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辖口位于半山坳处,与两座山峰紧密相连。天灰蒙蒙的,雨大如瀑布遮蔽了路人的视线看不清一切,狂风乱作,搅乱了山林间原有的宁静,官道上塌方处堆满泥沙、乱石阻隔了去路。
破碎的山体、淤塞的河道、坍塌的房屋,呈现在琦儿眼前的就是此番景象。“语嫣!语嫣!”见不到人,她踩进淤泥里,攀爬上乱石,全身被淋个通透,纸伞早已不见,瓢泼大雨冲掉了身上的污渍却冲不掉心里的不安。
似乎前面有打斗的声音,琦儿快速的翻过拦在路上的塌方,只见路的另一端分散着六七十人,围着一辆马车,混斗开来。那不是唐语嫣出门时候乘坐的马车吗?没有看见唐语嫣,应该是坐在马车里,似乎是遇到土匪了,琦儿心里一紧,拔起腰间佩刀滑下山石准备营救。
只是等她上前站稳身形这才发现那名为首攻击这对人马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二哥,边上的那名蓝衣人是灵芝。
“二哥,你们这是干嘛?”琦儿叫道,紧张的冲到最前面,护着马车一方免受袭击。
“琦儿你快走开,今天我们是来替爹报仇的!”圣杰喊道,他挥剑又欺进了马车半尺,琦儿急忙甩出剑鞘抵挡住他对唐语嫣一名侍卫的攻击。
“琦儿!”圣杰又惊又愤怒的朝着琦儿右前方刺剑,“你究竟是要帮谁?”
“我不想你伤害她。”琦儿信誓旦旦道,做出了挡架招式。
“你想跟我作对是吗?你忘了她怎么害死爹的?”一名侍卫挥枪而来,圣杰羞恼的给了他一剑,紧皱起眉头单手抓向琦儿的肩膀,他不明白这个妹妹为何胳膊肘往外拐,还拐进了敌人的怀里,“琦儿,唐语嫣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如若不想伤她也别拦着,否则别怪二哥不客气!”
“二哥我会劝服她以后不会再干坏事了,请你原谅她好吗?”琦儿突然放下手中的剑求着二哥放过唐语嫣,她相信她一定有这个能力说服唐语嫣做个好人,她相信如果唐语嫣在意她的话,她会听她的。琦儿的自信只因唐语嫣当日一句“我会好好待你”,她始终相信着她能好好待她那么一定也能好好待别人。
“放箭!”突然从山林里冒出了一群手持弓箭的黑衣人,他们齐刷刷的朝着琦儿等人的方向放出箭来,千钧一发之际,圣杰反应未及幸而琦儿迅速的拦在他身前挡掉了那箭致命之箭,“琦儿!”这才反应过来的圣杰以剑抵挡来势汹汹的攻击,扫了下琦儿的伤势,还好只中手臂,“卑鄙,又中了她的计,居然设下埋伏!”
琦儿见状,忍着刺骨的痛拉过二哥忙叫唤其余的人躲到马车后面,想到唐语嫣还在车内,不顾周遭的险峻硬着头皮冲进了马车,只是空空如也的车厢内竟然毫无一物,语嫣人呢?她心生了恐惧,不由得担心起唐语嫣的安危来。
但是目前的处境已经容不得她做过多的猜想,安抚了下自己隐隐不安的情绪,冷静下来靠在车轮底下观察周围形式,似乎有20多名弓箭手分散在前后左右的山林里,幸好是雨天命中率大为减弱,但是二哥随同的30多名同伴已经倒下大半了,剩下的也在跟手持短刃的人恶斗着,形势并不容乐观,只有逃出去才能有救唐语嫣的机会,这些黑衣人又是谁派来的?
这时她往另一头的山间望去,视线定格在一处密丛里,那里似乎有个人正往他们这边看,她头顶一把八股大油纸伞,身边围着一群小厮和数名护卫模样的人,琦儿单手擦拭着脸上的雨水,看不清她的脸,复又擦了擦,这回终于看清了,那副孤傲独绝的身姿除了她还有谁——唐语嫣!琦儿宽慰的笑了笑,还好你没事。不行,站在那边太危险了,得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千万别被这群杀红眼的人瞧见才行。
琦儿正思索如何将这群人引到发现不了唐语嫣的地方,她的二哥早已先行一步对着唐语嫣的方向冲了过去。
“二哥不要!”眼前圣杰带着杀气冲过去,琦儿慌了手脚扶着负伤的左手急忙跟了上去,灵芝感到不对劲也忙带着几个手下跟着上去。
“语嫣,快走!”琦儿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对着唐语嫣喊道,为什么还站着不动,再不走二哥就要杀过来了!
终于越来越近了,可是唐语嫣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看着向她疾奔而来的两人,出奇的冷静。
“唐语嫣你好卑鄙,居然设下埋伏!”圣杰呼道,愤怒的眼神恨不得将唐语嫣碎尸万段。他举起长剑正欲刺过去,却被琦儿一手拦住。
“琦儿你疯了,快走开!你还看不出来吗?那些弓箭手是唐语嫣的人,她要置我们于死地啊!”圣杰急道,“快放开我!”
见唐语嫣还没有走的意思,琦儿急了,“语嫣你干嘛还站着……”她担忧的看向唐语嫣,对上的却是双冷漠的眼神,透着刺骨寒冷,这一定是错觉吧,否则语嫣为何会如此冷漠的看着自己,这般无视着自己的存在,这样漠然的唐语嫣让琦儿不禁打了个寒颤。
“哼,”唐语嫣冷然一笑,讥嘲的看着他们,“你们的戏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什么戏?语嫣你在说什么?”琦儿一脸茫然,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她才会这般对待自己。
“够了,赵琦,你待在我身边不就是为了想监视我吗?在扬州那会儿你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方设法离我而去,可是一来长安却突然变着法子的接近我,我还在奇怪,为何你的态度会突然转变如此之快,现在终于水落石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语嫣你误会了,我没有……”你在说什么,为何我什么都听不懂?
“没有?呵,我去河东郡的事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如果不是你走漏风声,你二哥现在怎会出现在这儿?”
琦儿突然明白,马车里为何没人,二哥的突袭为何会遭黑衣人的埋伏,原来一早唐语嫣就设好局,等着他们跳。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不是你想的那样!”琦儿急道,她想为自己解释,却被圣杰截了话:“对没错,唐语嫣,琦儿和我当然是一伙的,她待在你身边无非就是想收集你那些不为人知的罪证,只可惜你太狡猾了!她告诉我你会出现在这儿我就赶过来,本以为荒郊野外能杀个干净,好为我死去的爹报仇,没想到这都是你预先设计好的!”
“我现在就让你去和你那死去的爹见面。”唐语嫣冷言,使了个眼神,那群弓箭手早已将他们围在中间。
这时圣杰身边的一名手下趁乱持剑对准唐语嫣挥剑而去,就在这当口瑾儿突然冒了出来挡在了唐语嫣身前。
“噗~”刹那间血花飞溅混杂在雨中分不清原来的颜色,瑾儿原以为被刺的身体会是剧痛无比,睁眼时自己却好端端的,再一看眼前突然多了副身躯替自己挨了那刀。
“灵芝!”几乎是同一时,琦儿与圣杰喊出了口,圣杰一把将那名冒失鬼推将开,又气又恼又绝望的看着灵芝,刀口正中心门,这么重的伤怕是……他愤怒的挥起剑,青筋直爆,准备杀出条活路来,一时间雨水血水混杂着嚎叫声惊得天地都为之动容。
“瑾儿帮我照看三姐,”琦儿见二哥失去理智忍着对灵芝的担忧赶去协助二哥。灵芝在受剑的一刻身体一倾直直的往下坠,急忙被瑾儿抱住,“灵芝,你……”瑾儿难以置信的看着灵芝,心里无不愧疚。
“瑾儿你没事吧。”血从灵芝的嘴角溢出,她费力的从牙缝中挤出字来,却牵动胸口的刀片,伤口处的血不断的往外冒着。刚才看见瑾儿奋不顾身的时候自己的魂也被牵了过去,她甘愿为她受这一剑,只要她安全就好。
极其惨淡的笑意从瑾儿脸上一掠而过,她颤颤巍巍的握住了灵芝胸前的那把刀柄,所有被呛的情绪一涌而来。
“对不起,灵芝对不起……”瑾儿哀嚎着,全身因过分的哀伤而不断的颤抖着。
“可是为了让琦儿离开语嫣,你不得不死……”突然瑾儿凄婉的神色一变,目中流转出了决绝的寒光,手上的劲道一用力往下刺入,灵芝便再没了开口的机会,只得睁着大眼任凭雨水的冲刷……一切来得太突然,没人注意这方角落发生的一切,唯有天际那点抹不开的阴郁似乎在隐隐约约诉说着什么——灵芝你太傻了!
“夫人再不走雨就要下大了。”一名小厮毕恭毕敬的建议道,仿佛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是稀疏平常的小事,只有夫人的命才是他在意的。
“我们走。”唐语嫣转头准备离去。
“他们呢。”
她迟疑了片刻,稍作停留,随即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行,只是淡淡的添了句:“别留活口。”便由一群人的护送下了山。
泪水自紧阖的双眼无声滑落艳丽面颊,很快被雨水冲刷一空,心却似海枯,果然这个世界没人值得信任,唐语嫣自嘲的笑笑,她居然还想善待她一生一世,原来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可笑自己竟然当了真,这一生最容不得别人的背叛,赵琦,你无意别怪我无情。
唐语嫣走了,就在琦儿竭力的劝喊下,她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那么决绝不留情面。
为何她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这么走了呢?琦儿难忍心中的苦涩,无力的累趴在地上,心里的负累远远超越了身体的极限,那里好疼,可是唐语嫣再也看不见了,她丢下自己而去,怕是再也不会见自己了。
想至此,琦儿懊恼的捶着头,全然不顾周遭的险峻形势,这时数箭并发直刺她而来,幸好有圣杰掩护,否则她早已命丧黄泉。
“这就是她的真面目,看清些,别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圣杰怒吼着,他再次转头看向灵芝,却只看到无力回天的死寂,心被猛然抽了一巴掌,仰天怒喊着,对唐语嫣的恨便添得更深一层。
就在琦儿他们身心力竭之际,铁正豪即使赶来将一群人脱了困境。只是琦儿那颗被唐语嫣狠狠扎了一刀的心谁来救,灵芝的命谁来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