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刘叔叔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餐桌中间的花盘反复叨念着……
我手心儿攥出了汗,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虽然只是半篇文章几句话,刘叔叔教师出身,焉能不理解其寓意?我这个年龄,连校门都没走出去,有什么资格劝自己的父辈儿急流勇退重返“田园”?他没当面挑理已经不错了!
良久,刘叔叔才转头说道:“小雨,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许多事情不是想推就能推掉的,叔叔也是欲罢不能啊……”
“为什么?”
“唉,你还小,场面上的事儿慢慢儿就明白了。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刘叔叔说完望了望窗外,看样子他要“端茶送客”。
“情若私情则生挂爱,欲若不除则易造孽”,在刘叔叔因“小青问题”焦头烂额找我帮忙时,曾跟他提过“弃官从商”,当时他也感叹“虚无缥缈的东西,追求的再多最终也是两手空空”,甚至都产生了“隐退”的想法……
但此一时彼一时,刘漠和小青结合,无疑已经“化解”了这场危机,困扰刘叔叔的问题业已解决,他又如何甘心退出?好了伤疤忘了疼,人是最容易健忘的动物。
佛说“万丈红尘,芸芸众生,欲壑难填”。免俗之人,实在是少之又少。算了吧,造化弄人,多说无益,好多事情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刘叔叔,我也就随便说说,您别介意,我走了……”
“不会的,小雨,叔叔不傻。”刘叔叔道,“去吧,这里人多,不下去送你了,路上小心!”
出了饭店门口,办公室张阿姨已经安排好了车,是一辆吉普,司机未见过面,但很热情。
到了火车站,司机从后备箱抱出一个行李箱,很精致,带拉杆的那种。
“您搞错了吧?这行李箱不是我的!”我说。
“哦,刘书记请你帮忙给省军区领导稍点儿土特产,没地儿盛只好买了个行李箱,还让我转告,把土特产交给军区领导后,这个行李箱就顺便送你了,回家方便。”司机说道。
“土特产我可以帮忙带过去,但行李箱就不用了,我还有个大兜子,麻烦您拿回去吧!”我说道。
“哎呀,你就别为难我啦,刘书记交待的很清楚,要我务必劝你带上行李箱,好好保管,以后回家就别再背那蛇皮袋子了!”司机说罢拉开拉杆就往前走。
司机直接把我送上绿色通道就回去了,我心说,刘叔叔可真够心细的,他只看到过我一次背蛇皮袋子回家,没想到竟记在了心上。
火车是从京城开往省城的,空座不少,我找了个靠窗口的位置坐了下来。对面是位老大爷,看上去慈眉善目的。
火车徐徐启动,我望着窗外不断向后退的枯树发呆,脑子里一片混沌,什么都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迷迷糊糊中看见司机王师傅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脸色铁青,我赶忙起身问道:“王叔叔,您什么时候上来的,我怎么没看到?”
“哎呀,总算找到你了!跟我回去吧!”王师傅如释重负。
“我刚上车,什么事儿这么急?”我站着没动。
王师傅好像有意避开我的问题,一指旁边的人道:“这是我老乡,姓左,鑫义肠衣厂的老板……”
“左”这个姓是头一次听说,我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更不喜欢他铁青的脸,但碍于礼节,只得说道:“一看就像个老板,您好左老板……”
姓左的老板冲我一咧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算是打了个招呼,满口的大黄牙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我跨出座位,把王师傅拉到车厢连接处,轻声问道:“到底什么事儿?我回不去,还得上学呢!”
“鑫义肠衣厂出事了……”王师傅轻声说道。
“鑫义肠衣厂出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去!”
“你不懂,牵一发而动全身,回去咱们再商量……”王师傅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一发千钧我知道,但你不说为什么我肯定不会回去!”我不喜欢受人胁迫,更不愿意被人欺瞒。
王师傅四下望了望,附在我耳边说:“刘书记认识左老板,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刘叔叔认识我不认识,不管什么事儿,他帮不上忙我更帮不了!”最近已经够烦了,我不想掺和刘叔叔“分外”的事儿。
“小雨,你听我说,左老板昨天晚上从五台山回来,今天上午接到一个电话,说有一批货被扣押……”
我觉得王师傅的大脑是不是出了问题,怎么净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于是直接打断他道:“王叔叔,不管他从五台山还是从六台山回来,也不管他什么货不货,那个左老板的事儿跟我无关,因为我压根儿就不喜欢他!”
“可是,刘书记那儿……”
“刘叔叔跟他什么关系是刘叔叔的事儿,也与我无关!”
“小雨,你……”王师傅尴尬地看着我。
“好了,你们回去吧,刘叔叔问起来,就说我不去!”
说完我扭头就要走,冷不防正对着一张铁青的脸,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盯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左老板又一咧嘴,满口黄牙露了出来,不等他开口,我一闪身绕了过去。
王师傅想追过来,被左老板拦住了:“求人不如求己,走吧……”
重新坐回座位,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窗外,与铁路平行的公路上,一辆汽车正从后面赶上来,车头的标志是个斜着的英文字母“L”,忽然,后排车窗的玻璃徐徐落下,王师傅挥手跟我打招呼,我正纳闷儿,驾驶座的玻璃也落下来,一张似曾相识的铁青的脸扭过来冲我咧了咧嘴,露出了满口的大黄牙……
我忍不住“啊”了一声:火车在高速前进,他们是怎么下去的?还有,他们又是怎样上来的……
“小伙子,醒醒,是不是做梦了?”朦胧中听到有人说话。
我揉了揉眼睛,四下望了望,行李箱乖乖地躺在行李架上,对面的老大爷正关切地看着我。
“不好意思,有点儿累,刚才睡着了,我没说什么吧?”
“没有,就喊了一声,呵呵,”老大爷笑道,“去哪呀小伙子?”
“哦,终点。”心说幸亏只是喊了一声,如果梦中打架自己手舞足蹈就麻烦了。
“怪不得睡得这么踏实,呵呵,咱俩同路,我也去省城走亲。准备一下吧,马上就进站了。”老大爷笑着说。
“谢谢谢谢……”
下了火车,除了那精致的行李箱,我帮老大爷把行李拎到他要坐的公交站牌前,就告辞了。
我没有直接回学校,也没有马上回家,梦里的情形越想越不放心,于是走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旁,拨通了刘叔叔的电话。
“喂,刘叔叔吗?我是小雨……”
“哦,小雨啊,到省城了?”
“恩,您放心,已经到了,谢谢您的行李箱!”我说道。
“不客气,记得代我问叶司令好!”
“恩,恩,刘叔叔,您那儿没别的事儿吧?”我担心梦里的情形,追问了一句。
“没事儿啊?怎么啦?”
“没……没什么……”我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对了,鑫义肠衣厂的老板是不是姓左?”
“对呀!还满嘴的大黄牙呢,呵呵。”电话那头传来刘叔叔轻松的笑声,我却笑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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