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又来临了,缓缓得融化了冰雪。
陆妈妈被派去南宁接大夫人回来,而贺敏谦,贺敏阳跟冯宝意马上就要去考童试,各自都很专心的温书,常常在房里一整天都不出来,只听得见朗朗的读书声。
江琳每日叫厨房做了补脑的菜肴送进去,比如芹菜百合,鱼头豆腐汤,还有些核桃糕等点心,三个人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变聪明,反正身体是日日胖了,让贺敏慧好一阵笑,说大嫂是在养猪。
这日江琳刚从景春堂出来,她是叫王妈妈吩咐几个秀女今日赶件嫁衣出来,当然是给青玉穿的,因为贺定的身子日渐好了,两个人的感情也越来越甜蜜,一日里不晓得要见面几回,为了早日结束这种相思之苦,自然就得要成亲了。
可还没到院门口,就见红豆急忙忙得跑了来,说宫里有小太监来了,正在外面大堂等着,意思是好像嫣贵嫔要招江琳进宫。
江柔在前段时间又再次进封,做了正三品的贵嫔娘娘,她那会儿也是送了大礼的但并没有进宫相见,听说母亲江夫人倒是去了几回。
不知道这次是有什么事,她也是好久没有见到江柔,便稍稍打扮了下就跟着小太监前往皇宫。
一路上脚步有些匆匆,算起来,江柔也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所幸的是并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可见她自己也是谨慎的很。
后宫向来是最残酷的地方,近十年都没再听到哪个妃子诞下了孩子,而江柔显然是最近时段中的第一个,不知道有多少贵妃丽人虎视眈眈,她母亲也是常常唠叨着,说要是能诞下个皇儿,指不定贵嫔就能变成正二品昭仪什么的。
说起江夫人,为了贺家爵位的事也没少抱怨,毕竟以前是冲着这个来的,如今落到这个下场,总是有些竹篮打水的感觉,很是失落。
江琳就烦她提这个,幸好她最担心的还是江宇的安全,但说到这个又是眼泪汪汪,总之,她近段时间是被这个母亲折腾得够呛的了!
走到仪门,桃红早早就迎了出来,笑道,“贺夫人来的真快呢,咱们娘娘刚用完午饭在歇息。”
江琳也冲她笑笑,问道,“娘娘最近身体可好?我又带了几双绣鞋来,上回娘娘不是说穿着很舒服嘛。”其他的她也不敢带,食物什么的有时候真说不清楚,既然江柔喜欢她做的鞋,有空便多做了一些存着,有机会的话就带过来,也省得再想别的合适的东西。
桃红高兴得接过来,“这个好,娘娘就喜欢您做的鞋,上回一个丫头不小心弄脏了,被娘娘痛打了几板子呢,现在对这鞋子可小心了,多几双那就更好!”说着又顿了顿,“娘娘最近脾气不太好,太医说是正常的,一会若是跟夫人您发脾气,还得担待些。”
江琳暗想,她可是娘娘,还需要别人担待?发多少脾气都是可以的,而自己也必须不还嘴!
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桃红道,“娘娘也只有跟夫人在一起的时候,还能像以前那样,所以我才会说这些。其实娘娘是很想念夫人的,只不过前些时候实在是不方便,胎儿不太稳,如今算是稳当了才叫夫人过来呢。”
有回母亲倒是提到江柔闻到了红花香味,这种花常易致使孕妇流产,简直称得上是后宫专用害人的物品之一,桃红指的大概就是指这件事吧?
她也不多做回应,点头道,“现在安稳了就好,母亲也是担心的很。”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内殿,沿路的迎春花缠绕在栏杆上开得极为灿烂,而殿前苑里的有些花也已经开了,迎风吐香,衬着佳木翠英,绮丽优美。
这儿一年四季的风景都是不一样的,她每回来都觉得新鲜。
江柔此刻正闭着眼睛坐在屋檐下晒太阳,她的肚子已经十分隆起,脸上神态是安详的,身上穿着件暗绿色织金并蒂莲宽大薄袄,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而下面是条素白色长裙,仅在群幅下边缀以深绿花边,一直拖到地上。
她面前摆着一个紫檀木长几,上面放满了各色点心瓜果,远远就飘过来一阵甜香,勾得人口水都要流出来。
“娘娘,贺夫人已经到了。”桃红上前轻声唤道。
江柔微睁开眼,目光掠过下方的江琳,脸上露出抹笑来,“五姐姐到了啊,瞧我都睡着了。”
江琳行了礼,“倒是打扰娘娘休息了。”
“说什么客气话。”江柔嗔道,“我叫你来可不是想听这些,不然宫里大把的人呢,何必非得你?”自从她被封为贵嫔后,每日都有妃子或过来请安或过来送东西,她都闭门不见,专心养胎,幸好刘皇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暂时也没有打她的主意。
江琳也就不再客气,在她右侧边的椅子上坐下,“既然如此,妾身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柔抬手揉揉自己的肚子,叹道,“真是饿得快呢,桃红,叫厨房再做些火腿鲜笋粥来。”
现在刚过正午,看来怀了孩子的人就是不一样,江琳掩嘴笑道,“娘娘辛苦了,看来宝宝是个很能吃的,将来必定健健康康。”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但这个是机密,太医就算知道恐怕也不会说,男婴的话江柔就更加危险。
“是啊,你不知道,还调皮得很,经常踢我呢!”她满脸的笑,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母爱真能改变人,有了孩子,兴许她的人生就有了新的动力,江琳也为她高兴。
厨房一会就送了鲜粥来,桃红用银筷子试了试,又自己尝了下这才拿给江柔,江琳也陪着吃了些东西,一时笑语阵阵在庭前飘荡。
眼看太阳慢慢往西移去,江柔就回了屋。
宫女们也自退下去,江琳扶着江柔的手,小心得往前走着。
“五姐,以后咱们也许得好久才能再见到了。”江柔忽地说道,语气有几分古怪。
江琳脚步滞了滞,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好久不能见到?就算生孩子也不该如此啊,她生下来的话,作为家人总是可以去恭贺的。
见她疑惑,江柔微微摇了摇头,“最近京城发生那么多事,难道五姐没有什么察觉么?竟还会那样镇定!”
如果是指这些事,她自然是知道的,也曾为此担忧得睡不好觉,幸好跟贺敏中那晚谈过了她才彻底放心下来,只要有他在,哪怕天塌下来又会如何呢?若是再每日想这想那,无疑于杞人忧天,而贺敏中也希望她能无忧无虑的过日子。
这样也就好了,朝堂上的事她再无可以插得上手的可能,不如顺其自然。
江柔看到眼里,目中闪过丝黯然,“五姐真是幸福,什么都有人为你挡着,才能如此安心的活着。”
江琳侧头看她一眼,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五姐不赞同?”她眉头挑起,眼角有了厉色。
“娘娘说得对,妾身无话可说。”江琳放开她的手,略微低下头,桃红提醒说嫣贵嫔如今脾气不好,她岂能得罪?
江柔冷冷哼了声,“缩头缩脑,五姐姐也怕我这个贵嫔吗?”
“妾身也是常人而已。”江琳并不否认自己的胆小,这样一个地方,因为一句话而丢命的人可不少!
江柔审视她几眼,往左转身在一张铺了白虎皮的软榻上坐下,才又说道,“你其实是清高,这么久以来,哪怕我青云直上,除了那次与我合作之外,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借助些力气!所以,就算哪日我做了皇后,你恐怕同样也是眼高于顶!”
这个她也承认,谁让从小就学过一句话,“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在这儿,一切都是表面的恭顺,心底她是不屈从于任何人的。
“那么,哪怕贺府从此灰飞烟灭你也不来求我吗?”江柔低低的声音在房里响起。
江琳心头一震,抬头只见她正翘着长长的美丽绯红指甲在观赏。
“哦,看来你还是在意的。”江柔的笑声听起来颇为尖锐,“若不是我建议皇上夺了你们贺家的爵位,现在岂能坐上贵嫔的位置?”她记得如此提议之后,皇上就赞她不袒护血脉相连的姐姐,赞她明事理,没过几日就封了正三品贵嫔。
江琳静静的听着,眸色如屋外水潭中的水一般流转着。
做便做了,何必要告之于她?为了示威么?还是为了表明她江柔可以把贺府握在掌心随意蹂躏?
真是可笑!可笑之极!
执掌天下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当今皇帝,即便江柔不吹这枕头风,不去显示自己的大义灭亲,难道皇帝就不会夺爵?说到深谋远虑,只怕世上没有几个人可以比得上他,因为这天下并非普通人可以站稳,而梁潇能掌管几十年,自然有非常人的心思,岂是江柔可以左右的?
所以,要夺贺家的爵位根本就是皇帝早就下好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