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炫玉子微微一叹，话锋一转。
“小蝴蝶。你真讨厌。”
“怎么？”
花雨桐顿时急了，凑身上前，“刚才还让我帮你绑头发，一转眼你怎样又讨厌我了。”
抬手拍拍他流光溢彩的羽翼，小蝴蝶一紧张，就现半形，他自己都不知道，炫玉子一个眼神，他就能一脸紧张彷徨，真是像极了当年的小青葱，越是瞧他这样，越是想起那些缠绕在噩梦里头的，想忘也忘不掉的记忆，讨厌，这小蝴蝶真是讨厌至极。
炫玉子道，“你总是问我一些……我不想回答的问题啊。”
羽翼被摸了，花雨桐敏感地抖了一下，立刻缩了回去，炫玉子手指一顿，也缩了回来，瞧着他那小模样儿，心窝子又是一疼。
“罢了，你不是还想知道那之后的故事么？”
炫玉子拉过小蝴蝶，靠在他的肩上，合上双眼，装作不见小蝴蝶霎那间的惊喜。
“我给你讲便是了。”
“那之后？”
那之后，麒皇即便有圣光护体，还是被清羽推了个措手不及，落到崖底已经重伤，没有几日恢复不过来的。
他困寻了整整一日，才在一处草丛里发现了染血的桃木剑，这才意识到炫玉子已经粉身碎骨，连尸首也沉入潭底无处可循，这桃木剑断成两半，也是炫玉子生前执念，尚有他一缕幽魂，他又在崖下寻找多日，却怎么也寻不到另一半断剑。
那被清羽丢下的灵丹发着耀眼的光芒，浮在潭水之上，麒皇取之，掂在手心，怀中一抹断剑，坐地望月，几日前，还满面桃花，他跟他，在水中纠缠。
本来就计划好了的，今日也在意料之中，那一双流着泪的金色眸子，不该映入他的心窝。
他早就知道清羽是魔，天帝变位，清羽一下凡界，他就一直注意他了。
现在不知是不是自己也跟着中了魔，好不容易顺出来的九成灵力，拿回去就能练成神功，这么想着，却鬼使神差的，举起手就将珠子按在断剑上，全部化成了炫玉子飞散的两魂七魄，灵丹补魂，桃木为身，瞬间光华满天，变成了小青葱，紧闭着双眼，在麒皇怀里一动也不动。
“我知道你醒了。”
麒皇捏着炫玉子的鼻子，“别装了。”
小葱猛地睁眼，一把推开麒皇，跳起来，上下摸摸，诧异道，“我竟然还活着。”
麒皇起身就走了，淡淡留下一句。
“你命大罢。”
再者，桃木为身，你已不再是人，而是桃妖了。
他喜欢桃花，你是桃木，真是天生一对。
花雨桐听到此处，先是一愣，又是一惊，“他又救了你，原来竟然是他又救了你，那你不恨他了么。”
炫玉子拉回悠悠思绪，道，“那个时候，还是恨的，他救了我就离开了，我在山下怎样也寻不到桃木剑，也不知道自己成了妖，更不知道自己死过一回，以为自己还是人，跌跌撞撞爬出山，一到县城，就被几个做法的道者围了起来。”
花雨桐紧张起来，道，“他们伤了你？”
“我还以为师门又要追我回去，寻思着麒皇骗着那人，两人日子悠闲，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人，我也挺死心的，就跟着他们走了。结果其中一名道者说，奇怪，这妖倒是听话。我反倒愣了半天，才意识到，他们说的妖，就是我。”
“再后来呢？”
花雨桐一急，立刻握住炫玉子的手，炫玉子眸子一垂，假装没看到小蝴蝶眼中的小算计，就当他是真的急了，手让他握着，也没挣开。
“后来，后来我就逃走了，逃到一片桃花林，整日惶惶忽忽的，就削了一枝桃木，自己做了一把剑。可笑呢，我还想修道，直到今日，依然没有放弃，可是我是妖了，放弃妖道，就算再修一万年，我还是这样。不死，不成仙。仅此而已。”
花雨桐心中一阵唏嘘心疼。一个激动，就握紧他的手说，“那我陪你。要不然等我羽化成仙了，你还在人间，我又见不找你了。”
炫玉子嘴角一扬，随即消散，快的小蝴蝶都没看清楚。
他将靠在山洞的桃木剑递给花雨桐看，幽幽道。
“就是这一把，这一把，虽然也是赤色，却不是染了血红，当年那把罪孽滔天，杀了师兄师弟的桃木剑……”
说着，他反握住花雨桐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就在你的眼前。”
霎那间，花雨桐怔住了。
山洞外，两个偷听者心绪惊涛，没想到当年还有这件事，清羽想起那个亦真亦假的梦境，本来已经打算忘记，听到炫玉子这么说着，居然又在眼前不断浮现。
他将他那珠子丢下山了。
他却用那珠子救了小葱。
他不仅失去了清羽，也没得到他想要的。
为什么。
为什么呢。
难道，你对我，你对我，有那么一点，不是假的。
清羽的心绪波动了。
不知不觉手上力道大了些，捏得弈麒一痛，回头望他，清羽这才回神，趁着炫玉子没发现，连忙抱住弈麒逃开了。
感到洞外那股若有若无的桃香消失，炫玉子真正松了一口气，眼前的小蝴蝶还在哭的淅沥哗啦的，说什么我一定要陪你一辈子你千万不能丢下我。
炫玉子握紧他的手，惊得小蝴蝶瞪大眼睛，立刻忘了哭。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知道他们这一世相遇也挺不容易的，他又什么也不记得了。有些不好的就让他忘记，好的也得有人告诉他是不？”
小蝴蝶听得莫名其妙，还跟着猛点头。
“若是他不要挂怀，这一世，也该有了了结了。”炫玉子说给小蝴蝶听，又仿佛说给自己听，“虽然你讨厌，但是老天让我遇见你了。他却只有他了。你说是不？”
小蝴蝶又是一阵点头。
完全不知道炫玉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炫玉子瞧着他乱点头，忍不住一笑。
“你听懂了么。你就点头。”
“听懂了。”
“那你倒说说。”
小蝴蝶歪了头想了想，垮下脸，又摇摇头。
炫玉子第一次，突然觉得这小东西也不那么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