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人在前厅久候弥修不到,不说宋墨压下心中的恼怒,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同叔的意思,单说舒斗才除了焦急渐生了疑心。
若非被思特点了穴,她怕是要跳起来质疑宋墨捏造的身份有几分真,可恨的是现在连叫他们解了穴都不成。
沙漏一点点细落,疑虑退去,不安的情绪在她心里滋生。眼角瞄到站在她身侧的宋温的那双手,只是随意置于身前,却让她觉得刚劲有力,又想起思特将门环拉直的蒲团大手,立时冷颤不已。若这些人的目的不是结亲,而是另有他谋,只一巴掌就能让她老命休矣吧。
脑中闪过无数谋财害命话本的舒斗才,第一次觉得同叔是那么的可亲,这些人要害她,也得等同叔走了不是。
“舒亲家,你觉得这般安排可好?”
肩上被猛拍一下,舒斗才心漏跳了好几拍,略带惊惶和茫然看着刘巩。
“过了明日,大吉的日子要等半个月后才有,我们几个还领着差事在身,过几日便得动身赶回京,你看,明日就让舒公子过门可好?”
舒斗才见对方笑得可亲,还温和地给她再解释一遍,心里无端发寒,说不上为什么,直觉里认定眼前这位自称墨王府大管事的女人,笑容下藏着别的东西。
只一个管事而已,那周身的气派,连以前她上京遇见的大官都比不了,而那个求娶她家儿子的后生,脸色一凝,比公堂上办案的官奶奶还吓人。果然,在那位丧王手底下历练出来的,都不是寻常人物。
想起方才自己的叫嚣,也不知会不会得罪她们,据说从墨王府出来的人,就没手上不沾血的,传闻她们见了女皇也敢讲歪理,万一这群祖宗恼了……
市井里皆在传墨王府上的暗卫将户部某官员的脑袋摘了挂在城门上,那天上早朝的大臣俱被吓得腿软,墨王见了轻轻训诫一句:往后晾干了再挂,这湿淋淋一地的,怪不好收拾。老太师告到女皇面前,女皇只叹息一声便将事情揭过,当夜入寝时,那名暗卫摸到老太师床前,对她阴笑了半宿,吓得老太师隔天便告老还乡。
舒斗才越想越怕,只盼不再将她们得罪,哪还敢讨价还价,忙不迭地点头,点了两下才发觉自己能动了,虽如此,她不敢再随便胡言乱语。
“呵呵,舒亲家看着就是个上道的,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你瞧,有些事不用旁人点拨,坐凳上冷静一会,不就什么都想明白了。”
这番别有深意的话让舒斗才额头滚落一滴冷汗。她太愚昧了,居然妄想攀附上墨王府这棵大树,要真那么好攀,墨王正夫的夫族也不会全被墨王给圈禁了。护短归护短,那位丧王连自家正夫的夫族都不提携,又怎会提携底下人的夫族?
什么叫坐立不安,骑虎难下?她此番便是如此。起先还巴不得儿子当真嫁个墨王跟前的得意人,现下又巴不得对方不是,儿子嫁了以后夫族半点好处没法得,这等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问题是,现下不舍了肉包子,怕是这群女人会扑上来咬肉……
不管舒斗才心下作何想法,初临与宋某人的婚事定在明日,同叔欢欢喜喜在村里奔走相告,未到正午,村里头都知舒家飞出只金凤,酸秀才留到二十出头的老闺儿(==怎么这么别扭)觅了户好人家,要嫁到京里头去了。
北村的村民皆放下手边的活,一个个挤到舒家周边观看村里难得一见的盛景,在众多感叹跟啧声中,同叔笑得像朵花。
“好家伙,光这聘礼就整三十六抬,苏员外家的公子当年嫁出去那会,可只有二十八抬,那还嫁的是城里头的富户。”
提起苏员外,有那些好事的就想起苏家跟舒家当年的亲事,当下有人半真半假唏嘘道:“酸秀才往后见了苏员外可直得起腰板了,这些年没少受苏员外挤兑,这回人家嫁的是年轻的俊姑娘,还是正儿八经的正夫。”
当下就有人问道女方年龄,同叔就笑着说:“说是二十有八,可看着,顶多二十出头,俊得很。”
“哟,这么大的岁数还没娶夫,怕别是有什么隐疾吧。”
同叔斜眼过去,见是苏员外的族亲,“前头娶过一个,德行有亏,多年未孕,给和离了。”德行有亏多年未孕这一句,是同叔自己给加上去的。宋墨说的是她常年不在家,与夫郎有些疏远,夫郎请求和离,虽这等事大庆律法上是支持的,但同叔听了还是很看不起她以前的那位夫郎。
他是外嫁郎,嫁到北村几十年,虽一直学不来北村儿郎的温婉,对自家妻主需非百依百顺,但仍以她为天。在他看来,妻主在外奔忙,作夫郎的帮不上忙,也不能扯了后腿,安安份份在家守着那才是正道,不体谅妻主的辛苦便也罢了,居然还嫌弃,真真是个没皮没脸的。
宋墨言语里没提到有孩子,同叔自然就想到定是那位夫郎蛋都孵不出一个。
“哟,那可真是个厚道的。”听他们的称颂,同叔很是得意,他自个心里也是这般作想的。对方德行有亏还无子,七出都不知犯了几条了,这宋姑娘不是休,而是和离,留了体面给他。有这般妻主,临哥儿日后即便失宠,应有的体面怕是少不了的。
三十六抬聘礼过后是二十四抬妆枢,众人哗然,“舒斗才这小老妇不用置办嫁妆了。”
按老例,女方亲族为了表示诚恳,求娶小门小户的儿郎时,给男方撑脸,会帮着凑嫁妆,当然,要叫成妆枢。给得越多,就越表示男方将来在妻主家的地位有多重。而这二十四抬妆枢,实是……多了些……
“大顺之数呢。”
压后的是六盆花景,恰巧凑成六六大顺之数,求一个圆满之说。这求亲的一方有多看重舒家的这个儿子,自是不言而喻了。至此,围观的再不敢轻易说闲话。
同叔淘出帕子拭了拭眼角,“老哥哥,你若泉下有知,该安心了。”反正他的心是彻底放下了,有了这些礼数,日后任是天神来了,也不能让对方的族人随意欺了临哥儿去,休不得,骂不得,打不得,辱不得。
“她待我好极了,从未打骂过,你呀,就别瞎担心了。”初临拭着眼角噌怪着,“整天不闲心,小心变成小老妇。”
被他噌怪的人平躺在床上,大得吓人的眼隐有几分光彩,细看之下又只寻得沉沉死气。被子紧紧包住,不说手脚,就是脖颈处都不露半点皮肤,搁在被子上的下巴似是被人拿了刀硬生生削尖。脸上不见一丝肉,错眼看去,就跟拿了张薄皮贴在骨头上那般。
“……可……不……许……骗……”简单的几个字,说得费力无比,旁边的人听了都觉得累心。
初临爱怜地抚摸着那张枯瘦无神微带皱纹的脸,“哥哥骗谁都不会骗小文,谁让我家小文这么懂事呢。”
是不是越懂事的孩子,越不受老天待见?
“公子勿忧,方才老道已施过一回针,待药煎好服一剂下去,明日小文小姐便能坐起来了。”
说话的竟然是宋墨等人在前厅久候不到的弥修。
初临闻言大喜,将弥修谢了又谢,回头欢欢喜喜跟舒文说:“听到上人说的话没,明日我家小文能坐起来了呢。”
嘴角微微往外扯了扯,向初临示意她也很高兴,至于心里信不信,是另一回事。记不清她听过多少这样的说辞了,盼了一个又一个的明日,至今,她仍躺在床上无法动弹,连微笑这样的动作,都是奢侈的行为。
许是长年阴寒,一点点的温度都让她无比敏感,至亲的哥哥双手在她脸上游走,那么,头顶上的那只手,该是属于她至今未看全样貌的弥修上人吧。
“勿忧勿忧,明日定能坐起来。”
舒文听了,便又再次扯着嘴角。
“呵呵,明日是她的大喜之日,老道若不能安排得圆圆满满,她岂不更恼恨我?呵呵呵呵。”
这种感觉很奇怪,听了这话,她居然能在脑海里绘出哥哥口中的,那位仁善的未来嫂子。
似乎,不太好相与啊……
跟哥哥的形容,有出入呢……
果然,哥哥看人的眼光,数年如一日的,烂啊,没小文替他操心就是不行呢……
所以,虽然很辛苦,小文还是坚持再活些时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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