子起身往西暖阁走,陈堰捧着托盘不声不响地跟上。

    雍德帝随手取过托盘上的小玉瓶,挥挥袖子,陈堰会意地停在了门外。

    西暖阁内暖意融融,总管紫宸宫的尚宫女官迎上来福身,又转身在前引路,悄声禀告:“殿下在躺椅上睡熟了,奴婢不敢挪动,只给殿下搭了毯子。”

    皇帝陛下点点头,转过巧夺天空的镂空板壁,仙鹤形状立灯旁边的躺椅上,曦雨睡得正甜,鬓发散乱,一手合着一本书放在胸口,一手反着放在头下面。

    雍德帝上前,轻轻抬起她上身,正要把她抱到床上面去睡,人却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睛,含糊地问:“什么时候了?”

    “戌时(晚上七到九点)。”皇帝斜坐在躺椅边上,把她抱在怀里,解开她的衣带,给她腰间的齿痕上药:“上好药抱你去床上睡。手枕麻了没有?”

    “嗯……还好。”曦雨睡眼朦胧地甩了甩手臂。

    外面陈堰忽然出现在门口,躬身:“官家,有大臣递牌子。”

    那定是有重大着急的事了,雍德帝脸色不变,温声:“朕去瞧瞧,叫她们服侍你安寝。”

    曦雨彻底清醒过来:“睡了一会子,现在倒不瞌睡了。我想去外头散散,殿里烧着地龙,怪闷得慌。”

    “陈堰,跟着殿下。”皇帝直接吩咐,为她整理好衣裳,再嘱咐曦雨多穿件斗篷,便又起驾去召见递牌子的大臣了。

    总管尚宫从宫女手中接过玄黑绣龙,里子是火狐皮毛的宽大披风,亲自给她披上:“殿下的衣裳尚服局正在赶着做,官家吩咐,先给您穿着他的,待新衣都做好了,再呈上来给您瞧。”

    曦雨有些羞涩,偷偷撇撇嘴。她自己的衣服都有很多了,但很多不合宫中的规矩样式,只有重给她做一批。大原则已经和皇帝陛下谈判好,这些小节她也不在意了,反正穿什么都一样。

    “殿下,奴婢给您提灯。”一名穿着典赞服色的女官提着一盏宫灯过来。

    “不必。”曦雨笑笑,拿过她手里那盏宫灯:“不过是散个心,何苦劳师动众的。”

    “殿下早些回来,若迟了,我们少不得派人去寻。”那女官又说道。

    “辛苦典赞女官了。”曦雨点点头,轻轻拽起过长的披风下摆,轻盈地跨出门槛。

    陈堰一声不吭地跟上,临走时不经意地瞄了那典赞女官一眼。

    宫中六局一司,每司各有两名品阶最高的女官,尚宫局两位尚宫,一位统领紫宸宫,一位统领飞凰宫,都是从无数宫女中脱颖而出,自然是人尖子中的人尖子。在紫宸宫服侍的这位李尚宫,年已界四十,同样是服侍皇帝多年的老人,理所当然地和陈堰默契非常。

    目送曦雨的身影出了殿门,消失在玉阶下,她才将脸一沉:“给我跪下!”

    那典赞女官吓了一跳,急忙跪下:“女先生,奴婢什么地方错了?”

    “尚仪局的人也糊涂了,叫她们指一个伶俐的来提点这位主子宫里的规矩,怎么派来的这般没眼色?”李尚宫皱眉,转头吩咐一边的小宫女:“典赞女官归和尚仪管,你去叫她来!”

    和尚仪来得很快,她比李尚宫年轻些许,能在三十岁左右便爬到了尚仪的位置,足见她手腕了得。

    “我平日看你也是个稳妥的,怎么叫这个倒三不着两的来教导主子?你问问她方才对主子说了些什么话?叫官家知道,尚仪局的人免不得被她牵累!”李尚宫语气严厉。

    “你都说了些什么?”和尚仪皱眉问。

    “奴婢不过是请她回来得早些,免得再去寻……”那典赞女官懦懦的。

    “这又是什么大错了?”和尚仪挑起修饰精致的眉毛,看向李尚宫。

    “她一个典赞女官,竟敢这样对主子说话,忤逆犯上,难道不是错吗?”

    “哎呀我的好姐姐,那还不是正经主子呢,连大礼还未行呢,就住进来了。”和尚仪见四下无一人,大着胆子说:“虽说这个进了紫宸宫,但也不过是貌美,所以得宠些。这宫里哪个不是美人儿啦?不过是叮嘱她早些回来,还能怎么摆谱不成?”

    李尚宫摇摇头,凤家小姐今日刚进来,紫宸宫又是堵不透风的墙,外头一丝消息也无:“我瞧在你平日里对那些小宫女有照拂的面上,今儿才放胆透个信儿给你,趁早把这个没眼色的弄回去发落,再派个机灵的过来,免得官家旨意下来,这奴才难逃一死,你也免不了被连累。”

    和尚仪表情认真起来:“姐姐当真?”

    李尚宫轻轻点头,她虽然看不惯这个和尚仪的某些做法,但此人心肠尚好,两人这些年明里暗里打交道过招的次数不少,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此时倒不忍看她被牵累了,再者官家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这位主子今日刚进来,衣裳还没做齐,官家命我将他的衣裳拿给这位主子穿。”没理会和尚仪瞪大眼睛的呆滞表情,李尚宫低头瞄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典赞女官:“叫这个闯祸的跟你说,紫宸宫里的人称呼她什么?”

    “什么?”和尚仪立刻低头问。

    “殿、殿下……”典赞女官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带上了哭腔。

    “赶紧带她回去发落,幸好官家正召见大臣,等接到了回报,她是死定了,你不死也要脱层皮。”李尚宫催促:“还不如你先处置了,再求求能说上话的人,才好为她讨情。”

    “多谢姐姐,这一回我记下了。”和尚仪正容敛衽向李尚宫施礼,低头轻叱:“还不起来快走。”

    典赞女官急忙向她们叩头,哭着千恩万谢,才退出去。

    “你回去传遍六宫,都把眼珠子放亮些。若再起什么波澜,可就不好了。”

    “知道了。”

    “若还有那些自恃资历深、身份高、出身好,不服的,就问问她们,还记不记得彭妃是怎么死的。”

    “你是说……”和尚仪吓得一颤抖:“彭妃,是因为……”是因为这位主子,所以才被官家以那种手段弄死的?

    李尚宫几不可见地点点头。虽然已过去了这么多天,但现在想起那一夜,还是会令六宫战栗。

    和尚仪手脚发软地走了,李尚宫叹口气,还是想想待会儿怎么好为那个典赞女官讨情罢。

    曦雨慢慢地走下玉阶,两旁守卫的期门军逐一在她走过的时候屈下自己的膝盖,枪尖冲天,向她行礼。

    手里的灯笼光线昏黄,但足以照亮脚下的路。

    陈堰跟在她身后,沉默不语,像一条影子。

    大大的圆月高挂在夜空,皎洁的清光均匀地洒向大地。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啊。”曦雨仰头,轻轻地感慨,回头轻问:“陈总管,如今,这些将士,心目中最至高无上的,应该是陛下了吧?”

    本来他应该中规中矩地回答“是”,但他并没有,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您如果改口称‘官家’,陛下会更高兴的。”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为了这一天,为了从眼前女子的口中听到这个称呼,皇帝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曦雨笑,指向宫殿南方的高台:“那是哪里?”

    “那是‘集翔台’。”

    “集翔台啊……我有听舅公提起过。”曦雨提着灯,往那个方向走去。

    她站在高高的集翔台上,突然想起很久前有一个夜晚,他们一起站在另一座高台上,她恶作剧地考验他的记忆力,硬是要他背出白天时她命令他念的书。

    “故乱世,方现英雄,故英雄,方有佳人,奈何纷乱,奈何纷乱;

    故嗜兵,方成盛名,故盛名,方不厌诈,兵不厌诈,兵不厌诈;

    故飞燕,方惹多情,故多情,方害相思,一望成欢,一望成欢;

    故春盈,方恨秋思,故秋思,方恨离情,不离不弃,不离不弃……”

    曦雨轻轻地吟唱,回忆起那时,他嫌恶地批评书和曲,都被她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她最爱的白娉婷和楚北捷,然后她突然想捉弄他,板起脸:“我们来对月起誓,永不相负。你要是不肯,就说明你的心意不是真的。”

    然后,他也跟着犯了一回傻。

    再然后,想起那个仓皇出逃,心碎欲死的夜晚,果然是没有月亮的。

    “殿下,”陈堰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出来:“您走的这两年,官家在集翔台上眺望凤府的方向,奴才已数不清有多少次了。”

    曦雨回头微笑:“他有你在身边服侍,真是他的福气。”又笑:“你放心,我既然已经决定放下,再重新开始,就不会后悔。”

    从集翔台上可以俯瞰整座皇宫,曦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队灯笼从泰安殿出来,往紫宸宫而去。

    “殿下,夜风寒凉,该回驾了。”陈堰躬身提醒。

    “好。”曦雨看到那串灯笼,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咱们回吧。”

    “她已经受到教训了,何苦再重罚,你仁慈些吧。以后在正史上落个暴君的名声,也不会显得你多好看多特殊。”曦雨毫不客气。

    “就依你。”皇帝笑,这才是他的阿雨,无法无天却让人生不起气来。“冷不冷?”他依旧将她的小手合在自己掌心,亲昵地温暖着。

    曦雨感觉到他手上的温度,就像她今晚穿的披风一样,玄黑绣金龙的丝绸面,代表着皇权、尊贵、威严和残忍,内边却是柔软滑顺的衬里,暖暖地裹着,永远不会再伤害到她。

    她想着想着,唇上弯起一个月亮般美好的弧度。

    “笑什么?”他捏捏她的鼻子。

    “还记得那本《孤芳不自赏》吗?我在想,”曦雨眼神悠远,“就像书上说的,也许我们,真的从不曾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