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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一句话,回荡在邙山之中,却久久不散。
皇陵的另一侧,一对夫妇驻足观望着皇甫岑。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其中面容如倾城般的女子转回身,对着身旁的男子,说道:“好凄凉的句子。”
“嗯。”男子点点头,眼望远处的皇甫岑,低吟道:“这个人定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过往。”
“可是……他为什么来皇陵?”女子不解的看着皇甫岑的装束,低声问道。
“这……”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会出现这一行人。好巧,男子只想散一散心,发泄一下近日来所受的委屈。却不想能在皇陵有此奇遇。
两人皆是不明的摇摇头。
草木的另一头。
听闻皇甫岑这凄厉的一句话,刘基和程普的神情同时一怔,所有的人都是一颤,皇甫岑慷慨悲泣,动情竟然如此至深,令在场之人无不感叹。
即便是开口劝皇甫岑祭拜的刘基都有些于心不忍,掸了掸衣襟,匆忙起身,拍了拍皇甫岑的肩膀,欣慰的叹道:“老大人能有你这样的后人,他泉下有知,也会安息了。”
“安息了吗?”皇甫岑轻轻地捋了一下自己的发丝,目光所到处正是皇陵,不知道哪一座衣冠冢才是他那个名义上父亲的。
“斯人已逝,你就当他尚在心间就好,如果还有什么遗愿没有完成,你就放开手却帮他去完成,此一生,才不枉为人子一回。”刘基同皇甫岑肩并肩,目光所至处皆是荒草枯冢,这其中不知埋藏着多少数不尽的忠义之士。
“此一生,才不枉为人子一回。”皇甫岑任由眼角的泪水被风吹干,站在红尘古道上,淡淡地回味着刘基这句话。
历史的长河真的湮灭了太多的人,没有谁会特意的在乎谁,也没有谁会翻开那一卷纸业,看着谁跟谁的功绩,他们的功绩只有在这个民族最需要的时候被翻出,也许悲哀,也许无奈,但是你都不能否定这是真的事实。
卢植如此,张奂如此。
自己能帮他完成什么心愿呢?自己连生前真正的看他一眼都没有。皇甫岑喃喃自语道:“他戎马一生,所愿又是为何?”
“他戎马一生,所愿不过,羌胡安定,大汉富足。”
一声抑扬顿挫的回答,化作两肩清风明月,在邙山之中回荡久久不衰。
就在皇甫岑扪心自问时,远处的两个人已经走到皇甫岑的身旁,就在那男子看到皇甫岑的第一眼后,心中突兀的一颤,神情竟然有些不自然的凝视着皇甫岑,脚下犹豫的退了几步,在确认面前这个人不是自己所误会的那个人后,才靠到近前,听见皇甫岑这声很小的自问,不由自主的替皇甫岑回答了出来。
“呃。”皇甫岑侧回头,这才发现自己身旁竟然出现了几个人,回话的男子年纪不大,似乎二十上下,身穿赤色锦袍,虽然上未描绘着什么飞禽走兽,但整个人的气势给人肃穆、庄重、威严。
皇甫岑这一声诧异,同时惊醒了身旁的数人,纷纷转头看向那男子。
就在刘基把头扭向那一头之时,身子不由自主的下弯。
“呵呵。见到两位在此悲泣,故此才有感触。”男子随意的走到皇甫岑的身前,用手轻轻地一扶刘基,隐蔽的使了个眼色。
刘基才有感悟的收敛自己的身子,恭敬的垂首在皇甫岑的身旁,一言不发。
“哦。”皇甫岑点点头,仰面朝天,让泪水自然消失,感觉到眼眶之中在没有泪水后,皇甫岑尴尬的一笑,凄惨道:“让阁下见笑了。”
“不。”未等皇甫岑自谦完,那男子走到皇甫岑的身前,用手一指前方的皇陵,铮铮道:“从来没有人能在皇陵面前哭泣的如此悲凉,如此情动深处,他们每一次都不过是虚假的作秀,可是……你……今天,却让所有前来拜祭的人羞愧。”
男子说话的语调一个比一个高,在偌大的邙山之中,回音阵阵,久久不绝。
“即便是真(朕)……的我,也感到羞愧。”男子言此,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极远,看向那被云朵遮蔽的太阳。
身旁所有的人都被男子一席话感染,自觉不自觉的抬头仰望那浩瀚宇宙。
“可是我哭得不是皇陵,也不是汉室。”皇甫岑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想过这句话的后果,就脱口而出。
虽然,这个年代还是已经衰败不堪,却完全没有达到哄塌的地步。所以,还轮不到为大汉哭泣的地步。更何况,皇甫岑这个人对大汉的感情本就没有那么深。
“我知道。”男子点点头,似乎皇甫岑的话,他了解。
“你知道?”
“嗯。”
“那么,那句‘他戎马一生,所愿不过,羌胡安定,大汉富足。’你也清楚?”皇甫岑似乎发现些许蛛丝马迹,进而试探道。
“他……”刘基一急,即要说出口来。
男子笑笑道:“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你又来拜祭何人,但是我想既然能位列此处的衣冢,无一不是达官贵人,而你却又不像皇室贵胄,言语之中又是慷慨如此,我想你的先人也定是一员叱咤疆场宿将,军人的夙愿不就是马革裹尸还,天下安定,不在战乱吗?”
“嗯。”皇甫岑点点头,回道:“阁下,说的不错,军人确实应该马革裹尸还,但是我觉得他们其实应该有更好的下场。”
“更好的下场?”男子不解的回头相望,自古以来,文人提倡治世,而武夫则是战死疆场为荣。为何面前这个男子会说出另类的一番话呢?
“亦如班定远。”短短五个字,就已经成为皇甫岑口中的答案,征战沙场可以,卫青、霍去病、陈汤等等他们确实如历史上武夫走向的代表,但是皇甫岑宁愿班定远,也来得善始善终。
回味了好久,男子才点头道:“嗯,班定远却是国之栋梁。”言罢,上下打量皇甫岑,微微笑道:“我反倒觉得你还真是将才之后。”
“我确实不是皇室中人,只不过是平常人而已。”皇甫岑没有否认自己是将才之后。
“平常人?”男子摇摇头,玩味的说了几句,最后点点头道:“也许你现在是个平凡人,但你今后注定不是。”
“阁下,这么认为?”皇甫岑双眉聚拢,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子,言谈举止皆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感,而且体态富足,应该是生在皇室之中,就是不知道他是哪一位皇族。
“嗯。”男子自信的点点头。却见皇甫岑的眼神不离自己周身,尴尬的转移话题道:“看阁下身旁这位,身披枷锁,可是犯了什么事?”
“嗯。”皇甫岑点点头,心中思量面前这个男子能不能帮自己一把,解救一下刘基的危机,但是皇甫岑并没有急于脱口说刘基是冤枉的。洛阳&水深,一点都不比后世天朝的首都来得差,谁知道面前这位帝胄是什么样的人,又是哪一派的人物。
在洛阳,你就得如履薄冰。方能自保。
刘基故作解释的回应道:“哦,是,罪臣南下日南,恐一去不回,途经邙山,心中思念先祖,前来祭拜。”
男子眉头不悦的颔了颔首,却不说话。
而刘基好像很怕他似的,未等皇甫岑开口解释,便替皇甫岑解释道:“此乃我辽西郡假佐皇甫岑,昔日为我臣下,有感知遇之恩,才随我到日南,照顾我这家小。又恐日南瘴气弥漫,不能在归中原,在此祭拜其先祖。”
“哦。”男子闻此点点头,看了看刘基身后的两个孩子,面露不忍,回身打量皇甫岑,道:“却是一个忠肝义胆之人,亦如他一样。”
言罢,也不理会皇甫岑这些人的反应,转身离开。
“他?”皇甫岑一怔,喃喃自语道:“他,哪个他?”
刘基故意把皇甫岑这个字忽略掉,装作没有听到,等到那一行人消失后,才如释重负的说道:“我们走吧。”
“嗯。”皇甫岑看了一眼消失的那个男子,他同身后的皇陵一样,森严,庄重,却又让人只能驻足观瞧,近不得身。
程普整理好行装,对着身后的两个差官道:“官爷,天色已黑,我们上路,希望能在天黑之前进入洛阳城。”
两个人官差闻听洛阳城,方才被皇甫岑和刘基感染的情绪也一扫而光,洛阳那是个什么地方,大汉国都,全天下最繁华的地方,如果不是要押送刘基南下,恐怕这一辈子都来不到洛阳,既然能到此地,也必然要好好感受一下洛阳的繁华。
刘基为难的回身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也许当初自己还有要去洛阳停留的想法,但是刚刚那个男子出现后,刘基就有些动摇了,前方是福是祸并不知晓,可是如果要是强加给自己的子女,那就太不公平了。
“大人,走吧,天一黑就进不了洛阳城了。”皇甫岑回身唤道。
“是啊,大人。”
刘基不想扫面前这些人的兴致,只好点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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