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目录:南竹| 作者:濯炎| 类别:都市言情

    (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熙攘集市,亭台楼阁。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与边关截然不同的繁华,独属于东霖都城的繁华。

    座落于南巷的偌大庭院,红色上等漆木上,龙飞凤舞的三字,便是冠绝天下的冠玉楼所在之地。

    青楼楚馆,夜夜笙歌。然那冠玉楼却独树一帜,白日亦是门庭若市,只不过是以茶馆会客营汲。

    初到冠玉楼之时,那气势恢宏的格调布局让南竹一行人皆为之感叹。

    “果然不愧是闻名遐迩之地,今日一见,所言非虚啊。”烟荷感叹之余,身侧的南竹与晚翠也皆露出惊叹之情。

    几人入了楼中,迎面而来的小二笑容满面。烟荷等人还未开口,就听那小二客气道:“想必是来参加花魁赛的小姐。请随我这边来。”

    烟荷诧异,不由反问:“这位小哥是如何得知?”

    “小姐气质相貌非凡,想必便是因此而来。”

    “原来,小二哥是长了双利眼。”晚翠看了看自家小姐,之后对视上南竹的眼,俩人会心一笑。

    “哪里哪里,姑娘抬举了。”

    小二哥带着他们穿过前厅。后院霍然开阔,绿意盎然,中央的湖心小亭遥遥而立,光照之余,水波凌凌带出绚丽的色泽,美不胜收。

    “好漂亮。”晚翠最先忍不住发出感叹,双眼瞪大直直的看着眼前美景。

    “想必冠玉楼的主人定是位风雅之人。”烟荷也跟着感慨。

    那小二一听俩人提到自家主子,脸上不由露出得意之色。“不是我自夸,要说到咱们公子,又岂是风雅两字足以。”

    烟荷莞尔一笑,眼底却有微微的不屑之色。“那若有机会,定要见一见家主人了。”

    若真要相比,在她心中唯有主子一人才能让自己折服。

    几人被带到客房,烟荷因乃参赛之人,故而独自一人住了一间。而南竹与晚翠,分别住进了男女随从的屋子。

    南竹口不能言,因而面对一群闲来无事相聊甚欢的下人,自己就成为了异类。

    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南竹却只是淡笑回应。终于有人忍不住走向南竹,并非恶意的想与之交谈。

    “兄弟是哪里人?”

    南竹微一犹豫,指了指自己的喉头,再摇了摇手。

    众人颇为讶异,这个面容上有道长疤的瘦弱小厮,竟是不能说话吗?已经面容半毁,还加上口不能言,当真是……

    当下,一些怜悯,一些嘲笑,一些恍然的眼神纷纷投来。

    默默的接受这些目光,南竹依然表现淡淡。朝众人点了点头,在自己的床位间静静坐定。包裹里是简单的衣物,还有唯一一本文书。那是烟荷在途中见南竹乖巧体贴,一时兴起,给南竹买来解闷之物。

    取出文书,南竹翻开一页,静下心来品读。

    “兄弟识字?”

    不愿被打扰,奈何天不从人愿。依然是刚才那个声音,透露着惊讶。

    南竹不想惹人不快,便抬头对那人笑着点了点头。

    “这倒是少见。咱们这样当下人随从的,若非遇上好主子,还真得不到这样的栽培。看来,家主人对你甚好。”那随从言语之间,不免带上了些羡慕。

    南竹微楞,这些无法轻易解释清,也没必要解释的事,自是从简化之。于是,南竹依旧回以点头。未避免对方再次的追问,南竹指了指自己的文书,微微抬手,歉意染上眉梢。

    那人自觉无趣,与一个哑巴多说,本就无意。更何况对方显然不愿再多言,自己亦不想勉强,当下便不再搭理,

    南竹得了清静,心底喟叹,在吵杂声中,宁神静心,慢慢看起手中的书来。

    而当为齐澜捎信跑腿的齐萧踏入这屋宅时,见到的便是那样鹤立鸡群的南竹。

    起初并不知,只是齐萧这样突兀的出现,引起了众人的侧目。唯有一人,仿若未见,依然低头看着书卷。那眉宇间的一丝淡漠,恰恰缓解了他脸上那道丑陋的疤痕。

    这人,便是南竹吗?

    齐萧唇角微勾,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踱步走到南竹的床榻旁。

    身侧被阴影笼罩,南竹这才从书中拉回神智,微一仰头,一张俊雅不凡的脸正低头看着自己。

    惊讶的微微张口,南竹面露疑惑的同时,立身而起。

    “你便是南竹?”虽然从大人口中听得南竹的特征,也认定了眼前人的身份,可齐萧依然确定似般开口问道。

    南竹眼底只瞬间闪过愕然,接着便是最常见的淡然。点了点头,等着对方说出来意。

    “能否借一步说话?”

    南竹颔首,跟随这俊朗的男子走出并不宽敞的屋子。众目睽睽之下,而自己又初来京城,自认没有与任何人结下恩怨。再看此人的态度,三分客套一分强硬,南竹便自己无法拒绝。

    “这是主子命我交与你的信。”齐萧并未道出自己的身份,也未在此提及‘大人’二字,为的便是避免不需要的麻烦。

    南竹犹豫的接过,自己识得的人寥寥无几。而又知晓自己识字,该是熟悉自己的人。眼前之人口中的主子,莫非……

    眉峰轻拢,完全是下意识为之。然看在齐萧眼里,却是另有了然。

    这南竹的心思,果然细腻。区区下人,怎地就如此特别?莫怪乎自家大人对此人上了心。

    不过须臾,南竹便恢复常色,笑对眼前的齐萧,摊出左手,用右手在手心上缓缓写下“多谢”二字。

    “那么,在下告辞。”消息带到,齐萧便不做多留。而对南竹的看法,已自在心里。

    南竹打开信笺,潦草狂书正如对方的为人,字里行间,亦是带着洒脱不羁。

    寥寥数语,南竹已明了对方递信的来意,亦明了,自己此次的京城之旅,怕是不能简单了事。

    齐澜,这个在自己面前狂妄霸道的男人。这一次,让自己等待的又是什么?

    南竹无声喟叹,将信笺藏入怀中。

    随遇而安的性子使然,让人即使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麻烦,依然选择平静以对。

    华灯初上之际,冠玉楼比昼日更为热闹。后院香阁间的美妙女子尽数而出,为了这冠玉楼天下无双的青楼艳名。

    环肥燕瘦,清雅艳丽,无论怎样的女子,只要有银子,便能从这冠玉楼中找出。

    冠玉楼的顾老板为人爽朗,更是一位奇人。出道以来短短数载,已是一方巨贾,富甲一方。

    据闻,此次花魁大赛,顾老板会亲临京城。为了一睹顾老板的庐山真面目,闻风而来的人不在少数,让这冠玉楼比之常日更是座无虚席,日日夜夜爆满全场。

    今夜是花魁赛初选之日,晚翠先一步陪同烟荷去了偏厅。南竹所住的屋宅里皆去跟了主子,唯有他被晚翠告知,可晚些时候去。

    烟荷姑娘自有他的想法,南竹即不问,也知不该多问。

    算算时辰,该是去晚翠那儿。打理了下自己的衣衫,让自己看着不至于太过失礼。南竹推开屋门,按着晨日小二交代的偏道,往偏厅走去。

    一路见到的都是来去匆匆的下人,看来今日的初选必定热闹非凡,亦是紧张非凡。

    唇角微挑,身处青楼之地,本是无奈。如今这顾老板设下选赛,理由虽不详析,却让南竹感到有趣。

    白日听闻了不少顾老板的为人,南竹倒也想见见此人。就是不知,自己这等的身份,是否能有那机会。

    难得对一人颇感兴趣,此间原由与这史无前例的花魁大赛脱不了干系。

    非但不轻视女子,更是给了那些青楼女子一举扬名的机遇。

    谁道女子皆无才,风尘容身多无奈。为君博得一笑言,身立淤泥自不染。

    世间的人看世间的事,自然各有各的看法。对南竹来说,顾老板的举动,着实算得上是件善举。

    却不知,在他人看来,顾老板如此举动实在非同常人。而自己由此想法,何尝不是个异类呢?

    突然停下脚步,南竹见到迎面而过的一群风流公子。而那些人中,便有白日带自己入楼的小二哥。

    只听那小二哥边引着路,边满脸笑意的同身侧之人恭敬回话。

    隐约间,南竹耳畔飘来一句戏语。

    “顾老板的地方就是与众不同,便是下人也机灵得紧啊。”

    心底诧异,南竹不由靠近几步,努力将视线集中到那群人之中。

    俩人中间并肩而行,前后又各自跟了数人。但就此行人的队列来说,那中间俩人必然尊贵,而俩人前后的四人,怕也身份不凡。除此外的几人,该是随从。

    顾一北,到底又会是哪个?

    眯眼细看,中间俩人一着白衣,一着青衫。一略显苍白瘦弱,一则偏高大魁梧。

    南方人依水而生,临水所成。男子皆较北方瘦弱,男生女相者颇多。气质儒雅,故多风流才子……

    南竹想到这里,目光落定于白衣男子身上。

    顾老板,倒是与想象中的不同。

    原以为那日的惊鸿一瞥,已算是满足。自己与那顾老板之间乃云泥之别,想要再见面,怕是难上加难。而自己,亦不过是兴趣之故,才想见上一见。却没料到,不过数日,南竹与那人竟是有了第二次的接触。

    烟荷姑娘一路选拔入了最终决赛,南竹替她高兴之余,亦忧心起那齐澜之事。若无意外,自己这几日后便改回了边关。然而齐澜信中所言,怕他的出现,也便是在这几日吧。

    心有余念,南竹行路之时难得晃神。突然前方传来喧哗,南竹抬头一看,只见几位华服男子摇着扇子往自己这头走来。

    能避则避。在青楼中打混的日子,南竹学会了如何看人处事。加之之前在边关遇那徐从文一事,南竹更是小心翼翼。

    然而天不遂人愿,事与愿违之事正让南竹碰了去。

    “你看,这冠玉楼里,还有长的如此丑陋之人。”华服公子面带嘲讽,不多时,便与另外几人围了上来。

    南竹寸步难行,无奈下只能站在原地,默默垂头。

    “脸上如此的疤痕,也不知是哪儿惹来的?能在冠玉楼出没,莫非是因为身子特别?”另一名华服男子轻佻的用纸扇挑起南竹的下颚。

    南竹虽被强迫,倒也没有挣扎,依然垂目不言不语。

    “看他样子倒是乖巧。”一人说着,一伸手便拽住了南竹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里拉。

    南竹这才惊觉不对,挣扎了几下,奈何人力气不敌。心中焦急万分,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该如此逆来顺受。

    却是这时,但听最初说话之人微微上扬的声调。

    “哟,那边那个长的倒是不错呀!可比这个丑八怪看上去顺眼多了。”

    南竹一愣,沿着那声音望去,但见那一身与昨日相同的白衣,风姿卓然的从旁路过。那人目不斜视,仿佛刚才那声叫唤从未听见般。

    出言的华服公子心里气急,又接着道:“都给我拦住那小子。”

    南竹暗自叹息,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果然是知事甚少,连眼前之人都不识得,怕是今天便要碰了钉子去。

    然而自己的心情却放松下来,隐约间就是知道,自己不会有事。

    之后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南竹尚未完全看得明白。一个身形便想自己跌靠而来,反射性的拖住来人,这才发现是顾老板。

    那群华服男子已经哄然受伤而去。而赶来的楼中随从忙上前将顾老板保护了起来。

    此时此刻南竹抬头定睛细看,这才发现那身着白衣的顾老板此时颓然无力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些忧心。说到底,此事起因与自己也不算毫无关系,那么自己出手帮忙,应该也无不可。

    地上有些血渍,不知来自谁。南竹皱起眉,对那顾一北探出了手。

    “这位小兄弟……”

    南竹知对方护主心切,连忙比了比手势,想表明自己略懂医理。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猜不透对方所为何意。

    温润嗓音虽有些低哑,却在此刻替南竹为了为难。

    “这位小兄弟的意思,该是他懂得医理。你们且莫为难,让他上前来。”

    讶异的看向声源,那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顾一北。此刻对上他的双眼,眼底竟有些不知名的笑意。

    为何?这男子竟一眼看出了自己的意图。

    几名随从里,一位领头的先生格外紧张。听得自家主子所言,立刻拱手对南竹道:“这位小兄弟有劳,我家少爷这身子情况如何,还请告知。”

    南竹颔首,也不推脱。他虽记不得失忆前的自己到底是何人,却也知道既然通晓医理,便该以救人为先。

    上前几步来到顾老板身边,南竹敛神宁心,搭上对方腕脉。

    然而这虚浮不足,阴性过重的脉象,却让南竹猛地抬头看向顾一北。

    “小兄弟,怎么样?”顾一北脸色不变,口气亦不变。

    南竹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摇了摇头。

    “你,不能说话?”这一次,顾老板微微挑眉,带上了一些讶异之色。

    南竹也不恼,平静的点了点头。对于自己无法开口这点,早就习惯了别人投来的诧异目光。

    不算刺伤,心里也并无痛的感觉。

    这是个事实,而自己早就接受。

    眼前的顾老板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善解人意,见自己口不能言,便主动说到:“你是想帮我开方子?”。

    南竹点头作为回答。心里却不由去想,这顾老板装作病弱,到底所谓何由。

    一些事,不该管的,自己就不要去管。那顾老板身上的秘密,南竹现下无意中明白,完全是出于无奈,所以也该表明立场,自己并不会干涉顾老板的任何事。

    不会,也没那资格。

    开出的方子递给对方,也算是对症下药。想必顾老板那样心机之人,该是懂得。

    只是南竹不知是什么让顾老板对自己有了兴趣,在那之后的一番交谈中,竟是每句客客气气。还在对方一再的坚持下,对自己用了“先生”的称呼,并让自己唤他一北。

    不把自己当做下人看待,对自己礼遇再三。

    一个身份低微,算得上初次见面的下人,他却能做到这点。

    即便是因为自己显露的医术,南竹也不得不有所感慨: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性子,才能成为世人口中的奇人吧。

    本不想在他人面前太过显露的南竹,这一次却因为顾一北的真性情而出手相助。

    便是在之后花魁大赛结束之后许久,听人谈及顾一北,南竹依然会想起记他那温柔深邃的眼神。

    三日之后,花魁大赛全数落幕。冠玉楼中的姑娘们陆陆续续离开了,唯独烟荷姑娘,不知是与店内老板商议了什么,带着南竹与晚翠留了下来。

    主子的事,南竹向来不多过问。就算晚翠日日在身边嘀咕,南竹亦不过回以一笑。

    心中总有些心事羁绊,南竹脸上不会表现出,但心底却是再明白不过——这一切皆是因为一人。

    那日与晚翠上街替烟荷姑娘办事,路上一路听晚翠道冠玉楼中的新鲜事。南竹与晚翠相处之日已多,故而南竹简单的几个手势,晚翠便能懂得南竹所表达之意。

    俩人一路走走停停,晚翠性子本就开朗活泼,看见奇特好玩之物,便会拉着南竹停下观看。

    忽而远处一阵喧哗,南竹与晚翠尚未来得及回神,一群官兵已经一路拨开人群,想南竹他们走来。

    错楞下,晚翠被人粗鲁推倒在地。南竹回神,忙护在他身前。

    只觉得身前一高大人影遮在了头顶,一人高昂的声音道:“大胆刁民!竟敢挡住将军路!”

    南竹惊愣,接着便被人一把架起。这才惊觉事情严重,却已让人拖着甩了出去。又有人靠近,竟是拔出了佩剑,意欲当头劈下。

    “住手!”

    熟悉的声音让南竹在一连串的突变中回神,看着停在头上的利剑,南竹的反应只是脸色更为苍白,心中的后怕却未表现出来。

    被人架起拖到一匹高头大马前,按着肩膀跪在地上。南竹想要抬头,身侧的人却大声斥骂。无奈下只好作罢,垂头跪在马前。

    “大人!此人大胆挡了道路,请大人发落。”

    并没有想象中的发落,反而是一股大力将南竹拽离地面,甚至在自己瞪大的双眼中,整个人已经被一双大手托着,落座在了男人身前。

    大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也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南竹惊喘未定,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东霖向来以民为重,本将军倒还不知,何时齐家军中出了些异类。”

    此话一出,再无人敢说一字。除了那继续响起的声音。

    “齐峰。”

    “属下在。”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说完,不急不缓的策马前行。只是这一路,南竹看不见那原本熙攘的市集,因男人的此番话而沸腾。

    主动让开的道路,恭敬仰慕的眼神。这便是东霖百姓眼中的第一将军——齐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