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褥很科幻,除了实时反映银河系各行星的运转,它还会让睡在上面的人处于失重状态,旁边有个装置,触动它就会看到一系列产品介绍和快捷购买菜单,不得不说,这营销手段很强势,可惜何聪半个字都看不懂,他在上头飘了半天,趴着飘,仰着飘,侧着飘,压根儿睡不着。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他想:这东西是用来训练宇航员的吧?实在耗不下去,何聪爬起来细细地把房间巡了一遍,经过按摩浴池的时候,肥锦鲤们又围着浴池兴奋地转悠着,这些可怜的胖大个想夜宵了。
房间里一切都是高智能的,做任何事只需要伸手扫描一个,再不济也就说句话,据说声控系控十分灵敏且人性化,能分辨什么时候是真正需要,什么时候可以无视,趁着四下无人,何聪决定试验下。
“镜子。”
下一秒,巨大显示屏自眼前降下,多方位分屏从各种角度仔细剖析他,附上各项详细数值,但由于文字不通,何聪无视了数值,只是盯紧这连毛孔都无所遁形的细致画面,在一帧一帧的真相画面中间发现到自己后颈脖发根处有一颗小小的痣……恐怕连老爸老妈都没有注意过的小玩意竟然被加了一长串注释,幸好他不懂这些文字,也幸好他没有裸|睡和裸|奔的习惯。
何聪细细打量相伴一万零二十几年的这张脸,不禁想象这是一场梦,醒来以后他还是睡在折叠式弹簧床上,老旧吊扇始终咖咯咖咯地呻吟着,活像一只傻不拉叽的老骡在拉磨。然后他继续过着闲散自在的生活,有时候会躺上一整天,偶尔醉心于野生动物研究的父母会突然想起儿子,就回来把他踹下床搞个家庭小聚,通常结束于某封-mail,疯狂生物学家夫妇会把吃到一半的饭菜搁到馊掉。他没有继承父母事业的志向,却爱好大自然,偶尔当当导游,治治盗猎,再写篇宣传环保保育的博文,小日子也过得很爽心。
可惜现实很残酷,何聪很清楚这不是梦,曾经拥有的简单生活已经变成奢想,命运开了个玩笑,让他睡了一万年,并附赠饲主一枚。
“嗯,总算能吃上一口热饭。”何聪喃喃自语着:“地球也很顽强,竟然没有被人类弄爆。”
毕竟生于那个网络小说活跃的年代,何聪能够极具阿Q精神地从荒诞现实中寻得一丝欣慰……至少不是重生或穿越,不是吗?这是快乐元素。
该看的都看过了,该想的也想够了,与其呆在这屋子里,何聪倒更想到温室里散散步,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找到一根粗枝丫,供他一宿。
想做就做,何聪从浴池边上扒下一块帷幔带走,但刚才走出门外,睡眼惺忪的绿头发就赶来了。
“阁下怎么不休息?”绿头发焦急地挡住何聪的去路:“可不能把身子熬坏了。”
“嗯,我去找睡觉的地方。”何聪丢下一句,直直地走过去。
绿发只能让路,这纯种就是碰掉一根头发都不成,他怎么拦得住。遇上这么个横着淡定的主,绿发只好匆匆给上头汇报情况,下一刻何聪面前浮现碧翠的影象,银发贵族身上仍然穿着整齐,似乎在这个时刻还在忙碌公事。
“阁下为何不休息呢?有什么感到不满意吗?”
脚下依然走着,影像如影随形,何聪对好人碧翠存在好感,就老实说了:“嗯,那个床褥很恶心。”
碧翠苦笑:“那是最贵的。”
“嗯,那就送你吧。”何聪慷慨地说:“这是最贵的,但是送给碧翠就没关系。”
碧翠的唇角轻抽:“……好吧,我也不喜欢它,那么我可以根据阁下的喜好更换寝具。”
“我现在想到温室去睡觉。”何聪扬了扬手上帷幔:“我有做吊床的材料。”
淡粉色眼眸子睨向那张华丽的帷幔,内心挣扎不已:“何聪阁下……这……”
“去吧。”
突然掺进来另一人的声音,影像瞬间扩展,把奉天连同巨大的书桌一起展现,族长专注于阅读,对何聪的事情显得漫不经心:“只要你老实睡觉,那就去吧。”
碧翠万般无奈,轻叹:“好吧,如果阁下有任何需要,可以吩咐。”
“有的,我大概迷路了,让绿头发带带我。”
“……好吧,扶苏,你带何聪阁下到温室。”
“谢啦。”
关闭影像通讯,碧翠老实出了口长气,立即让管辖整个宅子的智能系统把温室调节到适于睡眠的状态,即使这样不利于植物生长。
奉天终于被首席助理的举动吸引,他停止阅读,略带责备地教训下属:“没有必要在他身上浪费太多心思,我不准备使用他,主神只要求我养一个纯种,那就养着好了。”
碧翠自然了解族长对纯种的偏见,他暗叹,微微欠身柔声劝说:“阁下,零号纯种是主神特意指派的,小心照料着肯定错不了,请阁下也理解这一点。”
道理是这么着,奉天也没有执于己见,却又忍不住说:“他刚才没有感谢我。”
闻言,碧翠看着上司的眼神有些古怪:“奉天阁下,零号纯种看似温吞迟钝,但其实细心敏感,只是思维方式有些古怪。”特别爱吐糟。
“所以?”
“所以……何聪阁下大概认为没有必要对公事公办的饲主表示谢意。”碧翠根据何聪的风格推敲出答案。
“的确,嗯,这纯种还算有点脑子。”奉天却理所当然地回答,而后平平和和地继续阅读。
碧翠暗忖:风声太大,我什么都听不到。
何聪支开了绿头发,独自在温室中逛了一会,挑上顺心的枝丫造了一张简易吊床。何聪躺在上头看星星看月亮,明净无垠的夜空星光熠熠,仿佛镶满碎钻的黑色天鹅绒,神秘且瑰丽,但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他甚至感受不到一丝与夜色相衬的凉意,估计是碧翠但心他受凉,特意安排的。何聪向来不懂得拒绝好意和关怀,只好轻轻叹息,没有试图抗议。或许因为之前睡得太多,一万年,估计只有死人能睡这么长时间了,现在何聪根本生不起睡意,反而有了很多过去和未来的想法,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这个一万年是睡过来的,一觉醒来,所有熟悉的都已经远去,搁在眼前的是一堆没头没脑的高科技,时代观和文化知识的断层比科罗拉多大峡谷还夸张,这让何聪感到无力。
“那个奉天的眼神……”想到那位族长的各种挤眉头和轻视举动,何聪不禁兴味:“在他眼中,我是个山顶洞人了?嗯,活化石。”
“噗哧,奉天不坏,他不喜欢纯种是受到他的父亲影响,老族长可是性情中人,为了所爱的纯种把家业交给奉天后双宿双栖闲云野鹤去了。那位老族长是个大人物,早年参与星战,战绩卓著,出色的工作能力更使其他几位族长咬牙切齿,而奉天很年轻,即使他的工作能力再强也无法盖过前任族长的光芒,所以他的压力很大,你就别太计较。”
何聪微怔,斜眸瞄向旁边枝丫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的话痨,这家伙大概也是个进化人,长得标致,黑发黑眸,一身雪白衣裳配上月夜森林的背景,活像倩女幽魂反串版。这人笑盈盈的,背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鬼主意,何聪决定无视他,翻过身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
白衣人微讶,笑容掺上一抹顽皮,他绕到吊床另一头,语调轻佻:“我要吻醒你咯。”
何聪睁开眼睛,平静地说:“我不是睡美人,而且我是男的。”
“我知道,但我喜欢那个故事,充满爱和希望,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人会相信它了。”
“一万年前也没有多少人相信。”何聪不怕打击人。
“那我相信好了。”白衣人笑容可掬:“你不问问我是谁吗?”
何聪靠在吊床上晃了晃,不紧不慢地附和:“嗯,你是谁。”
冷淡的应对没有打击白衣人的热情,他从枝丫上探身伸手:“你好,我是居士。”
又一个奇怪的名字,何聪侧目无视那手:“嗯,我是何聪。”
白衣人没有收回手,积极且固执:“我知道公元二十一世纪的人都用握手示好。”
“这是新纪二十一世纪。”何聪把吊床裹成茧子状,拒绝骚扰:“晚安。”
居士轻挑眉,出手如电切断吊床一头,他豹子般矫健的身形从树杈上跃出,捞住茧子中脱出的自由落体。
何聪生生地出了口长气:“谢谢你。”
“呵,客气了。”
“谢谢你给我一个发泄的机会。”平静话语伴随着铁拳吻上居士的眼睛,然而手下质感还有这个人面不改色的从容却让何聪十分意外:“你不是人类?”
居士没兴味盎然:“我们去见主神吧。”
“什么?”
“我要养你。”
“啊?!”
何聪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被这个人扛起,畅行无阻地出了温室,再给扔进类似FO的金属物内,巨大的金属物几乎无声地蹿上天空。何聪只是普通人,根本斗不过这些进化人、非人类等,并且他对于肥皂剧中经常出现的那些哇哇叫着被无数次击倒仍然不屈不挠的折腾型角色没有爱,所以他省略多余的挣扎,直至此时也只是看着星空发怔。
“这也是虚拟的。”居士乐呵呵地解释:“要看真正的天空,得到方舟外头去,但是纯种不能离开‘方舟’。”
“为什么?”何聪顺着问。
“因为纯种的基因可以制造控制狂症的机器,有些半人和异人恨不得把纯种切成肉丁,造千千万万台基因纠正器。”
“狂症?半人?异人?基因纠正器?”
“嗯,想要知道?要是你答应被我养,我就告诉你。”
面对这痞气的笑靥,何聪却没有理会,他聚精汇神地盯紧控制台。
“怎么了?”居士反而好奇了。
“在找自爆装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