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的,怎么来的时候没觉得路这么远!
莉莉暗暗咒骂着,却还要显出并不惊慌的样子,压着步伐走向外面。偏偏小矮星今天没有上班,她不能启动一个目的地太过明显的非法门钥匙。她不确定地揩揩面颊,想确认没再像刚出来的时候一样,带着心疼的泪水。
还有半英里,她想道,那里是两个反瞬移咒之间的夹缝,只要到了那里,就可以……
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声响,莉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脚下加快了步伐。感受着时隐时现,又完全不受自己掌控的魔力,她对着手中的魔杖自嘲地笑了笑,打开了腕带上所有的搭扣,露出一圈小小的缝隙。
早知道,德思礼的那把左轮,把它缴械了就好了。她阴郁地往那细细的皮质腕带里伸进了一整只手。
“呦,走得还蛮稳当的嘛。”前方传来一个粗野的笑声,让她猛地顿住了脚步,脸色煞白——她完全没听到前面有人!
但是已经没有差别。只这一愣的功夫,十来个穿着不合体的长袍的狼人已经围住了她。莉莉瞟了眼快要变圆的月亮,果然,越接近月圆的时候,狼人就越接近化兽时的体能标准。
“伏地魔的家教,就只是让你们对女士如此不敬么?”莉莉挑眉,轻声笑道。
针对她的称呼,几个狼人交换了一个惊惧的眼神。其中一个露出野蛮的笑容。
“不,当然不,我们可爱的奈杰勒斯小姐。”他粗声粗气地说道:“但是,也许您不知道,狼人的耳朵都好使得很,所以,我们恰好知道,你不再是黑魔王手里保护着不让我们动你一根寒毛的那个狂妄的小姑娘了,不是么?”
“幸亏如此,你该庆幸,奈杰勒斯。”另一个狼人舔着自己尖尖的牙齿:“不然的话,我们都轮不到从芬里尔口中分到一点点儿属于你的嫩肉。”
“如果你们的芬里尔知道自己到底是栽在了谁的手里,他会为此刻的你们而担心的。”莉莉摇了摇头,遗憾的表情还没有消失,就闪电般抬起手来,一手两瓶,防狼喷雾和鬼雾汤剂猛地甩在了两边的地上。
在蓝紫色的雾气腾起之前,她就飞快地闪进了旁边树林里早就找好的小岔路。狼人们捂着眼睛倒在地上惨嚎着,有的直接昏厥过去。
她抓住机会给自己施了轻盈咒,没命地向既定方向跑去。而狼人的数量太多,有机会躲开那烟雾的也不少,他们很快地追上来,两三个,或是四五个。她连头都不回,打开一瓶瓶的强杀伤性药水向身后泼洒着。
肮脏湿热的呼吸已经喷到了她的颈后。
“要比跑步,你可就差了点。”一个猥琐的笑声响起在耳边。
莉莉手中银光一闪,向身后挥了出去,却不是魔咒的光亮。
她闭上眼睛,幻影移形。
混乱无光的旋转,小小空间让她感受到跟以往不同的紧迫与狭窄,腐臭让她厌恶地屏住了呼吸,却又无法从一双铁爪中抽离自己的胳膊。
本来她想好的目的地是霍格沃茨的大门外,却因为慌张,和几个狼人的拉扯,竟落在了禁林的边缘。
还没站稳身子,她就踉跄地向禁林外的光亮处飞跑出去,刚刚的人影幢幢之间,似乎有两个或是更多的狼人,拿她当门钥匙跟到了禁林里来。她咬牙切齿,这群趁人之危的……
嘶啦——
拽住她左臂的手,在她的挣脱之下撕开了肩上那结实的布料,在她的胳膊上留下几道抓痕。月光下,莉莉的脸绷得像块石板。手中的军刀向那人的颈部一划,狼人躲开,却又在她跳过的一道暗沟处绊倒……
“咔嚓”
因为脚下的拉力而踉跄扑倒在地,头晕目眩的莉莉,直到一阵尖锐的剧痛让她几乎昏过去,才知道那一声脆响是她的踝骨被狼人折断的声音。
只是脚踝的疼痛,却似乎蔓延到全身,她打着冷战,咬死了牙关站起身来。却又再次倒下。
痛!痛得她想骂娘。
狼人提住她的领后,想要将她拎起来。莉莉支楞一下坐起,跟她一起转过身来面对那家伙的,是一柄银光锃亮的匕首,莉莉整个人也像出鞘的匕首一样,冷酷无情地看着他。
狼人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女人现在一点魔力波动都没让他感觉到,怕她干什么!
“小姐,我是狼人,记得吗?”他哈哈大笑道,“刀子对我们是没用的!”
“很遗憾,这一点,我知道。”莉莉奸诈地笑。随即刀刃向下,刀尖朝上,拼力将手中的匕首,整个戳进了狼人的鼻子下端。
狼人发出凄厉尖锐的惨嚎,捂着脸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疼死你就算了,莉莉这样想着,在黑暗中摸索着自己的踝骨。改天要请莱姆斯吃饭。
要不是发现卢平没事总爱摸鼻子,莉莉怎么可能发现狼人最脆弱的地方,就是变形时变化最大的口鼻相交处,没有骨头阻挡的地方?
她来不及找到自己断骨的位置,就面对着另一个狼人。她动动手腕,腕带里的魔药已经告罄,除了手中的魔杖,她是真正的手无寸铁。
颈部的传来勒痛,一双指甲里满是黑泥的大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拎起来撞在一棵树上,砰的一声让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不在原位,腿上的伤处悬在空中,像有个斧子在劈它,腥臭的粗鲁呼吸直接喷进她的喉咙深处,让她有气无力地干呕起来。
龙游浅水,虎落平阳——这类带着讽刺的词语划过脑海,让莉莉恼恨万分的睁眼,爆发出冰冷亮绿的杀意!
握拳屈指,指节猛击狼人的喉结,与此同时没受伤的腿全力抬起——经典防狼术,就是要防“狼”的!
狼人发出一声痛呼,虽不致命,却也让他放了手,莉莉猝不及防的落地,腿伤却彻底摔错了位,痛得她咬破了下唇。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
狼人揉着脖子粗吼着爬起,“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招,你这该……”
“Hello……”一个无比轻柔、又阴森至极的低语在他身后响起,与此同时,冰冷的、带着尖锐的锋利感觉的一个小点,轻轻地触上他的颈椎,越来越重的压迫着,那个声音像魔鬼的手扼住了狼人的呼吸,再次响起。
“尽管,我也更愿意用刀子……但是,这叫魔杖,知道吗,畜生?”
西弗勒斯•斯内普站在那里,魔杖一动不动地逼在狼人的脖子上,深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阴毒狞厉的火焰,疼痛的恨意让他本不精致的面部线条凶狠地扭曲着,显得从未有过的粗犷与野蛮。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清下一个咒语。
“血肉割离。”
一个“无声无息”让叫不出的狼人更加痛苦,一分钟后,地上就只剩下一堆毫无意义的血肉,和人皮。
如此精准的剥皮咒,让另一个还在痛苦挣扎的狼人生生忍住了叫喊,尽量悄无声息的打算溜走,却反倒引起了斯内普的注意。
“粉身碎骨。”斯内普抬了抬手,仿佛只是马尔福撩撩头发。
强大的粉碎咒,让他用全身的骨头,还给了莉莉。
转过身来,西弗勒斯面无表情向莉莉走过去,还因为仇恨而无法敛去眼中的怒火——尤其是在看到她手臂上的血痕的时候,他只恨自己没时间用上更令人痛不欲生的……
“莉莉?”他俯身,轻轻扶起半坐的莉莉——她还保持着刚刚见到他的时候,惊讶的睁大双眼的样子,呆呆的。他皱皱眉头,给她的脚踝施了镇痛咒,这里太暗,他可没法为她扶正断骨。
“莉莉,你……还好么?”看到某人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瑟瑟发抖,他有些担忧地问道。
“西弗!”莉莉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扑在他的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没事了,都过去了。”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将她抱了起来,向城堡的方向走去。
“呜呜……西弗,我好怕……你不知道刚才……”她鸵鸟一样埋在他胸前,语无伦次地哭道。
“我说过,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西弗勒斯沉声道。
“吓死我了!”莉莉揪着他的袍襟大声道:“你不知道,呜呜……你刚才好可怕像夜叉一样……”
抱着她的某人踉跄了一下——这该死的树根。
银色的月光透过高高的窗棂,平生第一次,西弗勒斯和莉莉同行在城堡里,走向同一个地方,而且还是抱着她。某位从来低调的魔药教授,此时却在心中抱怨,为什么今晚全校的学生都不出来夜游,没人能见到这一幕。
他就没有想到过,就算是有人见到,也会捂着双眼向梅林发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你怎么会回来的?”莉莉搂着他的脖子小声问道。
“你终于想起问这个了。”西弗勒斯黑着脸道:“卢修斯用两首三流诗歌和我们难以再度交换信任的友情,打断了我即将接受的惩罚,提议我应该高度发扬绅士精神,对某个恩断义绝的冷血女人进行礼仪上的、最后的挽留,当然,主要是为莱斯特兰奇夫人找药治伤,而他则要给黑魔王汇报一项机密的消息,礼貌地请我离开一会。”
“哦,不!告诉我他没这么做!”莉莉惊慌地低呼道。
“如你所见,我们已经这么做了。”他的表情是一种毅然的轻松。
他们走进地下办公室,西弗勒斯直接将她放在——处理材料的桌案上。回手召来几种疗伤的药剂,蹲□为她治疗腿伤。他认真而轻柔的神情,让莉莉像每次见到一样,痴痴地看着他。
“会很痛。”施愈合咒之前,西弗勒斯抬头看看她的样子,又翻了个白眼,“好吧,我想你已经感觉不到了。”
“好了,”直到处理完胳膊上的伤口,莉莉都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西弗勒斯指尖沾上一点愈合药水,擦在她的唇上,挑挑眉,仔细打量了一番她那狼狈的外表,意味不明地低声说:“你可……真禁折腾。”
然后就被某人搂住脖子用力地吻上了。
……
“我记得自己的舌头并没受伤。”他揩揩自己嘴角的愈合药水,对怀里的八爪鱼莉莉说道,“我该回去了。……只这一吻的工夫,卢修斯就可能多替我挨了一个钻心咒。当然,不是替他抱怨。”
莉莉却搂得更紧。
“对不起,西弗。”她嗫喏道,鼻子又开始发酸。
“你哪里错了?”西弗勒斯冷哼一声。
“我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伤了你的面子。”她抬起头来,红着眼睛摸摸他苍白的脸颊。
“你总算理解了我的价值观。”他露出一个满意的神情。
莉莉稍微后仰一点,纳闷地看他。
“你怎么反倒一副美滋滋的样子?”她不解地问道,看着西弗勒斯虽然没在笑,却每一个线条都带着难以言说的轻松愉悦的表情。
“有吗?”他皱皱眉。
“有,”莉莉思索地看着他,“就像守住了自己领地的眼镜王蛇,虽然受了伤,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却很想摇头摆尾、撒欢打滚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鄙俗的形容。”他厌烦地说着,却拉过她,吻了上去,得意的、满足的、骄傲的,就像她形容的那样,霸道地吻着。
……
(卢修斯:我认了……)
……
“可不可以提个要求?”抱着莉莉,安抚着她依然惊乱的心跳,西弗勒斯神色凝重,在她的耳边说道。
“嗯。”她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沉吟着说道:“如果今晚,等你的腿伤痊愈,我还没有回来的话……”
莉莉惊恐地抬头:“西弗勒斯,你……?!”
他忍住了快要勾起的唇角:“我是说,如果我回来得很晚,而你又有精力做夜宵的话,我想吃你做的那种点心。”
莉莉颤抖着松了口气,用没受伤的腿去踢他。看着他面不改色地躲开,走去药柜前翻找。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给她找些事情做,免得她在等待的时候乱想?
“对了西弗,鬼蝎咒的治疗药水,跟辣椒油的药性不冲突吧?”莉莉指着他刚刚拿出来的那瓶魔药问道。
西弗勒斯露出很专业的思索表情:“很遗憾,它们是冲突的。但更遗憾的是……”他从材料柜里摸出几个小瓶子,“它与黄蜂刺、连翘精、血腥草是完全没有冲突并且有益健康的,啊,当然,还有振奋精神包括味觉的,高浓度的斑地芒的分泌物。”他打开那个有着刺鼻的汽油味道的鲜黄色小瓶。
对贝拉特里克斯即将面对的“治疗”笑得舒心无比的莉莉,在西弗勒斯离开之后,才终于继续落泪。
为他们都没有提起,却都要同样面对的那个咒语。
钻心剜骨。
*
凌晨两点钟,西弗勒斯终于再次回到了霍格沃茨。
再次灌下一小瓶魔药。他抬起因为喝了过多解痉药水而变得指尖麻木的手,挥动魔杖解除着面前的迷路咒、陷阱咒和攻击防御法阵的口令魔法,并且不断地在身后加固它们。
刚刚调整出一个轻松的表情打开客厅的门,却在发现起居室一片昏暗,只有私人魔药室里亮着灯光的时候,眼中出现了真正的紧张与慌乱,还有些愤怒。
但随即,他灵敏的嗅觉再次解救了他。紧张之后的放松,让西弗勒斯慢慢地踱向那里。
“在做什么?”他明知故问道。靠在门边,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案上,并没有不该存在的东西,而某人的眼圈还红着,抬头对他讨好地笑了笑。
“我想,这个……今晚的消耗会比较多。”莉莉指指坩埚里正在冷却的解痉药水,拿出了几个小瓶。
“不必,我这里还有很多。”他板了板脸,悠悠地说道:“即使,我知道你的制药水平还算过关。不过,就口感来讲,它并不能当做夜宵来享用,不是么?”
莉莉白了他一眼:“你把我锁在了这里,我怎么去厨房?”
他垂下眼睛,装作没有看到她自悔失言的样子,也没有问她今晚关于没用魔杖的所有。
“那就算了。”他上前揽过她向外走去,“明天再装瓶,已经很晚了。”
“卢修斯怎么样了?”莉莉追问道。
“他从我这里勒索的魔药,足够治好有同样遭遇的一整个部落的马人,而你还要为那个连妖精的便宜都想占的孔雀担心?”他没好气地吼道。
“那,你呢?”她低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他眯起眼睛,黑眼睛里闪着戏谑的神采,若有所思地看看她,慢慢说道:“怎么,你想‘亲自’试试?”
“我不……你……混蛋!”她用胳膊肘顶开他,面红耳赤地走去浴室。却没发现某人在她转身之后,看着她的神情也是小心翼翼的。
……
更深的夜里,莉莉在月光下,仔细地看着西弗勒斯睡着的脸。
你的睡相,比我文雅多了,她这样想道。看着仰卧着将手合在胸前,睡得安静无声的西弗勒斯,莉莉的目光温柔得像盈盈秋水。
粗黑笔直的眉,像雄鹰的翅膀,此刻,它们是舒展的。坚毅高耸的鼻梁,有着山一般傲岸的姿态。轻浅淡薄的双唇,会为她吐出如此沉重的言语、毒辣的威胁和阴狠的咒语。消瘦的下巴,有着刀刻般坚硬的线条。她靠近了些,仔细地看向那深陷的眼窝,那几不可见的阴影让她心疼得呼吸颤抖。
“西弗勒斯……”她轻声低喃。她想看看他睁开的眼睛,在那双令她灵魂深陷,连星光落入,都会被吸纳得不见分毫的深黑色眼睛里,寻找一些支持和依靠。
“西弗勒斯,我不知道……”她伏在他的肩上,失神地看着窗外,“他会不会害死我们,害死你……可是……”
回应她的,只有他沉稳安然的心跳声,那么有力。她多想他伸出手来,抱一抱自己,这样,也许她就不会再犹豫……
她赌气地翻过身,不去看他。却在几分钟之后,再次坐起身来,抱着膝盖看着他。
这一夜,斯内普先生“睡”得苦不堪言。
现在,又是谁在“放电”。他腹诽道。为什么,他要整夜运用大脑封闭术,却只是为了忍住某些人几乎在“嗡嗡”作响的高频率目光扫描?诚然,现在的他们,早已不必再对彼此使用大脑封闭术和摄神取念。就算能,他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去探知她的思想——他知道自己在某人眼里能被看成多么“完美”到令人恶寒的英俊……西弗勒斯不知道她曾经自夸过的“文科生”是什么概念,但是,看看她恐怖的用词!
我不喜欢被人当做一具尸体那样瞻仰,一点也不。他内心无力地哀叹,觉得自己一动不动的,全身快要僵掉了。可是,他鄙视地对自己说道,这是你自找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所以你还是忍着吧。
此刻的他,才知道自己有着永远无法摆脱的懦弱胆小。他非常希望,自己能够像她删除自己记忆的那天一样,真的睡着,无知无觉。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只能听着她在自己身边辗转反侧,心在她多少次坐起又躺下的时候跟着提起又落下,在她轻唤自己名字的时候在心底唾弃着这个名字,却还要装作没有听见,就不必做出任何有可能影响她的判断的举动……他十指交叉着,两只手互相将对方压着,免得自己忍不住,伸出手去抱她……
直到天光微亮,莉莉最终起身,在他的眉间轻轻一吻,有一滴泪水划进他的发迹。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我爱你”。然后,离开。
听到凤凰拍翅的簇簇声响消失在屋外,西弗勒斯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你是对的。”他轻声道,放松着翻了个身,不去看那空空的另一边床,这才真的想要睡着。
睡着之前,他苦笑着想道,这一夜,可真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