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当他家恩主的视线越过他虚投在某一点上,初临的激动慢慢冷却下来,轻轻松开自己攥着她袖角的手,缓缓跪了下去,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初临失态了,请恩主责罚。”
他曾听某个自北方来的哥儿说起,这时节,那里有种叫雪的白羽,飘飘洒落,能将整个天地都染得白洁,不过,天儿也比这边要来得冷。
当时他听得惊奇,面上不显心下却暗道,若能亲眼睹得,就是冷些又何妨。韶华里的少年,总有几分纯稚,况且那时他容颜正好。
交叠在腿上的十指尖尖,骨结分明,掩在下面的指腹早有薄茧,他已想不出当年那双柔软无骨的纤手是何模样了。经年流转,仍磨不去他那随意妄想的轻狂性子么?
他匍匐在地,恭声请罪,“初临失态,还请恩主责罚!”
她不发一语,他不动丝毫。
日光渐渐偏西。月夜在暮色的铺垫上款款而至。不知哪传来的鸡鸣吵醒了初阳。窗外有鹊鸟叩门。
“打水来。”女子微哑的声音低低从床账内传出。
他忙应一声,却是费了老大的劲才直起僵硬的腰,暗捏了自己好几把,麻木的双腿方有了些许知觉,初临咬着唇强迫自己迈开步伐,转身刹那,女子已推开窗,天浩日融。
伺候完恩主吃完朝食,就被打发出去,“叫章世女过来一叙。”
又吩咐,“相商要事,不必你在一旁伺候。”
他恭声应下,避开那略带探究的视线,行了标准的答谢礼,堪堪迈出半个身子,便听她清冷地说道:“武桑怕是赶不回,我留在这迎新。”
初临扶着门框的手一滑,一声短促的尖锐声刺激耳膜,胡乱应一声忙落荒而逃,仿若背后有恶鬼尾追。
这时辰的风雅楼尚在酣睡,匆匆的脚步声响彻整个回廊,挠了整楼的好梦,好在急奔片刻初临便醒悟起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的突兀,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在栏杆上大口大口喘气。
额上过长的碎发扎进眼里,微微刺痛,一眨,越发不适,最后只得空出一手将它拔开,想起他家恩主大人那不留半点碎发的光洁额头,并不像时下的女子那般,剪着半长的刘海。饱满的天庭以与她内敛性格不同的坦然方式示人。
“武桑怕是赶不回,我留在这迎新。”
初临眸光微闪,垂下头低低笑了一声。
这是摊开了同他讲明,她是要留下来没错,却同他没有丝毫关系。
想也是,不过是花楼里名不见经传的相公,哪值得她那般做。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妄想。想起昨天自己的失态,她隐忍的神情,初临难堪得以手捂脸无力蹲下,他怎那般可笑呢?
跪了半天、整夜,有什么不切实际念头都该抛了……
“哥哥这是怎么了?该不是病了吧?”
身后突然想起一声略带关怀的男音,初临忙吸几口气抬起头向来人望去,就见得一袭侍人打扮的半大男孩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初临挤出一个笑容,“没事,不过是不小心崴到脚了,揉一会就好。”
说完略略红了脸,这侍人年龄不大,还没学会那些城府,稚嫩的脸上满是怀疑,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清楚地写着“崴脚为什么反倒捂着脸。”
正当初临想出言补救的时候,小侍人自以为是地恍然大悟,“哥哥你方是不是在哭?”说完用食指刮刮右脸,“羞羞,哥哥崴了脚居然学小孩哭了起来。”
这当真是哭笑不得,初临朝栏杆借力站起来,小侍人上前一步扶住他,初临站直后朝他摆摆手,跺跺发麻的双脚,见小侍人眼都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不由得失笑,伸手摸摸他的头,“小青,今日不当值么?”
“当呀,”叫小青的侍人乐了起来,“可是那个恩客说不用我候在门外,叫我自个玩儿去。”
“冷么?”
初临这时才看到他被冻红的小手,想起自己有身闲置的旧袄,其实他早不能穿了,只不过一直舍不得丢掉,下屋的被子不够分,他的那床被子在冬夜里显得单薄,常将那旧袄披在身上保暖。
花楼里恩客们住的厢房就不一样了,每一间都有火盆供着,且那些被子即轻又暖,那件旧袄算是彻底被他闲置了,但她走后,即使回了下屋,他也有那件大氅和那几厚衣,这一冬总是能对付过去的。
“不呀,你瞧,”小青捏起衣裳一角显摆起来,“这是息微哥哥赏的,很暖的。”
初临将他双手拉过来包住,冰凉的触感令他忍不住嗔怪地瞅了小青一眼,“都冻成这样了还说不冷。”
小青笑得甜甜的,“是站着没动才会冷的,等下跑跑就没事了。”
初临听得心一酸,拉着他往回走。
“哎?哥哥这是要拉我去哪?”小青狐疑不已。
初临被问得一顿,突然想起恩主大人叫他去请章世女,他不单忘了,居然还想就这么走回去,初临抚额长叹,这什么记性啊。
当下同小青商量起来,“你陪哥哥去请章世女,回来哥哥给你了身袄子,好不好?”
小青眼睛一亮,拉着初临拐了个方向,嘴里念叨着初临走错方向了,还问,是不是突然忘了章世女的厢房怎么走才拉他作陪的,一路上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
章歌白对他们的打扰大为不悦,听得是宋墨的吩咐,黑着一张脸对初临狠狠道,“你的那个恩主,生来败老娘兴头的,从小到大,就没个例外!”
初临垂头掩饰脸上的神情,从小到大呵,随即一甩头,就算她一出世就跟世女认识,也不关他什么事。
反倒是小青,满脸的惊奇,视线在章歌白和初临脸上来回,不知情的,还以为世女说的是她从小跟初临认识。
“你们这两个倒是有趣。”
初临心一紧,不知章世女为何突然如此调笑。
却见章歌白抱胸挑眉打量着他们,“听到我跟那个无良女人自小相熟,一个忙不迭地撇头,怎么?学你的恩主嫌弃本姑娘?”不待初临应对,就接过一旁的相公递上来的折扇,将小青的下巴挑高,左右端详,“这小家伙一双眼睛溜得欢快,真真有趣,几岁了?”
此话一出,昨夜伺候她的那名相公满脸的不自在,看向小青的眼神不善起来,初临嘴抿成一条线,脸色微微发白,而小青,对周遭的这些反应皆无所感,大抵是搁在下巴的折扇弄得他不甚舒服,轻轻动了几下。
“十一岁了。”
初临一直小心注意着章歌白的表情,见她听闻了小青的话笑得一脸暧昧,用折扇在小青脸上胸口各点了两下,“十一岁,小了点,不过也能伺候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