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儿面无表情继续着她的述说:“她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动心,更别提为别人付出,或许她是喜欢过你,但是这种喜欢只是一种私欲,一种占有,她需要的只是个床伴,对她来说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无所谓……”
“别说了!”此时琦儿的眼泪早已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自从恋上唐语嫣之后她的泪腺也跟着变得发达了。她不管飞驰着的马车,迅速的从车窗口跳了下去,重重的摔在了坚硬的碎石上狼狈不堪,跟着摔下去的还有那颗疲惫的心,从何时起自己的情绪会因为一个人而变得敏感脆弱,从何时起会因为一个人而胡思乱想,从何时起会因为一个人而夜不能眠,从何时起会因为一个人而患得患失,从何时起会因为一个人而有所期待,那颗懵懂的心从此有了归宿,只是这归宿似乎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唐语嫣,如果能够不爱你,那该多好,我就没有相思的苦,守望的累;如果能够不爱你,那该多好,我就迷失自己;如果能够不爱你,那该多好,我就不会有醋意,不会嫉妒你身边的花花草草,更不会害怕你的绝情和无义……好想回到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即使只有一个人,孤独也好,至少没有烦恼与忧愁,至少不会为了一个人而心痛。
琦儿黯然的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头,那里正盛开着她对唐语嫣的不断升温的情意,只是此时看起来却分外刺眼。很想当面问个清楚明白,可是她已经没有更多的勇气再听一遍那么绝情的话语,仔细想来唐语嫣从没给过自己任何肯定,从来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不是吗?很多天了,如果她真对自己有心的话,早该寻来了,不是吗?
琦儿站起身来,拍掉了些身上的尘土,轻轻的擦掉了脸上那些碍眼的湿气,顺着这条无名山路而去,此刻,她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一个人好好静静,再也不去想这些尘世烦恼。
“这,这太不成体统了……”“唐夫人再如此下去这生意真是不能做了……”唐府的大堂内正围坐着唐语嫣的手下以及各路商人正小声嘀咕着,他们整齐的将目光集中在正厅高堂上端坐着的那名流光溢彩的女子身上,这次大伙过来主要是商议近日唐夫人的一些“出格”之举。
只见唐语嫣的手里正抱着名半岁大的婴儿,仿佛没听见堂下那些人的议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继续逗着怀里的孩子咯咯大笑。自从小不点来到唐府之后,唐语嫣便想,若是去求她过来岂不是很丢人,既然将孩子送上门,那么琦儿自然会主动寻过来,自己也不用委身亲自去求她,这样岂不是又能抱得美人归又不会让自己掉了身价之举。
想至此,唐语嫣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看着怀里的小不点也没之前那么讨人厌了,于是,小不点从此便伴随其左右,她走到哪都亲自抱着小不点到哪,甚少去厨房的唐语嫣竟会为了个孩子亲自下厨盛汤水,亲自喂食,那份亲昵劲简直比亲娘还亲。
这事惹得唐府上下惊叹不已,就连从小缺乏母爱的唐天明都吃起了小不点的味来,长这么大,他从来没见过娘亲会对谁如此上过心,更何况自家的孙女正需要祖母疼爱,她怎么能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如此亲力亲为呢。
这时一名络腮胡男实在看不过去,他善意的点醒道:“咳咳,唐夫人您有没有听见?”
“恩?”唐语嫣这才将视线从小不点身上挪开,不满的看向那名男子,冷冷淡淡的丢了句:“你们想说什么?”
“唐夫人近日米行布行大大小小数十家商行已经入不敷出,如果再如此大举施善下去恐怕……”
另一名商人坐不住了,他激动道:“是啊,唐夫人,发放粮食此举是可以起到一定的布善作用,但是也不能将整个粮仓里的粮食全部施舍出去啊!”这唐夫人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突然性情大变做起大善人来,本以为只是个做戏的幌子,没想到除了捐赠就没看到回报的影子,甚至免了几千户佃农三年的税,这笔收入起码能维持唐府半年开支啊!
“各位如此大动干戈跑我这儿来撒野,就是为了这些小事?”唐语嫣没了方才的和善,冷目四下扫视了番,再看向怀里的小不点时又微微笑着,“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很无聊?”
“小事?唐夫人这这怎么能算是小事?如果……”
“我唐语嫣花几个钱是否还需经各位同意?”此时她的口气明显不悦,底下的议论声也收敛了许多。
那名商人还想理论,如果继续这样施善下去,恐怕他的生意再无赢利可言,“唐夫人这可关系到在座每个人的切身……”
“好了,其他的话不多说,你们的分红不会少了半个子。如果各位没有别的特别重要的事以后别再登门拜访……小青,送客!”唐语嫣小心的将孩子贴近自己的肩头站起了身欲往里屋走去,不再理会其余众人惊蛰的目光。这唐夫人还是原来那个唐夫人吗?这分明就是名“妇人”嘛!
“都过了这么多天她怎么还没来?看来她是不要你了。”唐语嫣撑着下巴闷闷不乐的看着小不点,自语道,“你说她会不会还在那里等我?”
“你是不是想她了?不如我们去找她如何?”见自己的问话得不到回应,唐语嫣有点恼,随手掐了下小不点细嫩的胳膊肘惹得小不点一阵啼哭,她甩了甩头无奈道:“我上辈子欠了你们娘俩是吧?一个个的就会在我面前闹脾气!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带你去见你娘亲就是了。”实则是自己想见的紧,却借个小孩打幌子,对于这孩子的来历唐语嫣从未细究过,早已将他是琦儿的野种当成事实。
唐语嫣在约见的地点转了一圈仍未寻到琦儿的身影,她面带失落疲惫的坐在一家客栈的阁楼上,她随意扫了眼窗外的美景,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眼,却让她定格在了原处视线再也挪不开半寸,远处延绵不断的几处大山脊上,种着高高低低几千株姿色各异的海棠花树,在这炎热的盛夏竟开满五彩的鲜艳,这份鲜艳从山的这头一直到另一头连贯的书成了一个巨大的“嫣”字,如条蛟龙横卧山水间,点缀着痴情人的片片相思。
这决然不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不是好事之人的闲来之作,而是某个人某种心意的传达,如若不是用情至深,谁会花那么大的心思种植如此多的象征着相思之苦的海棠花呢?能让它在盛夏开满花枝,定然花了不少心血吧。
只一个“嫣”字,唐语嫣心里了然,她明白了琦儿邀她来此的用意,内心深处的辖门瞬间大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废墟里的野草般疯狂的生长着,喉咙处被半甜半苦的生涩包裹着竟发不出一个字来,甜的是琦儿的心意,苦的是自己觉悟的迟钝。
琦儿你是傻瓜对吗?唐语嫣摸了摸鼻尖处,那里正酸涩着,发酵着名为感动的情绪,甚至连着眼眶也整个的湿润异常。唐语嫣自嘲的笑了笑,沉沉浮浮这些年,原以为自己的心够坚硬了,然而此刻却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般情难自已。
唐语嫣望着远处的胜景痴痴一笑:琦儿,你是仙女下凡吗?定然是老天看我罪孽深重,叫你来收服我的,真的很怕哪一天丢下我一个人独自回到天上去。从一开始自己只是想要得到你,却不曾想那年低眉一视注定今生成为自己的牵绊,也让那颗原本干涸的心会为了另一个人再次雀跃。或许自己还可以再爱一次,琦儿,以后,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唐语嫣四下巡视着,不安的情绪上涌,可是琦儿我来了,你在哪?
“你叫赵琦对吗?”湖边驿站处,一位中年男子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的撇掉了些茶叶渣,笃定的口吻像是很早便认识了琦儿。
琦儿警觉的看着他,为何这人能认出自己?她摸了摸下巴,才恍然,原来那茬假胡子不知何时掉落了。琦儿仔细打量了下对方,虽是穿着便服,但那十足十的官腔暴露了他的身份,“你是?”
“我很早就留意你了。”男子徐徐的起身走向无精打采的琦儿,“你别怕我没有恶意,此地不宜多说,可否与我回府一谈。”
见她眼中仍有置疑,男子又道:“我想现在你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吧,而且秀兰也在鄙府。”
“秀兰姐姐?”琦儿原本暗淡的眸子一亮,脸上也着了些神采,她追问道:“你认识她?”
“呵呵,岂止是认识,她还是我的侄女,”男子大笑,扔给了琦儿一顶草帽,“此事说来话长,不如边走边说如何?”
看这男子手无缚鸡之力也不像是个坏人,而且他又与秀兰有关,想来跟他走这么遭也无妨,更何况现在的自己心如死灰,犹如没有方向的浮萍到哪儿不都一样吗?如此一想,琦儿便放宽心跟着他走了。
原来此人名孙武凯,是李林普手下一名大将,当年一路跟踪杨员外的亲信寻访江南的琦儿,本来是想借机破坏杨员外的计谋,在李林普面前邀功,可偏偏遇到了自家弟弟的女儿秀兰,那年闹饥荒,他弟弟一家中途避难却不幸遭遇歹徒使得家破人亡,本以为他们全部命归黄泉却未曾想到他的侄女尚在人间,怀着对弟弟的愧疚,孙武凯带着秀兰一起回了长安。
不过在他回长安前,偷偷的将消息放风给了柳絮,一来是想灭灭杨员外手下张大人的气焰,二来也想借柳絮与梅妃的关系铺平些官路。所以才有了后来柳絮上街带走琦儿的一幕。可是世事难料,就在孙大人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不幸降临了,梅妃被打入冷宫,这让一向站在梅妃这边的李丞相李林普慌了阵脚,再加上年事已高经不起变故折腾不久便卧病在床,现在已经大势已去,想来日子也不多了。这让杨员外占了先机,趁机打压李丞相的旧党,笼络各方官员为其卖命,甚至有传言说是很快杨员外将上任丞相一职,到时候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今圣上更是沉迷美色不误早朝多年,传言谁坐上宰相谁就将权拥天下,而梅妃又关系到皇家脸面,被人劫持这可是天大的事,造反分子想借此兵戈相向,朝廷百官更是希望由此得到升官机会,可见此次梅妃被劫一事,杨员外必定会趁机大做文章,这是争夺丞相宝座的最佳时机。
待杨员外坐上位,对于李林普旧党必定会大肆清除,而他孙大人到时不只官位不保,性命更是堪忧,为此,他必须先于杨员外找到梅妃下落。
此时的琦儿并不知道她的小小举动会惹来如此多的风波,她只想见见她的秀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