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言|情|小|说王爷进来的时候,紫来正在查看书架上的书,于是王爷就问:“那《翠微诗集》找到了吗?”
根本就没有,怎么找得到?紫来心里哼一声,却淡定地回答:“找到了。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取过来瞧瞧。”王爷说。
紫来就抽出一本书,送了过来。
王爷接过来,眉毛无声地跳了一下,真是一本《翠微诗集》!我根本就没有这本书,她怎么变出来的。他面无表情地翻了翻,发现并不是一本新书,想了一下,马上便知道了内里玄机。轻轻一笑,悠声道:“去,端个火盆来。”
“天气这么暖和……”紫来觉得奇怪,都四月天了,他冷么?但是,她没有往下说,做丫头,只要按吩咐做事就可以了,不需要问那么多。何况,她觉得,这个王爷这么冷血,是需要用火盆加点温度的。
火盆端进来了,紫来特意架到了王爷脚边,然后一脸漠然地站在旁边,只冷眼看着,这王爷要怎么个烤法。
王爷知道她是故意作怪,有些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但随即,又阴阴地笑起来。他从凳子上转过身子,面对着火盆,然后,他不急不忙地拿起了那本《翠微诗集》,轻轻地扯下一页,丢到了火盆里,随后,他望着紫来,开心地笑,似在挑衅。
紫来脸上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隐忍。
他锐利的目光,扫了她一眼,看到了衣袖中她露出的半截捏紧了的拳头,他更加悠然地笑起来,慢慢地扯开书,一页一页地,丢进火盆……
你不吭声,我看你不吭声!能忍到什么时候?!
他一边拖拖拉拉地烧着书,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瞟着她。只看见,她那紧紧的拳头,居然慢慢地,松开了,变成无力的垂落。
她知道,无法阻止,所以放弃了么?
自此,一直到书被烧完,紫来都没有吭声。
“不用火盆了。”王爷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掌上的灰,说道。
紫来便面无表情地俯身下去,端起火盆,退出去了。
他望着她的背景,有些纳闷。
书烧了,她如此镇定?她不心疼?这可是沈如廉的书,他们,还有约定呢?难道,她真的死心了,要忘记如廉?还是,她顾忌自己的身份,不敢出手阻止?或是,她将心底的恨,更加深地隐藏了?
一瞬间,他想起了她紧握的拳头。
她是愤怒的,也是着急的,可是,她忍住了,什么表示也没有。
她竟这么能忍?!
王爷越来越觉得,紫来有一种骇人的能量,她的心机很可怕,因为隐得很深,因为无法揣测。
她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
真有意思,王爷吃吃地笑出了声。没有什么比棋逢对手更有意思的事了。
紫来端着火盆走在长廊上,她望着盆里的一堆灰烬,心头只剩下无奈的叹息。
这本书说没有便没有了,就像她在如廉身上寄托的希望,珍藏了这么久,就这样戏剧性地化成了灰烬。这难道真是命么?注定如廉不会跟她有所交集,嫁他的希望成空,连他留下的书,也要消失。上天也许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告诉自己,他跟她没关系,也不应该有关系。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出现在她的生命里?难道仅仅是为了告诉她,男人不可相信,爱情不可相信吗?还是为了告诉她,什么都不能改变她的命运,她只能靠自己?!
该死的王爷就像个魔鬼,他为什么非要在书房里找一本根本就不存在的书呢?而又为什么,那本书,要跟如廉送的一样呢?这一切,难道是巧合吗?
紫来找不到因由,只能说,这是个巧得不能再巧了的巧合。
《翠微诗集》是一本少有的书,名气不大,失传也许久了,如廉说过,市面上决计是买不到的,有收藏的人也决计不肯轻易出手,因此才可以称之为孤本。如若不是书珍贵,她何苦非要霸着如廉的?读书人爱书啊,她拿了他最心爱的书,当然就是等着他来找她。
今天这事也是鬼使神差的,她本想捉弄王爷一下。你刁难我,想借书丢了为名来惩罚我,你还就不知道,我手上,正好有一本这众里难寻的《翠微诗集》,我拿了来,看你还有什么花招。也让你,吃一回哑巴亏。她心里当时,还得意地哼哼了几下。
谁知,王爷更刁钻,竟然就当着她的面,把书烧了。
紫来是又心疼又着急,可她能说什么?王爷问过她的,也是她自己说找着了,既然是书房里找着的,那就是王爷自己的书,他烧他自己的书,紫来有什么资格阻止?到头来,紫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最后吃哑巴亏的竟然是自己!紫来心里这个恼啊,却也无计可施。
她看着王爷烧书,起先就跟烧了自己的肉一样,反是愈往后,她愈不急了,想开了。不就是一本书嘛,不就是如廉的书嘛,她反正也不打算同他有什么联系了,也不指望他改变她的命运了,那什么所谓的约定也没什么意义了,留这一本破书干什么呢?还不如烧了干净,一了百了,从此心无挂碍。
也好,紫来对自己说,既然一切都是枉费心思白忙乎,那就彻底忘记。
此刻她端着火盆,面上被烤得热乎乎的,心里却无比的轻松。
忙乎了一上午,袁妈妈终于有空坐下来歇口气,才端起茶杯,外头就说甘夫人来了。袁妈妈赶紧说请,就看见甘夫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糕点自楼梯处过来,不由得笑道:“妹子,你这个干啥呢?几个大熟人,还这么客套……”
“没什么,一点心意而已。”甘夫人笑吟吟道。
袁妈妈接过糕点,放在桌上,眼角含笑着,悠声道:“妹子啊,你这是有事求我啊。”
甘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妈妈精明人,我是瞒不过的。这次来,就是想请你,去求求太守,跟王爷说说,让紫来回来做花魁……”
袁妈妈低头沉吟一阵,然后定定地看了甘夫人一眼,说:“妹子啊,你也知道,紫来不愿意呢。”
“她才多大,她不懂事。”甘夫人说:“哪能由着她呢?”
“妹子,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二丫头呀,不是寻常的人物,”袁妈妈幽声道:“我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是不会看走眼的,她呀,不会是你我可以想得到的那点出息……”
“她?除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什么都不知道!”甘夫人没好气地说:“我以前要先顾着蓝溪儿,如今只用操心她一个人,说什么,也不能任由她胡混了。”
“我只想,让她回来做花魁……”甘夫人轻声道:“要是能碰上蓝溪儿那样的好机会,也嫁了她去,我就是现时就死,也闭眼了。”
“做花魁?”袁妈妈闻言,轻轻地笑了一下。
甘夫人见她如此表情,赶紧说:“妈妈,你不会不允吧?本来比试那天,她就略逊蓝溪儿,按说,这蓝溪儿走了,轮也是先轮着她的……”
袁妈妈轻轻地摇了摇头:“妹子啊,要照我说,不管论什么,她都该是这楼里名正言顺的花魁,就妈妈我这双眼,不走岔的……比试那天,若不是她成心相让,蓝溪儿只怕远远不及。紫来啊,她不当花魁,自然有更深远的想法,这门,进来容易,出去难……妹子,听我一句劝,随她去,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不了也顾不上。现时你是为了她好,谁知她将来埋不埋怨你?她不认命,就算你牙齿说出了血,她还是不会认命,非得等到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了,她也就服气了……”
“等她服气了,年纪也大了,到那时候,可怎么收场?”甘夫人急道:“这门,已经生就在其中,要出去,也得凭运气,她不想进由不得她,她想出去也不那么容易,既然一条道要走到底,怎么着也得好好地走下去。”
袁妈妈轻叹一声:“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妈妈,”甘夫人求道:“你就别讲这些了吧,我只问你,能不能帮忙去找太守?”
“我可以去找太守,但是太守会不会跟王爷说,王爷又能不能答应,我就说不准了,”袁妈妈沉吟道:“你可要想好了,在楼里当花魁,真比在王府做丫头强?”
甘夫人迟疑了一下,随即绝然道:“回楼里。”
袁妈妈怔怔地望着她片刻,轻声道:“那好吧,我去找太守。”
紫来轻轻地茶斟上,盖上茶盖,垂首退到一旁。
王爷停下了手中的笔,低沉道:“紫来,我问你个事,希望你如实回答。”
紫来细声道:“请王爷问。”
“你愿意做花魁,还是愿意做丫头?”王爷搁下笔,望过来。
紫来一惊,不知该怎样回答。王爷这话问得直接,也问得突兀。她拿不准,到底该按心里真实的想法回答,还是要故意说反话,以免他察觉自己的恐惧而再捏住短处。
他默默地,等待着她的回答。他知道,她虽然不喜欢王府,但也害怕回去做花魁。可是,这样的问题出来,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必须有一个回答。他很好奇,她会怎样回答?真话,还是假话?
难耐的沉默之后,紫来说话了,轻轻的一句:“请问王爷,您为什么会带我来王府?”
他非常明白,她这么问一句,还因为他定下的规矩,她不能主动提起善卿。她没有提起善卿,善卿却在这个问题的答案里。聪明的丫头啊。王爷心中一震,她不正面回答,回避了他的锋芒,也隐藏了自己的心事,却把善卿抬了出来,她在提醒他,是他答应了善卿的。其实这内里的潜台词,就是一句“你答应了善卿,怎么可以反悔?!”
这个丫头,真不是一般的狡黠。
“我为什么带你来王府?”王爷淡然道:“这个问题,跟我问你的,有关系吗?”
“我只是问你,你自己,是愿意做花魁,还是做丫头?”他更狡诈,把弯绕过去,直奔主题。你一定要回答。
紫来看他一眼,细声如初:“您说呢?”
厉害!三个字,皮球踢回来,滴水不漏。王爷在心里惊诧了一下,凌厉道:“你跟本王,捉迷藏?!嗯——”威严顿起。
紫来静静地又看他一眼,四两拨千斤:“王爷您是知道答案的。”
“我知道什么?”这时候,他开始觉得有些好笑。她不敢说出答案,说明她顾虑很多,她在戒备他。
“您无所不知,您是王爷。”紫来话里,有谄媚,但怎么听,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她想讨好求饶?还是讽刺?王爷悄然冷笑:“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想的呢?”
“您觉得我会怎样想,那我就会怎样想。”紫来还是牙关紧咬,只字不漏。
他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出乎意料地点穿了她的心思:“你怕我抓到七寸,对你不利?”犀利的眼光刺过去,看见她眼里的浅紫有些张皇。
她没有回答。
他知道,接下来,任凭他怎么问,她都不会再说一个字。沉默,是她惯管用的武器。一到这时候,他也就玩不下去了,还是她那句话,她是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于是,他只能收兵,漠然道:“昨日太守问我,你姐姐嫁了,可否让你回去做花魁?”
紫来垂下眼帘,她心里异常紧张,却不愿意被王爷看出来。
“你猜我怎么答复的?”王爷停顿了一下,那沉默就如同一块磐石,重重地压上了紫来的心头,难耐的等待之后,王爷平淡地说:“我跟太守说,现在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