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静慧的回答,月希存很是愣了一会儿。大文学
是呢,和自己无关的人,爱说什么,何必往自己心里去?
他以前不也是这么告诫自己的吗,怎么看到她被人奚落,竟比自己被奚落更难受?
只是这丫头倒是比自己还想得通,感情,她这无关痛痒的表情,并非是装的,而是真的不在意。懒
月希存此刻很想问:如果是我呢,如果是我奚落你,或者我被人奚落,你可还能如此平静?
但是嘴动了动,他终究没有问出口。
“施主没有其他吩咐的话,贫尼先告退了!”静默之中,静慧起身,率先打破这颇有些尴尬的静寂。
“哦,我陪你出去,跟定慈师太说一声,你的手,要好好养着,千万不能沾水。”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站起来,打算陪着她往外走。
“不用了。”静慧摇摇头,“贫尼自会对师父说。”
“你说管什么用,再说,你真的会去说吗?”月希存像是看穿了她,一脸不信。
静慧沉默了半晌,才叹道:“施主,你说了又有何用呢?”
“我说了,她们便不会让你干重活。”月希存觉得自己说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急过。
“然后呢?”静慧抬头看他,反问。
“然后?”月希存不大明白。虫
静慧道:“施主能在山上住几天,一个月,还是一年?不管住多久,施主是方外之人,终究是要走的,而贫尼早已六根清净,注定是要老死在青灯黄卷之中。长贫难顾,施主你顾不过来。”
月希存愣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去如何反驳。
他终究是要走的,而她,已经注定了要一辈子留在这万壑山上,长伴青灯黄卷。
是吗,是这样吗?
他么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啊。
月希存倏地抬头:“我去跟玄……呃,你们皇上说,让她准你还俗!”
静慧摇摇头:“还俗……又能怎样,周围,都没有人了,在这里,毕竟吃穿不愁。”
她的眼神之中,第一次染上一些情绪,那情绪,或者可以理解为——悲伤。大文学
原来,她并不是木头人,只是,她的情绪,比别人藏得深些,她的心胸,比别人更豁达些。
可不管怎么样,她也只是个不到十六岁的少女,能有多深,多豁达?
“你……你跟我走,一样吃穿不愁。”月希存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以什么身份呢?”静慧反问,眼睛眯起来,看着他,静静等他回答。
月希存沉默了,他不知道,为何竟有带她走的冲动。可此刻,面对少女的问题,他却回答不出口。
以什么身份呢?
真如瑞雪所说,他喜欢上她了吗?
还是因为,相仿的性格,让他总是想靠近她。
这,或者可以称之为:怜悯。
可若要做夫妻,是不是,还缺些什么?
或者,是他并没有准备好,在自己的生命之中,多那么一个称之为妻子的女人。
即使是自己的亲妹妹和母亲,她们都从未走进自己的内心过,那么,一个可能之前二十多年都素不相识的女子,可以和他一起度过将来的五六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吗?
他找不到答案,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施主若没有其他事,贫尼先行告退!”静慧等了许久,见他不再说话,便再次告辞。眼中,始终无喜无悲,似乎月希存的反应,早在她的预料之中一般。
这一次,月希存没有阻拦。
推门声响起,凌未然推着月瑞雪走了进来,跟静慧撞了个正着。
“咦,那不是田家那丫头吗,好像快两年没见了,竟长得这般水灵了,这万壑山的山水,真是养人。”凌未然看着有些发愣的月希存,打着趣,“对了,她来做什么?”
月希存回过神:“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凌未然歪着头看着他,“看你的表情,并不想没什么事哦。”
月希存顿时感觉有些尴尬,忙道:“她是照顾瑞雪饮食起居的,不过进来看看有什么事要做,不过瑞雪不在,我想定时你带走了她,所以让她走了。大文学我刚想去找你们,你们就回来了。”
“原来是担心妹妹被我拐带走了是吧?”凌未然自以为是地取笑起他来,指指瑞雪道,“是你妹妹自己清醒了,让我带她出去转转的。”
“醒了?”月希存有些讶然,“她今天早上刚醒过啊。”
最近瑞雪虽然清醒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不过一天醒两次的情况,倒是从来没出现过。
“大概她看到本侯爷长得俊朗不凡,所以醒来跟我打个招呼。”凌未然开着玩笑,抱起瑞雪,放到床上。
“喂……”月希存走过来,接过瑞雪,“男女授受不亲!”
凌未然瞪他一眼:“同是点苍山下来的,差别怎么这么大?”
“嗯?”
“你跟小小啊,她是一点男女大防都没有,你却像个老夫子!”
月希存帮瑞雪盖好被子:“我也不是对谁都说这话的。”
凌未然跳了起来:“好啊,你就专门针对我来的,是吧?肯定是小小那丫头又跟你说了什么,这臭丫头,一点都不给我这个大哥面子。”
月希存呵呵一笑:“好了,侯爷,看上去,你对我妹妹的病有些帮助,欢迎你在山上多住几天吧。”
“真的?”凌未然大喜,随即甩个手,“切,这万壑山又不是你的,你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一场原本有些尴尬的场景,在月希存的打哈哈,和凌未然的胡搅蛮缠中悄然落幕。
不过,事情好像并没有完。
“我说希存兄,刚才瑞雪醒的时候可跟我说些话啊!”
“啊,什么话?”月希存心中警铃大做。
凌未然靠近他,笑得有些奸诈:“我不是听得太懂,她好像说,她哥哥应该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让我帮帮他。”
月希存差点跳起来,不过沉稳的性子让他终究压抑了下来:“这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她迷糊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就瞎猜测。”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狐疑地看着凌未然:“是你胡说吧,我妹妹什么时候这么信任你了,居然还跟你讨论起这种话题来了?”
“她第一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可不止是你,还有我,信任我有什么不对?”凌未然摸摸自己的下巴,“再说了,我长得这么俊伟不凡!”
月希存没好气地道:“你跟我那三师弟,倒是臭味相投,你们不凑一起过日子实在是太浪费了。”
“断袖分桃我可没兴趣,惺惺相惜就行了。”凌未然倒是一点惭愧之意都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这事你别想岔开话题,我看瑞雪的意思,应该是万壑山上的姑娘吧?不过这里只有尼姑,没有姑娘哦……莫非,你喜欢上了其中一个尼姑?”
“别乱说话,这可是佛门清净地,你要是坏了师父们的清修,小心定慈师太赶你出去,到时候,玄墨也救不了你。”月希存狠瞪他一眼,“瑞雪几天才醒一次,她知道些什么,定时你听到一句半句,自己添油加醋,以为就是事实了,是吧?”
“胡说,今天你妹妹可跟我说了数十句话了,哪里只一句半句?”凌未然有些不服气。
月希存赶紧走到瑞雪身边,搭上她的脉,一边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这种事情,我能骗你吗?”
“奇怪,这几天她最多隔日醒一次,醒来说话不会超过十句,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月希存把上瑞雪的脉搏,脉搏似乎真的较之前强韧了许多。
凌未然见他神色凝重,不由也停止了笑闹,凑上前问:“怎么了?”
“似乎,一下子好了很多。”月希存皱皱眉头,“可是……为什么呢?”
“好了还不好啊。”凌未然笑起来,“说明我留在这里是有作用的。”
月希存却并不乐观:“可是,怎么这么突然?”
“别管这么多了,好了总是好事。”凌未然四顾看看,“我先去看看姑娘们把我的房间收拾得怎么样了。”
“是师父……”月希存想要提醒,回头,哪里还有凌未然的身影。
叹口气,苦笑一下,月希存看看瑞雪,她的目光依然呆滞,可就这样看着他,他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难道,真的如瑞雪所说的那样吗?
“施主,您的晚餐。”送晚饭的依然是静云,月希存忽地感觉食不下咽。于是索性起身,让静云照顾瑞雪,出去散散心。
到山上日子不短,母亲的身子并没有因为山间的好空气而变得好起来,总是郁郁寡欢。
他知道,母亲是心病。
她觉得是她害了瑞雪,所以瑞雪一日不完全好转,母亲也不会好转。
可是好转以后呢?
月希存坐在慈云庵外的石头上吹风,悠悠叹了口气。
好了以后,他们就该下山去了。在慈云庵,他们始终都只是过客而已。
只是,他能走的安心,走了之后,能一如以前那般洒脱吗?
“海棠姑娘,两年不见,居然出落得这么水灵了?”男子戏谑的声音传来,让月希存回过神来。
海棠?
好熟的名字……
好熟的声音……
“凌未然,你干什么?!”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想什么,人却已经顺着声音方向走了过去,果见凌未然拦着静慧,言语之间尽是挑逗之意。
不同于月希存的怒气冲冲,凌未然嬉皮笑脸地对他道:“没什么,只是见到个熟人,上来打个招呼,这小妮子居然还不理我!”
“逍遥侯!”静慧双手合十,此刻才行礼,“贫尼法号静慧,俗家名字,早已不再使用。”
凌未然耸耸肩,看看月希存:“你看,这丫头,从小就不好玩,现在长大了,还是这么不好玩。”
“她早就六根清净,出家为尼,你以为个个都似你一样,动不动拦着人家姑娘家说玩就玩?!”月希存只觉得心中有些闷气,竟有些想将凌未然打一顿的冲动。
凌未然笑道:“你一会儿出家为尼,一会儿说我拦着人家姑娘家,这到底是尼姑啊,还是姑娘啊?”
“你……”月希存气结,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哎呀,今天的月色真是迷人啊……”凌未然双手放到脑后,摇摇晃晃,悠哉悠哉地从月希存身边走过。
月希存只气得牙痒痒,回头只见静慧站在不远处,青色的尼姑长袍,在山风中摇摆,月光照耀之下,姣好的脸颊有种近乎圣洁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