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卢修斯:
请原谅一个特殊时期的女人的神经质和多疑。让我将这封信设置为只有你独自一人时才能打开阅读的魔法信笺。
为了不让同样处于特殊时期的纳西莎和我一样感到焦虑不安。
我会让福克斯帮我将信送到你家,那之后就把他留在你们身边好了,遇到紧急情况,它可以将你们送到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甚至不需要说出去哪里,只要在脑子里想“去最安全的地方”或者“去找某人”。
不必对此感谢,因为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一直以来,我都十分感激你对西弗勒斯的照拂,不止是现在,还有将来。西弗勒斯是个心很重的人,他几乎从不轻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而这么多年的交往之后,他认为你值得信任。我也一样。我愿意将我的性命交付与你,你们。
如果你和纳西莎愿意做我的孩子——哈利的教父和教母,我将感到不胜荣幸。因为我知道,你们会像我们一样疼爱他。也许,你们能为他做的,会比我还要多。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随信附上刚刚做出的样品,叫做传话飞路粉,它不受飞路网监视。如果没有意外发生,就当是朋友间一个还算有趣的小礼物吧。
请你密切注意黑魔王给西弗的任务。如果有一天,他被当场派往霍格沃茨,或者魔法部——总之,只要是无法在那里以最短时间找到壁炉或幻影移形的地方——你就捏住一点这种飞路粉,把你要说的话和想投往的地方在心里默念一遍,然后撒在任何有火焰的地方,你要说的话就会在你想要投往的地方的壁炉里响起来。比如我家。
如果黑魔王在派走西弗之后很快消失或很高兴地离开。你要马上想办法回家,不要告诉任何人,让福克斯带着你和纳西莎、德拉科离开,不要用守护神联系,更不要来我家。你明白了吗?
看明白这封信,将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然后,将信重新折好,抖一抖,上面的字就会消失。再烧掉信纸。
如果你想在将来有一天洗脱某些不体面不华丽的、被大多数人认为是“罪名”的累赘的话,最好从现在开始,实施关于马尔福家族的第二个信条。代我向马尔福老先生问好。
祝你们永远幸福安康。
爱你们的 莉莉】
吹吹信上的墨水,莉莉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言尽于此,已经不能说得更多。
“各安天命吧。”
莉莉将一个装着糖霜似的粉末的小瓶子卷在信纸中间。
”福克斯?”
一道红光闪过,凤凰落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福克斯……谢谢你一直都对我这么好,但是我想,我不值得。”莉莉抚摸着福克斯灿烂的羽毛,“如果可以的话,你会帮我照看我的孩子吗?”
凤凰靠近她隆起的肚子,含混而清亮地啭鸣着。
“是啊,你会知道他是我的孩子,对吗?”莉莉温柔地抚摸着肚子,感受那生命隐隐带着另一种魔法的涌动。凤凰抬起头来,金色的瞳仁中,是火热却并不灼人的阳光。
是的,你会感到他的身上,有着我无穷无尽的爱。
别怕,孩子。你会好好的长大。你会拥有很多很多爱。
尽管,不再有我……
凤凰叼过封好的羊皮纸卷,不见了。
“克利切?”
“莉莉?”轻轻一声爆鸣,苍老的小精灵出现了。
“小天狼星他们,在家么?”她靠在沙发里问道。
“小天狼星少爷最近都很忙,雷古勒斯小少爷听从黑魔王的指示,到特兰西瓦尼亚的一个村落去了。莉莉找他们有什么事么?”
“不,克利切。是我有事情要拜托你。”莉莉牵起小精灵的手。
克利切对她露出一个堪称慈祥的微笑,”听从你的吩咐,是我的职责,我的小小姐。”
“不是吩咐,这是一个请求。”莉莉低头,郑重地看着它:”当有那么一天,雷古勒斯要让你和他去什么地方,然后让你自己回来——这个命令,你一定不要听。”
“不,不听,小主人的命令?”克利切因害怕而颤抖。
“如果你到时候做不到,那你就当我现在说的话,是在命令你,”莉莉一字一句地说:”如果真有这种情况,你要不顾他的命令,带着他一起回来。听懂了吗?我可以向你保证——这绝对是为了他好。”
莉莉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个巴掌大的圆肚水晶瓶,里面翠绿色的液体,发着闪闪的磷光。她将这个瓶子递给克利切。
“藏好这个瓶子,克利切。带着雷古勒斯回来之后,立即向斯内普先生求助——不要打断我——如果他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如实告诉他,并且将这个瓶子给他,他会知道怎么做,到时候,请你听从他的吩咐。”她握紧了克利切拿着瓶子的干枯皱缩的手。眼中的乞求让小精灵已经在心里答应下来。
空空的壁炉在这时静静地燃烧起来,从火焰中传出卢修斯的声音。
“虽然知道你是对的,但我讨厌躲起来。”依旧是懒洋洋的D大调:“教父我当定了。”
没有疑惑,没有担忧,甚至不必说一声“保重”。这就是莉莉找上卢修斯的原因,因为他足够冷静、足够成熟、足够聪明。
这就是斯莱特林,不怀疑朋友,不害怕现实。也许会趋利避害,趋吉避凶。但当事到临头,他们愿意面对一切后果,不论是是非对错。或是生死存亡。
说得好听,其实,只不过是无计可施。
莉莉望着渐渐熄灭的壁炉,觉得自己的脑海就像这壁炉一样,黑黑的,空得发慌。
来不及了。
一直以为,一切都还有机会。一直以为,我会永远这样幸福下去。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因为自己的愚蠢。
她恨这样,她恨自己安排好的事情到头来却要仰仗别人来完成。她恨自己的自以为是。她恨自己把这个孩子带到这个世上来承受这一切。她恨现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时间一点一点消逝,再难挽回。
她恨现在的自己连时间转换器都不能用。因为这会影响她的孩子。
如果不是有了孩子,她恨不得现在就变身成蛇,找到密室里的蛇怪,然后骗它跟自己找遍所有可能藏着魂器的地方,将它们一个一个消灭。反正那蛇傻得可以,随便说自己也算是斯莱特林的旁支远亲,它也会相信。
如果不是有了这个孩子,她现在就想抄起魔杖,和邓布利多一起主动出击,甚至叫上监狱里的格林德沃——穷所有这些人的力量,难道还消灭不了区区一个伏地魔?
如果不是这个孩子……
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她就不会来到这个世上。
莉莉突然敛起眼中残忍冷厉的光芒,两手抚上小腹。夕阳暖暖地照在身上,莉莉总是喜欢夕阳,因为那最后的光芒,总是带着绝望的温存,欲语还休,流连不去,比什么都珍贵。
她为他而活,也愿为他而死。
听到一声门响,莉莉没有回头,只是面上的笑容,温柔得那么简单。
就让我,多拥抱一会温暖,多为你做些准备,多为你唱一支歌,多为你充当一天的保护神。
感谢梅林,我很幸福。
西弗勒斯走进卧室,见到夕阳温暖的挥洒笼罩之下,垂首微笑着的莉莉,再一次地,深深为她着迷。
这时的他,还不知道,有这样一个简单的中文词语,简单到只有两个字,却完全诠释了此刻他见到的这一幕,这让他用几十年时间来回忆感动着的,莉莉的样子。
慈悲。
慈与众生乐,悲因众生苦。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身后的轻柔拥抱,柔软的唇轻轻蹭着她的耳尖。让她笑着埋进去,埋进那永远不想离开的怀抱。
“我在想……当他学会叫‘爸爸’的时候,我该有多么嫉妒你。”
“也许恰好相反,在他缠着你叫‘妈妈’的时候……”耳边的话语带着笑意:“到那时,你还有时间理会我么?”
莉莉目光闪动,闭上了眼睛。
妈妈……仿佛从心灵深处传来的呼唤。她咽下喉间咽不下的苦涩。不能再想。
起身回头,衔上他嘴角的勾起。
如饥似渴。
柔软得似乎连心也化了去,灵魂也仿佛深陷于迷离的温暖深潭,深不见底,却愿就此沉沦。唇如舟,齿如岸,舌如溺水的青丝,绝望而迷乱,他们彼此引渡,却又彼此淹没。倾尽漫天白云,也遮不得两个此刻相依的灵魂,燃枯地狱之火,也溶不得两颗铸化在一起的心。
等到生生割开,怕是,天也要裂了。
“西弗,叫我的名字”莉莉闭上眼睛,轻轻呢喃。
“……莉莉”
她满足地叹息,抱得更紧些。
“小心孩子。”他紧张道。
然而她不管,兀自将手伸进那黑色的斗篷下面,紧紧地缠上他的背。将头贴在他的胸前,从那排密实的扣子中间伸进鼻子,深深地、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味道。
突然就落下了泪。
为什么,说好不流泪,说好不悲伤,说好不让他受更多的折磨,说好了,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他不知所措地摩挲着她的脖颈。
“西弗,”她声音颤抖着:“我怕。”
“有什么事会让你害怕?”他带着笑意问道。
她听着他的心跳,却什么都说不出,只是哽咽道:“我,我怕……分开……”
你每一次离开,我都怕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你。每一个拥抱,我都怕自己拥到的是空气,我怕我会离开你,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听不到你的声音,看不到你对我笑,我怕……如果我不在了,你会怎样的……
许久,听到他无声地笑,鼻息带着叹息般的轻颤。然后是微微戏谑的冷调。
“虽然听说怀孕的人情绪容易波动,但连你都不能免俗让我很是惊讶。”宠溺地按了按她的头:“傻瓜。”
西弗抚着她因抽泣而抖动的背,吻吻她的额头。
“现在,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们分开——即使是黑魔王。这辈子,下辈子——我再不会让你从我身边溜走。”
从未听过如此乌鸦嘴的安慰,让她哭得几乎不再需要呼吸。
于是自作孽的某人忙不迭地将她扶到床边躺下,抚背顺气喂水拍哄,更献出肩膀胸膛做她的靠枕与手帕——这家伙一哭起来就到处都是鼻涕——直到她哭累了终于睡着。西弗勒斯望着她仍在微微抽噎的睡脸,眼中终于流露出深深的不安,与恐惧。
就像这些天来一样。
他不是不知道,每天夜里她都会突然醒来,然后望着自己的脸直到天亮。他不是感觉不到,每次离家时的吻别都带着绝望的不舍与担忧。他不是感受不到,每次抚摸他的那双手,都颤抖着紧贴,仿佛它们要仔细记下自己的轮廓。他不是看不到,她渐渐憔悴的眼中,带着焦急与割舍,却装出笑的样子让他钝钝的心疼。
每次离开,她不再说“再见”,而是信任地说“我等你”。
甚至,睡前不再说“晚安”,而是带着恬然的微笑说一声“梦里见”。
这些,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毕竟,他们曾那么多次心有灵犀,只需要用目光交流。
西弗勒斯越来越真切地感觉到,有什么事,离他们的生活,越来越近了。
他斜撑在她的身边,用目光抚摸她不安地抖动着的眼睑。
“你,见到了什么?”他无声地问道。
他的莉莉,知道一切。
知道他的所有,知道他的过去未来。
在她见到的故事里,自己是一个荒芜地爱着的人。为着一个无望的爱,受尽一生煎熬,直到为之卑微地死去。
现在想想,他不知道那样的自己——那个有着同样灵魂与理智的自己——该怎样生活下去。
你把我宠坏了呢,小家伙。这样想着,他的目光在她的鼻尖上点动了一下。
是因为,未来改变了么?
难道,我注定不能拥有太久的幸福?以至于因为你的出现,你的改变,你的爱——让上天决定终结这一切。
终结我的生命?
是了,黑魔王得知他杀不掉你的家人。这么多人,都是他的威胁。他怎么可能认输。一定是……他毁掉了那个保护你家人的誓言。
这样一来……第一个实验者,也许,就是近在他面前,让他戒备的我。
所以你知道了,却不肯说,甚至不肯面对。
“傻瓜。”再次宠溺地耳语道。
他俯身,贴上她珍珠般圆润的腹部,听那因他们而搏动的、另一个生命的声音,宛如天籁。他侧过头,对着她笑了,轻轻握住她的手。
“无论是怎样的未来,为了这一刻,和你给我的所有幸福,我愿意承受。”
然而,他不知道,他要承受的未来,是怎样的难以承受。
从始至终,他们两个,从未想过逃走。逃跑与藏匿,是蛇的本能,但当敌人过于强大,又过于迫近,无处可逃。就只能转过身来,面对一切。
终于到了这一天。
当西弗勒斯的黑魔标记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的时候,靠在他怀里的莉莉合上手中的《诗翁彼豆故事集》,看了看梳妆台上的魔法台历。
她轻缓地撩开西弗勒斯左臂的袖子,用手指缓解着魔法带来的灼热与不适。
“我讨厌这个标记。”
西弗勒斯叹了口气:“我想我比你还要讨厌它。”
“我讨厌它是因为黑魔王的品味,你不觉得这条蛇很丑吗?”莉莉嫌恶地说。
西弗勒斯瞥了她一眼。
“我走了。”他坐起身来。
她侧身轻啄他的面颊:“我们等你。”
“好的。”
她靠在床头,看着他在衣柜里翻找。
“穿那件绿的吧。”第N次提议。
“休想。”第N+1次回绝:“又不是参加舞会。黑魔王见到了,会怀疑我是喝了复方汤剂的马尔福。”
“马尔福绝不肯喝你那芝麻糊一样的复方汤剂。”莉莉笑着走过去,为他系那长长的一排扣子。她的手,已经对此颇为熟练,却舍不得系得太快……可是又怕系得慢了,他会不耐烦,自己动手。终于将最后一个黑宝石扣子平顺地滑进扣眼。
抚了抚肩膀上细微的皱褶。拉低了他,小心翼翼地吻了吻他的唇。
“我爱你,西弗勒斯。”
“我知道。”
“喂……”她整理着他的袖口,不依地拽了拽:“你呢?”
西弗勒斯走到门口才回过头来,对她微微地翘了翘唇角。
“我也一样。”
莉莉对着空空的门撅撅嘴:“真小气,连个临别的‘爱你’都不给。”
但是我知道——这就够了。
莉莉平静地回头,再次打开衣柜的门。穿衣镜里照出魔法台历。
1980年7月31日。
一切都将结束的日子。
一切都将开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