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及笄

目录:裁貌双全| 作者:红袖安然| 类别:都市言情

    风浅池将一块粉色的锦彩给了柳细细:“拿去做身常服吧。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细细又长一岁,十五了。”

    柳细细尚在襁褓中就被养父母收养。养父母皆不知她的生辰倒底是哪天,只能依据她当初在襁褓中的大小推断出她生于九月。自从跟了风浅池学艺后,风浅池每年九月初八都会给她一块料子,让她自己做衣服。也算是生日礼物了。锦彩其实就是绫的一种,是有彩文的丝织品。光如镜面,像缎子而比缎子更轻薄,常作女子服饰,有轻盈飘逸之姿。柳细细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青布袍子,不解道:“师父是裁错布了么?往年师父给我的都是结实耐用的青布,这锦彩贵重,穿着起来却是不方便做事的。”

    风浅池慈爱地笑道:“细细倒底是个女孩子,哪有女孩子不爱美的?十五岁应行及笄之礼。女子许嫁,笄而醴之,称字。师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却也把你当女儿养着。及笄之礼不可废,我们生于市井,绾发称字可免,衣饰上却要光鲜些,方显女儿娇俏可爱。”

    “谁说我要嫁人了?”柳细细扭捏地抖开那块锦彩道,“再说师父这般年轻哪来我这样大的女儿?咦,这块锦彩太大了!做件袍子还要余出五尺。”

    “谁让你做袍子了?”风浅池笑道,“上衫下裳。领口袖口佐以纱绫,下裳前三幅后四幅。裙裾幅长三尺,过膝!”

    柳细细皱眉道:“裙么?我穿不惯呢……”

    “三日后交与我看。”风浅池的语气已像在布置作业。

    柳细细只得垂头丧气在应下了。

    风浅池见状,叹了口气,有些事还得慢慢来,逼她不得。“细细,你可知我为何年年送你布料?”

    柳细细怏怏地答道:“布料为蔽体保暖之用。细细出身微末,师父给了我饭食得以活命,又给我衣穿借以蔽体。师父的大恩细细铭记于心。”

    风浅池摇摇头:“人自出生到离世,谁最亲?不是父母兄弟,也非亲朋好友、妻子儿女。能与你一生相伴的不过布料而已。从白叠缝制的襁褓到素缟、粗麻制成的寿衣。人的一生无论贫富贵贱莫不以布料为伴。”

    柳细细本就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经风浅池一提点瞬间了悟:“贫寒者,衣为蔽体御寒;劳作者,衣为护身保体;为官者,衣物装点威仪;媚惑者,衣作悦已悦人。行者飘逸,静者端庄,都与衣服布帛有莫大关系。”

    风浅池颔首称是:“于严寒中,衣物御寒将人包裹得严实却不能显出臃笨,细微处加以收放。夏服则须在不违背礼仪的条件下尽可能地裸露肌肤,以求清凉爽快。说白了,我们裁衣者一生就是与布同谋,色泽、触感、纹理……无一不精细考究。”

    平日里只把裁衣当作糊口本领的柳细细心中升起一股自豪感,原来裁衣也是可这般庄重神圣。“师父,难怪人家说你是京城中最好的裁衣师父。你是在用心裁衣呢!”

    “师父老了,以后风记还得看你的。”风浅池清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沧桑。

    “师父哪会老呢?你今年才三十岁,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柳细细蹭过去偎着风浅池道,“不认识我们的人还以为我是你妹妹呢!”

    风浅池正色道:“我是你师父!也是你长辈,这种话以后再不许说了。”

    柳细细黯然地捧着那方锦彩回房了。

    三日之后,柳细细穿着做好的裙服给风浅池看。前来风记做衣服的几个官家姨太太硬是把柳细细夸上了天,末了,还说风师父这徒弟出落得越发水灵了,竟如风师父的亲闺女一般。风浅池满心欢喜:“我自是把细细当闺女养着。”

    柳细细回到自己房里黑着脸把衣裙换下塞进了箱子里,从此没再穿过。

    剪刀在风记除了话少以外,手脚极为爽利。每日除了做些打水、搬运布匹之类的粗活外,他常给风浅池打下手。长尺、软尺、剪刀、大针、小针,无需风浅池使眼色,他都会适时递上。风浅池对待剪刀却远不如对柳细细那般慈爱,再出色的表现也挣不到他一声夸赞。幸而剪刀仿佛对这些都并未放在心上。

    九月之后下了几场秋雨,天气转寒。柳细细把一件用白叠做成夹袍递到了剪刀面前:“看好了,不是粗麻,也不收钱。”

    剪刀闷闷地接过,看不出是喜是忧。

    “你就不会说声谢谢?”柳细细恼怒道。

    剪刀捧着衣服垂下头,半晌挤出两个字。柳细细竟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更加火大了:“让你说句谢谢就这么委屈么?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剪刀抬起头目光清明地看着柳细细,薄唇轻启:“姐姐!”

    “你说什么?”柳细细喜不自胜,“再叫一声!”

    剪刀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房里走去。柳细细跟着他进了房,大笑道:“别不好意思了,我都听见了!乖,再叫一声!”

    剪刀猛地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柳细细:“我要把它换上,你好意思看吗?”说罢动手解起了扣子。

    柳细细大窘,却不肯服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敢脱我就敢看!”话虽如此,人却往门外走去。

    剪刀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低声叹道:“倒底不像个女子!”

    柳细细耳尖,偏把这句听了个明明白白。她折回身来,操起桌子上的一把尺子打了过去。尺子还没落下,柳细细觉得手腕一麻,尺子掉到了地上。她彻底给惹火了,一把将剪刀摁倒在床上,抡起巴掌狠狠地打起他的屁股来。

    风浅池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后院,皱起眉头干咳两声道:“细细,不许欺负他!”

    “我……他……”柳细细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风浅池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剪刀床上那件夹袍,把柳细细唤进了自己房里。“细细,你可是对他有了男女之情?”

    “男子和女子的情谊吗?”柳细细思忖半晌道,“是不是师父和我这样的?”

    风浅池一时语塞,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是的。就比如,你母亲对你父亲的情谊……”

    “娘子对相公?”柳细细恍然大悟,“师父是想问我是不是要嫁给剪刀么?你就直说嘛,绕得我头都晕了。那把生锈的钝剪刀,牙不尖口不利,谁稀罕嫁他呀?我要嫁也是嫁……”说到这里嘎然而止。

    风浅池以为她只是小女儿家害羞,也就不再深问:“如不想嫁他,就别像今天这般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