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绫几人到徐府时,正是近黄昏。夏日的傍晚,还有股余热未散,自下而上的热气扑打得人有些烦躁。
从西城自北城,这段路,不远不近,即使是马车内的徐青绫,依旧能感受到夕阳的毒辣。就是下了马车,琉璃还时不时地上前为徐青绫擦拭汗珠。
迎接她们的是卫氏,她亲自出得府门相迎。
一见到她们,就露出了温婉的笑容,不过,少不了几句埋怨,“怎么回得这样晚?可是在路上有事情耽搁了?”又问,“三皇子可好?皇子妃殿下可好?”就连她们在三皇子府的生活也一一问了。
此时,徐青韵的心情还有些低落,所以,对于卫氏的问题,都不咸不淡地答了,偶尔,答不上来的,徐青绫也帮着掩饰了,不过,卫氏终究对此上了心。
她从丫鬟手上接过徐青韵,轻轻拍打她的手背,笑道,“那就好!我就怕你们在路上出了事儿,所以一直让婆子看着,一有信儿,便立刻知会我。否则,我哪能这般及时地接上你们!”有外人在,她此刻也不好问。
卫氏眼神微闪,从怀中掏出绣帕,替徐青韵擦去脸上的汗水,又顺带捋了捋捏在一起的秀发,“来,跟母亲进府去。”说着,拉着徐青韵便往门里走。
拾阶而上时,脚下突地一顿,想起一直被她冷落着的庶女,回身道,“你也跟着进来吧!”
徐青绫福了福身子,低声应了是,便尾随在两人身后,进了府。
一行人是在垂花门处分开的,卫氏拉着徐青韵往正院珊兰苑而去,母女俩多日不见,自然得叙叙话。
而对徐青绫只留了一句“关切”的话,“坐了一天的车,想必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歇吧,就不必去我那请安了。”
徐青绫笑着应诺,带着丫鬟回了自己的院落。
院子是前一天卫氏吩咐人打扫过了,主人不在,倒也不显得杂乱。只不过,迎接她们的是月纱,近一个月未见,似乎胖了点。她的离开,反而成全了她,她估计是淡忘了日纱犯下的错。
不过,见到她时,月纱的身子还是缩了缩,笑容也有几分勉强,“小姐,您回来啦!”
“嗯!”徐青绫点点头,进了院门,院内的婆子丫鬟们纷纷笑着向她请安,她也略点下头,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芮茹服侍着她去了净房梳洗,琉璃则进了内室,将行李收拾了,贵重的东西锁进了箱笼,其余的则分放在了原先的位置。
绿柳让锦素去烹茶,自己则去了小厨房,准备今日的晚膳。
能进屋子的,徐青绫的院落因着三等丫鬟并未挑选出来,也就只有一等丫鬟与二等丫鬟,二等丫鬟中,日纱被遣了,便就只剩下三个。其余两人都去忙了,虽然月纱也进屋子了,却只能尴尬地站着。
她知道,小姐这是在冷落她!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又回来了,好在小姐后日就要进宫,她多少还有些盼头。
徐青绫出来时,一眼就看见月纱尴尬地杵在屋子中央,两手一会儿交握着放在腰前,一会儿又垂在身子两边,心神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连她出来,都未注意到。
总之,与这屋子格格不入。
徐青绫在炕边坐下,锦素刚好端着茶盘从屋外进来,月纱这才想到过去帮忙,然而,却被锦素断然拒绝了,“奉茶,妹妹一个人就够了,姐姐昨日收拾屋子也累了,还是在旁歇着吧!”
说完,绕过她,将茶具放在了炕桌上,又笑着对徐青绫道,“小姐,这套茶器可让奴婢一顿好找,您瞧瞧奴婢这记性,才不到一个月就不知它放在哪了。看来奴婢,真的是老了!”
锦素这话的意思,当然不是指自己的记性不好,多半是在埋怨月纱动了茶器的位置。
月纱脸上蓦地一红,正想上前解释,然而,绿柳正好进了屋子,适时地打趣道,“是哪个丫头,在说自己老了?我们这些做姐姐的都还没喊老呢,如今被你一说,岂不是更老了!”恰好替月纱解了围。
被绿柳一说,锦素想起小姐也比自己大上半年,忙笑着掌嘴道歉,“哎呀!是妹妹说错话了,姐姐可别怪罪。”走过去挽住绿柳的胳膊直摇晃,“姐姐,可要原谅妹妹的不是!”
“好了,好了,别摇了,再摇下去,身子骨都要被你摇散架了。”绿柳笑道,随即,又对离她不远处的月纱道,“听陈妈妈说起,厨下的两个婆子都请假探亲去了,一时间人手有些不够,月纱,你过去给陈妈妈打打下手吧!”
月纱应声,退了下去。
待没了月纱的身影,锦素满脸不屑,小声嘟囔了句,“现在还有脸进屋子里,要是我,早躲得远远了,省得小姐看了心烦……”
“锦素!”徐青绫打断了她的嘀咕声,“你随我去老夫人那请安!芮茹,你去里屋,让琉璃将三皇子妃殿下给老夫人的礼取来。”回来,再说月纱的去处吧。
徐青萝备给徐老夫人的礼物,是托她带过来的。
锦素紧忙收敛了神色,等芮茹捧着徐老夫人的礼出来,就随着徐青绫一道去了老夫人的院落。
行至半路,余光扫见远处,一行人簇拥着一个妙龄少女进了一旁的侧门,谈笑声隐隐传来。难道是徐正宏新纳的妾室?疑问刚出头,就被徐青绫给否定了,徐正宏断不可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纳妾,估计他如今也没有那个心思去纳妾。再说她们的装扮,也不像是徐府的人。
徐青绫脚下略停,复又朝徐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林妈妈见了她,极为高兴,“老夫人刚还在念叨您呢,说您今日回府,必定会来看她,恰巧您就来了。老夫人还说了,让您一来,就过去见她,不必通报。”边说着,边将徐青绫往正屋里引。
徐青绫笑着道了谢,关切道,“老夫人近日里可好?老毛病没有再犯吧?”
林妈妈听徐青绫问起,顿时,收了笑容,脸上浮起了几分忧色,“前几天,老夫人还说头晕呢,让大夫看了,只开了药调理。不过,那药似乎不管用,老夫人一连痛了几天,今天方才好些……”
“别听林媛瞎说!”徐老夫人打断了林妈妈的话,“我的孩子,你快进来,让祖母瞧瞧是不是又瘦了!”
徐青绫应了一声,与林妈妈相看一眼,加快步子,进了屋。
天色还未全暗下来,不过,屋内早已燃起了灯,倒也算亮堂。
就着灯光望去,徐老夫人正满面笑容地望着她,身旁是个凹陷下去的大引枕,想必方才徐老夫人是斜倚在它上头,听见她们的谈话声,才起身的。
徐青绫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走近,向徐老夫人行了礼,又在老夫人的坚持下,坐到了她的身旁。
近身看去,老夫人的面色确实有些不好。虽然平常对她也并未多亲昵,不过,在徐府中,也就只有老夫人是真心待她好的,脑中则自动将徐正宏摘了出去。
所以,徐青绫话语间也难免有了担忧,“老夫人,头痛可好些?我给您配的药,可是吃了?”她也看过,但就是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只能配一些止痛的药丸,减缓些痛楚。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让他看看,也许能看出什么问题来,她的道行终究还是浅了些。
林妈妈赶忙抢在徐老夫人前头说道,“小姐配的药,很是管用。老夫人头痛的时候,服一粒,就能好。不过,就是没剩下几颗了,老夫人她不舍得吃,才让大夫开了药。今日,还是因为您要回来,所以,才服了一颗。”
林妈妈一骨碌就将话给说了,只能让徐老夫人干瞪眼。
她拉过徐青绫的手,道,“林媛就会夸大事实,我也没多大事儿,你别担心!还是跟祖母说说,你们在大姐儿府中的事情。那宫中来的嬷嬷严不严?你的规矩又学得怎么样了?”
徐青绫没有回答徐老夫人的问题,反而,说起那药丸的事儿,“那药丸怕潮,所以,孙女儿备得少了,我明天就让丫鬟将新配的药送过来。”
她做得少,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最主要的是她之前认为那是够的,又加上止疼药,多吃了对身子也无意,所以没有多配。就是没料想到,老夫人这般需要它。
徐老夫人终究是没有推辞,徐青绫又笑着陪她说了会儿话,见老夫人精神有些萎靡,想着告辞离去,却被她给拦了下来,“我还有些话要说!”
林妈妈会意,带着锦素出了屋子,又将门合起来,两人守在外头。
“老夫人,您躺下说,让孙女儿给您揉揉肩。”
徐老夫人倒也应了,斜倚在引枕上。
而徐青绫则坐在一旁为她揉肩,听老夫人缓缓说起,“今日早间,我们徐氏的族长带着族里年轻一辈进了府中。现今的族长,是我侄子辈的,我也没过去。宏儿也因为衙门上的事情,不在府中,他们是媳妇儿给迎进府中的。我听林媛说起,媳妇儿陪着他坐了会,只留着王玉在里头伺候。”
王玉,是徐氏身旁杨妈妈的闺名。
她是知道徐氏族长今日到府的,所以,老夫人这话,听起来平白无常,但却暗藏深意。卫氏陪着族长说话,说家常也有可能,谈些重要的事情,更是有可能。
想起方才卫氏对待她与往常迥异的态度,想来有可能是两人说了些什么。
“你要当心……”徐老夫人还想接着说下去,却听林妈妈在门外低声道,“老夫人,有人过来了!”
(不好意思,有点晚了,明天的更新大概是上午十一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