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正如她所料,贺敏中果然很快就出现在门口,脸色自然是不好看,大概贺瑛说了什么不着调的话,令他很生气。
江琳在此事上是不插嘴的,贺敏中是个不喜欢倾述的人,所以也就不问,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事实上,她的烦恼也是一大堆,赵家的事情都还没有出手,自己的店铺也不知何时能开起来,还有江家的事,现在也不知道父亲是如何想的,她始终觉得江庭春是个隐患。
她那会儿说的话趾高气扬,似乎还有攀高枝的念想呢
至于江柔,倘若母亲真想把她嫁入陶家,而她又不愿的话,定然也会有所行动。
还有香雪和百合的事……
她撑着下颌,望着外面浓黑的夜色,逐渐陷入沉思。
隔了一日,赵家的人终于来了。
自上回见着赵彬之后,已经过了四个多月。
现在想想,这四个陪房中,赵家显然是最逍遥的,远在金通镇,没有谁管束着,爱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每年交上收获的银子就行了。至于田庄上面到底如何,还不是任他随便说,反正她又不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巡查。
“见过夫人。”赵彬跟大儿子赵传文一起行礼。
江琳瞟他们一眼,慢条斯理道,“就你们两个?其他人怎的不一起来?”赵彬有媳妇,还有个小儿子,而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
赵彬赶紧道,“回夫人,庄上还得有人看着,现在刚迎初春,正是下种的好时机。”
倒也有道理,江琳点点头,“那也罢了。”
赵彬又把账册递上去,“这是四个月来田庄的情况,夫人请过目。”
写得也是详详细细的,几百亩地几时种了什么,几月收获多少都写上了,还有请的帮佣,每个多少银子,庄上子每日开销多少,全都写的很详尽,找不到一点错处。
赵彬时不时得用余光看看江琳,这新主子听说人很厉害,一来就把常家给弄倒了,如今忽然要他们来京城,而向来看重的冯家反而没有来,这中间肯定有什么原因,断不可轻率,所以这账册他是重新写过的,任何有纰漏的地方都补得严严实实。
谁料江琳没问册子的情况,也没有夸他一句,反而道,“冯家种的豆薯你看过没?”
赵彬一愣后才回,“小的看过,长得很好,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收了。”
“那依你看,这豆薯种不种得?继续种的话,合不合算?”
赵彬沉吟会儿,“那得看今年卖得好不好,若是没有人买,自然是种不得。”
江琳像是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笑了笑,“我也是头疼这个,不过赵当家你是全权负责田庄的,以往收获到的作物也是你卖的,论到经验丰富,人脉关系的话,没有谁及得上你,这回豆薯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如何?”
赵彬心里急了,这豆薯就是个烫手山芋,卖得便宜,亏本,卖得贵,没人买几斤几斤的也就罢了,随便卖给什么酒楼去,可是几百斤这么多,放久了又会发青,哪个能要得了那么多
“赵当家可是有什么难处?”江琳见他没有马上回答。
“只怕会让夫人失望……”他想了想道,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卖不好,主子也不能说什么。
没等他说完,江琳打断道,“那我就让冯家去卖,倘若卖得好的话,田庄以后一半的田都拿来中豆薯”
赵彬的嘴巴一下子张大了,一半的田拿去种豆薯,也就是说这田庄得一半归冯家管,这如何使得他气得脸颊都红了,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把怒气淡下来,这主子不好惹,常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一定得谨慎
“夫人,冯家的根本就不会种田……”不过他大儿子可忍不住。
赵彬一巴掌扇他脸上,训道,“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又冲江琳笑,“小的儿子不懂事,还请夫人原谅,这豆薯就让冯家去卖,小的绝对赞同。”
“但这本来是你的职责,现在冯家来替你分担,也请赵当家到时候好好帮衬帮衬。”江琳和颜悦色。
赵彬连连答应,“夫人放心,小的跟冯当家像兄弟似的,一定会帮他。”
兄弟?江琳暗自好笑,这话真不知道是不是笑话,不过很快就能见分晓,随之就端茶送客。
青玉见赵家的人走了,心里很是好奇,到底主子跟他们说了什么,而冯家又该对赵家采取什么态度。
江琳也不瞒她,这事也确实得冯家配合才行。
青玉听完眉毛紧皱起来,“赵当家既然把账册写的很漂亮,夫人又找不着错处,那为何还要怎么做?奴婢爹娘跟哥哥嫂嫂在种田上面真没什么经验,这回还让他们去卖豆薯,奴婢怕只会坏事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豆薯恐怕还得亏银子呢”
江琳轻笑,“你就这么不信你家人啊?”
“奴婢这是有自知之明。”青玉苦着脸,不忘拍马屁,“真想卖好价钱,肯定要夫人指点的。”
江琳这回没笑了,轻叹一声,“只怕这些豆薯长不起来呢。”
青玉大惊,“夫人,您,您说什么?”
江琳看着她,慢慢道,“你给你爹娘他们捎封信,就说务必小心赵家的举动,若是豆薯出什么事,为他们是问”
青玉吓得脸色煞白,扑通跪在地上,“夫人,奴婢家人是老实人,就算赵家有什么阴谋诡计,恐怕他们也看不出来,实在难以担当此等重任”只是种种田,她可没想到夫人还要让家人跟赵家斗,输了还得负责。
江琳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看着伏在地上的青玉身子直抖,忍不住微微一笑。
青玉比他们家的任何一人都有野心,但是却很爱护家人,有立功的机会也不揽着,就怕他们失败,不过种豆薯的事情却很上心,是个看得清形势的人,知道什么可以争取,也知道什么可以放弃。她又道,“这种事都做不来,那么种豆薯也轮不到他们了。”
青玉垂着头,闷声道,“奴婢只求家人平安,还请夫人成全。”
江琳手指点了点她脑袋,“原以为你聪明,也是个榆木疙瘩”
青玉愕然,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江琳也不想点破了,青玉跟在母亲身边太久,早已习惯主子与下人之间的模式,哪里知道江琳是故意试探她。这丫头直到现在也还是不够了解她,真以为自己主子会拿她家人开刀呢在她心里,主子仍然是个会对她们生杀予夺的人。
所以,她也就更加珍惜与秋竹的感情,朋友二字,实在难求。
“就跟你家人说豆薯种出来之后由他们去卖,不懂的去找赵当家问问。”她最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见主子不再附带惩罚,青玉心里松了口气。
这日从大夫人那里请安出来后,碰到了贺敏玉。
大夫人病倒休养,作为女儿是应该来看看的,不过贺敏玉是特殊的,大夫人是因为王姨娘鬼魂之事才受到惊吓,又如何肯见她呢?所以她定然被挡在了门外。
“三妹,去我那边坐坐。”江琳上去招呼她。
这个人委实像个谜,她是怎么也想不通贺敏玉的心思,第一次来贺家那次,她带江柔去梅姨娘那里换衣服,目的显而易见,是想把江柔弄进贺家。至于为什么,她没弄明白,第二次,便是诱导贺敏慧去看赛马了,不知道是不是想把她跟瑞王扯上关系。而第三次,又是贺心落水,接着就是王姨娘的鬼魂。
乍一看,很混乱,像是东打一下西敲一棍的。
但仔细推敲,这三者都是不利于贺家的举动,可贺敏慧是姓贺的,她如此做目的何在?
假使只是为母亲报仇,那么她应该只参与最后一件事……
“大嫂,家里都稳稳妥妥的,真是辛苦你了。”她极为感激的样子。
江琳笑笑,“还有婶婶呢,再说一家子,哪有辛苦不辛苦的。”说着顿了顿,“娘昨日傍晚也没要我们去看,说没力气,早上又是只吃了一点饭,不太想见人,我也是只说了几句话就被赶出来了,你可别介意,再过些时间再来吧。”
贺敏玉嘴角微动,无可奈何,“娘也是因为……大嫂倒也不用安慰我,我明白。”
江琳无话可说了,自嫁入这个家以来,跟这个三妹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超过十句,当然,她回来的次数也少,想了想问,“三妹清楚那晚上的事吗?”虽然是伤口上撒盐,可她一定得试探试探。
贺敏玉摇摇头,毫无破绽,“并不清楚,都是因为传的远了,身边的丫环说的,不然我也不至于今儿才来。”
“哎,三妹是没见着那日的情景,真的是吓人,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会有鬼魂呢。”她咋舌,捂着胸口惊呼,好似并不了解贺敏慧与王姨娘之间的关系。
贺敏玉脸色有些僵,讷讷道,“是么?”
“是啊,太可怕了还好后来没有出来作祟,不然得请高僧来做场法事呢。”江琳声音低下来,“对了,三妹,三妹夫是礼部的吧?他是不是很忙?我都从来没有见过他呢,下回一起回来看看娘吧,我相信她会高兴的。”这三妹夫也是个神秘人,听说跟贺敏中成亲的时候来过一次,后来就没来过了。不过是个主事,架子倒大,哪有这样忙碌的,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他,有空的话定然会来。”贺敏玉的神情终于变了变。
江琳暗想,看来两人的关系有古怪。
“我还是不打搅大嫂了。”贺敏玉站起来要告辞。
江琳也不挽留,让香凝送了出去,自己就坐在书案前画起草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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