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5月2日,尖叫棚屋,凌晨四点五十分。
“看…着…我。”
低沉的耳语,断断续续,如同蛊惑一般。哈利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从来到尖叫棚屋开始,他就觉得,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不仅是倒在血泊中,脸色煞白,不住颤抖的人。更不知道,他接近这个人的时候,为什么心中有着自己都无法分辨的紧张、恐惧与关切。
不受控制般地,他低下了头,望向面前这个自己憎恨了七年的男人。
绿眼眸,对上了黑眼眸。
深黑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幽暗的光芒,脖子上的伤痛,也似乎不见了,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斯内普任由自己沉浸在面前这双绿色的眼睛里。
像翡翠一样绿,像水一样清,像透过狭长绿叶落在窗前的月光,幽然,纯粹。闪动着,洗濯着满心的沉重与阴霾。
隔着一层玻璃镜片,就像隔着一整个世界,看着你。
从抗拒、疏离,到震惊讶然,那双绿眼睛里,漫上了纷繁的回忆,渐渐转化成信任,柔和,深切,还有——
爱。
“……莉莉。”
他不由自主,低唤出声,深情而神往。思维全然放松,多少年前的往事涌上心头,将他淹没,随着眼中的空洞消失,僵硬了许久的面孔放松了线条,变得柔和,他勾了勾没有血色的唇角,浅浅的微笑。却像是要流泪的样子。
“啊!”还跪在血泊中的哈利,咬着指节,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
“你……你是……!”他睁大了眼睛大声喊着,却说不下去。
“哈利!”赫敏和罗恩的声音传来。罗恩比赫敏的动作还要快,他拔出了魔杖,不确定地指向面前的人——他还以为,斯内普是想在临死之前给哈利一个恶咒。
“罗恩,不!”赫敏拉住了罗恩持着魔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哈利的方向,“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是赫敏,你说过的!”罗恩防备地低吼:“下恶咒必须盯着对方的眼睛!”
“哦,拜托……”
然而,哈利却没像往常一样,对他们的拌嘴忍无可忍,他只是放下了手,继续撑在斯内普上方,睁大眼睛看着他的黑眼睛,手臂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忍受着什么。
他的头很痛。不是伤疤的疼痛,也不是被迫与伏地魔思维相连时的尖锐疼痛。当他看着斯内普的眼睛,那沉静的黑色之下,似乎蕴藏着滚滚的岩浆,瞬间引燃了自己脑海中的某个引信,轰的一声震耳欲聋,哈利看到了太多太多记忆……
哈利•波特,父母双亡的救世之星,活下来的男孩,随着这个“引爆”,就像揭开一层外壳,随着面前人嘴角的一个笑纹,他在德思礼家的童年记忆,变得简单得可笑,就像一层玻璃纸做的包装,轻轻一撕……他看见了自己根本无法相信的,真相。
比如,他居然是卢修斯•马尔福的教子——年幼的自己将铂金贵族气得俊容扭曲,金发乱翘……
“再吮你那根愚蠢的手指,我就把它剁下来让你含个够。”二十出头的黑发青年阴沉着脸,对着还站不稳的小哈利威胁道。旁边乳白色的大床上,中间是一大片“水渍”——自己竟然尿过他的床……
儿童程度的决斗中,气急败坏的德拉科•马尔福扔掉了手中的魔杖,一拳向自己打来——他们是朋友,多么不可思议……
月圆的夜里,哈哈大笑的自己,被一双大手毫不留情地从狼人的背上拽下来,熟悉的怒吼声嗡嗡响起:“识别与制服狼人的办法,五十遍!”身后的什么地方,传来卢修斯懒洋洋的争辩声……
“不要问你的母亲,我不记得。”
黑衣的年轻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坩埚。说完之后,却又像被自己的话刺痛了眉间……
“好吧,好吧,如果你的确想知道——她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女人。你应该庆幸她不在这里,不然你绝对会比现在惨十倍。现在,《中级魔药处理常识》,五遍。”
“……哈利,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认为自己害死了你的母亲。当然,不可否认,哪怕比别人多了一对父母,你也还能将他们害死——呃,我想说这不是你的错。”面容冷峻的男人挑了挑眉,硬挤出一个书上学来的“和蔼”笑容,蹲□来,揩揩5岁的哈利脸上的泪水:“他们——好吧,我们,都是因为……爱,你。他们希望你,快乐。所以——该死的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别再哭了!我被他们抛下来养活你不是为了被你淹死的!”
十年的记忆,会有多长?对哈利来说,人生最初的十年,回忆起来,只需片刻。斯内普也有十年的记忆,而他却为此,耗尽了余生。
童年记忆里的最后一幕,黑发男子的面容,与面前的重合了起来,像纸一样惨白,像旷野一样空虚,每一道线条,都像被刀子刻过,硬得生疼。
“哈德利斯•斯内普,你是我们的骄傲。”一杯甜甜的睡前牛奶,“忘了我。忘了你自己。你是,并且一直是,哈利•波特……忘了关于斯内普的一切,只需要记住我的声音。当我对你说话,你会感受到我对你的,反感与憎恨。”强大的魔法念力让男孩的头隐隐作痛,让男人的脸白得透明,“……而当我对你说……看着我……你会记起一切。”
……
在魔法世界的这七年里,哈利从没想过,自己有两个爸爸,两个妈妈。而他的亲生母亲,不是温柔的红发格兰芬多,竟然,是另一个莉莉,一个黑发的斯莱特林女巫!
而他最不敢相信的,是面前这个面色蜡黄,头发油腻,有着不讨人喜欢的巨大的鹰钩鼻子,长期以来面目可憎的男人,居然是他的,他的……
哈利噏动着嘴唇,不知要怎样才能叫出那个称呼,那个在11岁之前叫惯了的称呼……
为什么,为什么藏起了我的记忆直到今天?
为什么,宁肯让我恨你,也不愿站在我的身边,陪我度过这可怕的一切?
为什么,将所有真相都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如果我没有活到今天呢?如果你没有活到现在呢?
为什么,独自一人承受,这么多年。
“明白了?”粗黑的眉毛轻轻挑动了一下。
“……嗯。”
“都记起来了?”睁得大大的黑眼睛眯了眯。
“……一点不差。”哈利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那好,如果你没有因为这七年以来的糟糕情况,而无法接受这种关系,以至于想在这里等着拍手称快或者痛哭流涕的话——就动动你的腿,那边的口袋里有能让我马上站起来揍你的药,而你压住了它。”一长串语气不善的话语从那薄得可恨的嘴唇里冒出来,让斯内普的脸色更加苍白,但是从连贯性来说,他的气管似乎已经……愈合了?!
哈利差点为这个认知而跳起来。事实上,他的膝盖弹了一下,脆弱的颤抖差点让他倒下。他的手指哆嗦着翻找着斯内普的长袍口袋,掏出一个小木盒。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他施了五个放大咒。
“Bloody hell……”罗恩呆呆地说。看着哈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那一整箱魔药中翻找着。
过去七年来最让他头疼的魔药,如今就像——该死的德拉科一样的——儿时玩伴一般,他毫不费力地从中挑出几瓶颜色各异的药剂来,先将一瓶生血剂递给了斯内普。
“我的好梅林啊!”看着从血泊中坐起身的食死徒,罗恩发出一声弱弱的惊叫:“哈利,你能不能跟我们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利回头,望着自己那连脸上的雀斑都快要凸出来的好友,露出一个非常纠结的表情——他要怎么说这种十分钟前连自己都不会相信的事?直接告诉他,自己其实不是哈利•波特,应该叫哈德利斯•斯内普?
赫敏和罗恩会以为自己被施了夺魂咒的!
“呃,哥们,这个……说实在的,不大好说。我……”哈利支支吾吾的措辞,很快就被打断了,而这个“救”了他的声音,竟然来自伏地魔。
刚刚指挥纳吉尼“杀人”完毕的黑魔王,自以为终于完全掌握了死亡之杖,得意洋洋的使出了“传声千里”。
他们惊恐地愣在原地,听着伏地魔冷而高亢的声音。
“有人死了!?”当那声音结束,哈利惊恐地看向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切的斯内普,脑海里回响着“安置死者”这句话……
“应该……不会。”斯内普缓和着呼吸,“昨晚的所有晚餐中,包括从猪头酒吧赶来的人,耗费了我近三年来所有的福灵剂。当然,”他漠然地挑了挑眉:“除非有人命中注定会在今天死掉。”
他的面上依然毫无血色,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失败了。他向后移动了一下,靠在尖叫棚屋的墙壁上。
“我可以扶你到……呃……”哈利指指他们面前的椅子,正是伏地魔刚刚坐过的那把。斯内普的眼睛阴暗了一瞬,哈利觉得,自己不能怪他恶狠狠地盯着那把椅子。
“不,绝不。”斯内普看着那把椅子上方,咬牙切齿地说——似乎那里还坐着一个人似的。有那么一会,他就那样看着那里,神游物外,与那个无形人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你瞧,我还活着。
斯内普的目光,从未有过的柔和,带着一丝伤感。仿佛看到一个女孩坐在那里,擦擦眼泪,对他露出了微笑。
哈利看着他,赫敏眯着眼睛轮流打量着他们两个。
“现在要怎么办?”罗恩终于出声,而且显然是在问斯内普,“我是说……呃,斯内普教授?”他用嘴里含着耳屎多味豆般的表情加上了那个称呼,“一个小时……”
斯内普回过神来,将他们三个人挨个打量了一遍,放下了一直捂在脖子上的伤口的手,哈利很快就发现,他手上那斑驳淋漓的鲜红,并不都是血迹。苍白的手指上,是一块紫红色的凝胶状物体——在那之前,这东西肯定是无色透明的。
伤口依然狰狞恐怖,但早已停止了流血,也许因为这种“魔法纱布”的药性,伤口的内部也已经开始愈合了。喝下另一瓶疗伤药剂,斯内普开口了,声音里已经全没有了刚才那种可怕的呼噜。
“韦斯莱先生,我想你不介意扮演一次伟大的救世之星。”他示意哈利,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瓶亮金色的复方汤剂——正是喝下可以变成哈利的。
“现在,去校长室,口令是‘邓布利多’——用你那格兰芬多的勇气,将那把剑从分院帽中召唤出来。如果你不行的话……”他恶意而讽刺地挑挑眉,“隆巴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叫他伺机去杀了那条蛇。毕竟,备选救世主也不应该这么清闲。”
看着哈利眼中的担忧,斯内普不耐烦地咂咂嘴——如果不是为了将毒药扔进纳吉尼的嘴里,他也不至于真的被它咬穿喉咙!
“然后,”斯内普从袍子的另一边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卷轴,“格兰杰小姐,也许你可以……?”
赫敏看到那材质不明的卷轴打开来,里面那华丽繁复的旋涡状图案,先是兴奋地小声尖叫起来:“天哪!时间法阵!这真是,非常少见,非常高深……”
“这不是在课堂上回答问题的时间,万事通小姐!”
哈利和罗恩不约而同地白了斯内普一眼。赫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研究着那个卷轴。过一会,她回过头来。
“罗恩,照着斯内普教授的话去做,”她的表情在说服的同时带着点麦格教授般的严肃,“相信我,我们可以信任他。”
哈利无语地看着赫敏将罗恩劝走,然后在斯内普潦草的指导下,将那个卷轴放在这间屋子的门口。
“隔空——触法。”念了几遍,赫敏终于启动了卷轴上的炼金图阵。
“好了,你需要时间休息——显然,我也是。”斯内普呼出一口气,拿捏着时间,再次将一瓶药剂一饮而尽,也许他的伤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
“赫敏?”哈利已经意识到什么,看着从刚才开始反应就很不一样的棕发女巫,她没有显示出一点点的疑惑。难不成……她知道?
从恢复记忆开始就在胸中蕴藏的怒火更大了些,想要找个出口。
赫敏却全没注意到这些似的,看着哈利和斯内普,扑哧一笑。
“哦,得了,哈利。我可不是罗恩。你知道,从一开始,我就没太怀疑过斯内普教授,”赫敏有意缓解着诡异的气氛,她高深地看看斯内普:“也许,现在……作为哈利最好的朋友,我也可以叫您一声‘西弗勒斯叔叔’?”
“不,没那种必要。”斯内普面无表情地一口回绝。
“赫—妙—丽—格—兰—杰!”哈利回头瞪着赫敏,腾地跳了起来。
“你告诉了她,却不告诉我!?”哈利对斯内普吼道,“让我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了一年!为什么不在我们从比尔的婚礼上逃出来的时候就来告诉我!?”
斯内普仿佛觉得他的怒火是理所应当的,他淡漠地看看哈利。
“是啊,你会在攻击我之前让我说完一整句话的,不是么?”他语气圆滑地讽刺道。
脑子里某个角落提醒哈利,的确,那个时候自己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杀掉斯内普,这个害死了邓布利多的凶手。但他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与他对质的机会。哈利紧紧地咬着牙,腮帮上鼓起带着犟劲的棱角。
“可是!那之后呢?你知道我有多需要那些知识!在我们硬闯魔法部,抢劫古灵阁的时候……”
“有必要用这种方式炫耀你的功绩吗?”斯内普闲闲地支起一条腿,冷笑道,“我和你老……你母亲,当年也只身闯过阿兹卡班。魔法部和古灵阁又算得了什么。……不过,她的确曾产生过抢银行的念头就是了。”
“阿兹卡班!?”赫敏一声惊呼。她捂着嘴巴看看斯内普,再看看哈利,第一次意识到,哈利那些疯狂的举措,也许——是遗传吧……
“好吧,你是怎么知道的?”哈利瞪着赫敏问道。
“格兰杰小姐——书。”斯内普向赫敏伸手示意道。
赫敏忍着笑,蹲□在那个施了空间咒的串珠小包里寻找着。哈利再次瞪了斯内普一眼,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哈,我猜猜看,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我会在格兰芬多巨怪似的逃亡中死于无知。”他恶毒地说道。
斯内普不屑地看着赫敏在包里乱翻,放下了手,仔细地看了看哈利。
“有无数的现实向我们证明了,学识,在有的时候是没有用的,哈利。尤其是在冒险的时候。”他颇有耐心地说道,“在组织起D.A的时候,你记住的咒语,并不比洛哈特多,不是么?你拥有的,不是知识,而是面对危险的时候,战斗的技巧,身体的应激反应,咒语的运用方式,和强悍冷静的心理素质。这些,都是不需要铭记的能力。在这方面,你一直都比同龄人强,甚至可以说,达到了初级傲罗的水平。”
哈利转转眼睛。是啊,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拥有同样知识储备的D.A成员,却需要向自己学习,却还总是力不从心,他们学习的不是魔法,而是他从记事起就被强行灌输的、战斗的技巧和经验。
“找到了!”赫敏大声道,打断了哈利的思考。
一捆书被放在他们中间,哈利认出来,正是包括《尖端黑魔法揭秘》在内的、赫敏在暑假开始的时候给他们看的那些书。最上面一本,是那本《诗翁彼豆故事集》。
“这是……?”还没等哈利想到这之间的关系,斯内普将那本薄薄的故事集抽出来,高高扬起。
“啪!”
“你以为,只需要,一个简单的,飞来咒?一本写着‘尖端’黑魔法,介绍魂器的,书,就能从窗口,飞进你的手里?”随着每一个停顿,都是重重地拍在哈利的头上。
“哦,教授!不要再打了!”赫敏高声叫道,“这本书是很珍贵的!”
“嘿!”哈利对赫敏这重书轻友的做派不满很久了。
“这些书是你给她的?”哈利揉着饱受摧残的脑袋,继续问斯内普。
斯内普看起来很想再用书拍他,不过赫敏的劝阻似乎更有效。他放下了那本书:“别忘了,当时邓布利多的所有财产都被魔法部拿去清算遗产了。”
“可是……这个……不是邓布利多留给赫敏的吗?”哈利指着斯内普手里的这一本。
“我想,这本书是斯内普教授放在邓布利多那里,让校长遗赠给你的吧。不过,正是得到了这本书,才让我——猜测起你们的关系来。”赫敏咧了咧嘴,算是一个笑容。
“在我得到那本黑魔法书籍的时候,在书中发现过不止一个人的笔迹做的注解——包括关于毁灭魂器的方法。而其中的一种笔迹,哈利,你曾经看了它整整一年。”
“混血王子?!”哈利偷眼瞟瞟斯内普。
“是的,但那本书上并没有‘混血王子’的署名,而是另一个,让人感觉很熟悉的……却一直不敢肯定。直到我得到了那本‘邓布利多遗赠’的《诗翁彼豆故事集》,再一次看到那个署名,才最终下定决心,给斯内普教授写了一封信——当然,最开始的时候,斯内普先生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署名?是怎样的?”
斯内普将那本书面对着哈利打开,用魔杖点点扉页。“标记显现。”
一排意义不明的魔文旁边,出现了同样意义不明的字母组合。
乌黑的魔杖再次一碰,“如是我思。”
那些魔文在纸上爬动起来,直到将那些字母组合成了一个署名。
“This book is property of alf—Spirit Princess”
(此书属于半妖公主)
“这是……我妈妈的?”哈利无力地扶额,他们两个起的都是什么雅号啊这是……“包括那本《尖端黑魔法揭秘》?”
一旁的赫敏露出神往的表情。
“这么多稀有的书籍……你的母亲真是太了不起了,哈利!当然,还有你的父亲。”她对斯内普讨好地笑笑,翻着另外几本书,脸上是出于学术的狂热:“所以,这就很明显了……你看。”
是啊,没错。哈利想道,看着另一本《毁灭与罪孽法则》上面,用“王子”的笔迹标着“公主”的署名。
“那个女人,就是有将奢侈品当成日常用品的本事。”斯内普露出一个曾经表示“不怀好意”的假笑,晃了晃手里的书,“事实上,这还是你的——胎教读物。”
“……哦,杀了我吧!”哈利脸上发烫,在赫敏羡慕的抽气声中捂脸高叫。
*
征得了她的同意之后,赫敏穿上隐形衣,体贴地走出时间法阵控制下的房间,去为他们留意正常的时间,还有放哨。
她觉得他们两个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哈利的确觉得,无数问题想要出口,第一个就是——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但这个问题,是最不需要回答的。他望着习惯了冷场的斯内普,伸手在魔药的箱子里翻寻,仿佛是熬夜熬过了头的人,神色憔悴却倦意全无,眼睛里烁烁地闪着光,再多的表面上的关怀与质问都无法开口,他的表现也明显不屑于听到那些,于是只剩下相对无言。
再次想起六年级时,那些恶意折磨般的禁闭,每周六的半天时间里,他们也是这样沉默地坐在同一间屋子里,无声僵持。
在即将动手杀掉邓布利多之前的日子里,他又该有多么孤独?又是怎样的绝望,让他忍不住自私,抓住最后的平静,宁可让哈利恨他入骨,也想将哈利多留在面前一会儿,看着他,感受他,关注他,爱他。
哈利觉得自己眼睛周围的皮肤无端地发紧,他神色平静地张开口,犹疑片刻:“爸。”
斯内普的手顿了顿,作为一个潜伏多年的间谍,这反应已经足够强烈了。他愣了愣神,自嘲地撇撇嘴角,声音比哈利的还要平静。
“既然你已经不习惯了,可以不必再对我使用这个称呼。”他挑起一根眉毛补充道:“但至少是教授或者先生。”
“够了。”哈利无法忍受地阻止道,“别再自以为是地断定我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这么多年,还不够么?在从来拒绝提起妈妈,不肯表露自己的思念这么多年之后?在七年来你无数次辱骂我的‘父亲’,说‘他’鲁莽、愚蠢、自大这么久之后?在你满足自我折磨的愿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会让我有什么感受?”
斯内普发出一个短促而无声的笑。
“等你看过这个之后,就会知道‘他’完全对得起那些评价。”他将找到的东西放在哈利面前。
“冥想盒?”哈利看着静静躺在有着曼陀罗花饰的樱桃木盒里的几样东西之一,那个表面光泽如昔,却已经显得有些陈旧的小盒子,这个小时候他从来不让自己碰的东西。
“潘多拉之泪。”斯内普面无表情地纠正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么?现在,是时候了。而且,就像你说的,你不需要我再为你决定是否需要什么了。”
他从木盒里拿出两个透明的盒子,里面装满了泪珠一样清澈湛蓝的记忆珠子,就像是……水晶棺材一样。斯内普的神色凝然,深黑色的眼睛郑重地看着他。
“哈利,摆在你面前的,是你要面对的两个真相。第一个,它代表的是“美好”,这份记忆的点点滴滴,都是美好的、纯真的、明亮的、温暖的,它会让你忘记残酷的现实,却有可能会让你软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他将大一些的盒子放在他们中间,看了看另一个小一些的:“而这个,则代表着“痛苦”,这其中,记录的都是痛苦、哀伤、愤怒与仇恨,你会因此而更加疲惫,却更加清醒、理智,有勇气面对现实。我要说的是,这两份记忆都可以告诉你部分真相,其中也都有现实与虚幻,死亡与真爱。就看你更需要哪个,更愿意相信哪个。”
在刚刚从古灵阁死里逃生,又在城堡里恶战整夜之后的哈利,灰头土脸,神色疲惫,饥肠辘辘,身上到处都是尘土与血迹,他盯着面前的两个盒子,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却显得更脏,头上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
“只能选择一次?”带着划痕的黑脸上,他的眼睛格外的清明湛绿。斯内普点了点头,审慎地看着他的反应。哈利却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一向讨厌心理战术和逻辑分析。不想去计较这些细微的得失。”哈利大大咧咧,却是小心翼翼地拿起小一些的盒子。
“尽管更相信美好,但现在,我愿意面对痛苦。”他带着明亮的笑容说道。
黑眼睛也发了光。斯内普带着一丝诡秘的笑,将另一个盒子打开。
“那么,你就同时得到了,与之相伴的美好。”他说道:“只有拥有面对痛苦的勇气,才能领会美好的珍贵,并从痛苦中得到真正的力量与勇气。”
哈利愣住了,看着他用魔杖指挥着那些水晶珠子落入记忆盒,发出叮咚空灵的微细声响。
“如果,我选择的是‘美好’,你是不是又会说,只有领会过美好的人,才能产生接受痛苦的勇气?”
“当然,它们总是相伴的。”斯内普毫不掩饰地承认道:“让你自己选择,只是想求证一下,你这一年的游荡并非一无所得。但不管怎样选,我当然会将它们都给你看。”
“喂!”
……
再次喝下一瓶恢复药剂,看着沉浸在记忆中的哈利,斯内普靠坐在墙边,解开了左边的袖口。因为时间被延长,黑魔标记一直在持续地灼烧着,是黑魔王在召集他的属下到禁林去。但现在,他已经不必再去回应它了。
他的手指,抚摸在那个牙齿造成的疤痕上,轻轻的,慢慢的,一遍又一遍,就像在抚摸谁的唇。在咬下这个牙印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我生命中的You-Know-ho
不能提起,无法回忆,不堪思念。
却永远忘不掉,叫出你的名字时,唇齿间的回味与温度。
“莉莉……”他再次悄悄呼唤,微微哽咽。
“我可以,想你了吗?”
他双眼微阖,沉浸在了与哈利相同的记忆中。既然离痛苦的到来,还有些时候,那么不如,回忆美好。尽管对他来说,这些美好,每回忆一次,都是更加痛苦。
而此刻潘多拉之泪中的、哈利所见到的关于美好的记忆,其实,就是我们之前所见到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改了又修,修了又改,终于放了上来。
整个故事的走向,都像原著一样没有变,却在根本上不同了。
也许很幻灭,也很突兀,但是后面,会将剧情解释补足的。
很抱歉啊大家,没有及时回评论,因为**又抽了,一直看不到评论。而且有亲告诉我,用手机的留言被吞了,还吞了好几条,这里向大家抱歉哦……
在写这一段的时候,在听一首歌。hen you told me you loved me.
Your lips.Your face.Something that time just can't erase.
你的双唇,你的笑脸,这一切都是时间无法抹去。
hen you told me you loved me.Did you know it would take me the rest of my life?
当你说你爱我的时候,是否知道我会为此耗尽余生?
至于那段时间的一切,不要着急,一切都会浮出水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