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复杂?不,这其实,很简单
布局,就算是运筹帷幄的诸葛亮,往往最看重的,亦非事件切入——在正确的事件中,切入正确的改变诱因
真正善于算计的人,他们唯一可能出现偏差,也即会导致相互博弈成败的,是时机把握
大局观,很重要,但具备大局观的,每朝每代,岂止一二百人顶尖谋者,哪个不具备完美的大局观?
博弈大师,国手,他们纵横棋盘,算计十步之外,却并不能成为上位者,战略大师
因为现实这盘棋,从来不只一人一手简简单单、你来我往的纷争,而是争分夺秒的比拼
纵向的二维棋盘,或许能够很好的推导出大势走向但时间,是简简单单棋盘、沙盘,所不具备、显示不出的
对于时间的精确把握,才是上位者成功、战略家制胜的,真正关键之一
“某一时间、某一地点、达成了某一指标”,时间,终归凌驾于空间、事件之上
...
铁铸王座,楚翔已经第八次睁开眼睛,冥冥中,他仿佛又一次听到了本尊的召唤
本尊赠予他,丰厚的礼物,丰厚、珍贵到令人难以想象
这其中最贵重的,反倒不是表面上地坤之道的阐述、一世冥皇的传承,而是——接受、继承这些,所需要的时间
倘若不是青铭的“误入”,哪怕时间片段“本能”力量较弱,楚翔在外界时间维度、命运轨迹上的脚步,都将停止于轮回看来,他会在一瞬继承、掌握全部“礼物”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楚翔是杰出的,早已为领悟地坤、天乾——天谴之道奠定了基础其中地坤之道的基础为厚实,可以说,纵然没有本尊干涉,楚翔早晚也能领悟真正的地坤之道或许时间上会有所浮动
是故,本质的珍贵反而显示不出珍稀于时间的限定压缩,却是楚翔,根本做不到的
楚翔隐隐觉察,青铭的行为,仿佛损害到并不只是自己的利益
或者说,损害他的利益,终归较少
就算他的时间维度开始推进,身处静止的时空断层,外界维度又能流逝多少?
一天、一年?比起他原本领悟、继承全部,所需要的时间,终归是大大缩短
一瞬间就继承、和十天才能继承,在楚翔看来,哪怕所剩时间本就不多,也没太大区别
这于他,本就是算计之外的意外,属于本尊的手笔、伏笔
但是对本尊来说,非但欠的债没还清甚至、甚至原本完美的布局,也出现了明显的漏洞
意料之外的之外,不会对楚翔的布局造成太大影响意料之内的意外,这次本尊,真个要措手不及
楚翔又一次闭目,无视了本尊的召唤
他对于冥皇“遗产”的继承,已经到了最后、最关键的时刻
他不会成为的冥皇,这不是单凭一份“遗产”,就能窃取的权柄但,他的实力、潜在实力,将会达到至少前代冥皇的高度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假以时日、楚翔必定、至少能成为,真正、完美的、巅峰圣人
时间在流逝,鬼雾浓郁、漩涡轮回
那坐在钢铁王座上的男子,肌肤表面,被隐去的神光渐渐浮现这一次,这光亮,加璀璨朦胧像是,天外极光
男子并未睁开眼睛,因此没有看到,他的身下,钢铁王座渐渐粉碎,化成一点点微粒,融入到身体中
紧闭的眼帘背后,他的右眼,瞳孔中心,某个轮盘忽然出现
起初是一个黑点,渐渐越转越快、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一片漩涡,盘踞了整个瞳孔...
黄泉的气息在他身上隐晦出现,冥主的威势,虽然晦涩、却又坚定的融入血脉
待到坐下王座消失,他依然凌空虚浮,仿佛王座还在身下
他睁开眼睛,这一次,浓郁的鬼雾再不能阻挡他的目光
眸子里,用星辰做背景,那双眼,就是两个完美的生宇宙
左眼中,雷海无垠,连繁星的光芒,都被掩去
右眼中,银河灿烂,那灿烂的银河之上,一片漩涡旋转
“冥主、天尊...”
楚翔呢喃自语,跃下并不存在的王座,朝着来处走去...
轰隆,剧烈的崩塌声自身后传来,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塌了
楚翔不曾回头,他不用回头,亦知道,背后一定是无尽的扭曲,和崩灭
...
“不好啦不好啦祸事了祸事了”
冥府一层地狱,森罗大殿殿门忽然大开,外面传来报信小鬼的呼声
原本人头攒动的森罗殿中,立刻变得无比寂静
两旁鬼差齐齐朝着殿门口望去,不少喊冤的鬼魂颤巍着飘向一旁,为那冒冒失失、连滚带爬跑进来的鬼役,让开一条道路,生怕冲撞了上差
而那鬼差却毫无形象,跌跌撞撞、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冲上了大殿
“不好啦,不好啦祸事了大人祸事了”
报讯小鬼显然不是什么天庭正仙,莫说成就元神,怕是阴神都没练到家只看他哆哆嗦嗦的样子,别提道骨仙风,哪里还有往日面对孤魂野鬼的威风比最胆小的怂鬼,还要逊色三分
殿上坐的森罗王一看就是十分不喜像他这种正品大罗天仙,虽然不会因为个人好恶而影响理智判断,但不代表,就不要面皮
“嗯?祸从何来,说说看”
不咸不淡的口吻,目光炯炯如电,直接压到了小鬼身上晓是这堂上之人只是森罗王某一具常驻金仙分身,瞬间爆发出的威严也非寻常鬼隶所能抗拒
“砰”地一声,那鬼差直接跪倒,惊慌失措,三魂都差点被吓飞掉
唯唯诺诺,小鬼这才想起森罗王的脾气,是结结巴巴,口不能言
森罗王蹙眉等了片刻,发现那鬼差仿佛真个被自己吓傻堂下还有许多恶鬼善魂等着他发落,哪有闲情在这耗着
“罢了”
只见他一抬手,那鬼差尖叫着飞到他手中
高高在上,端坐着的森罗王看着并不如何伟岸,只当他一掌捏住堂下跪着的鬼差,最前排的幽魂,才哆嗦低下脑袋
而几乎同时,那些站在大殿两旁、注目事情进展的鬼隶衙役们,齐齐低头,盯紧了脚尖
“啊啊啊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针落可闻的大殿内,只剩下鬼差惊恐的尖叫,他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痛苦,无意识的嘶声嚎啕
这一刻,不管是差役、刑夫,还是堂下最残酷的猛鬼、最善良的善魂,全都不自然缩了缩脖子,试图让自己变得矮、不显眼一些
痛苦嘶嚎的序曲,并未响起太久,很快,空气里只剩下某鬼无意识的呻吟
砰
鬼差的尸体被扔到堂下,条件反射式抽搐着
这注册在籍的鬼役,都有一具适合生存于冥界的躯体——鬽魄,亦是所有鬼差福利之一,代表着和那些幽魂的不同
当然,这并不表示,入籍的鬼役,就有多少、多大的人权
恰恰相反,只要不列仙籍、不入仙班,终归,只是最低等的奴隶...
“扔出去”
森罗王闭着眼睛,像是在遐思
他话音刚落,两旁鬼役最上首的左右,立刻抄起杀威棒,交叉一夹,把这烂肉似的鬽魄,架了出去
沿途众鬼不敢拦路,事实上,他们哆哆嗦嗦,连看都不敢看
没有人敢去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一旁判官,看着沉默的森罗王,若有所思...
森罗王好似觉察到了判官的目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判官目光平静,无有畏惧
“冥王宝座,崩灭、消失了”
森罗王幽幽而言,甚至不曾瞒着众鬼
然而,那些善恶孤魂、包括大多数鬼差,全都茫然无知
只有靠前列的少部分鬼差,目露惊骇,颤抖着身子,差点连棍子都抖落
主簿、判官齐齐朝着森罗王瞩目,却无法分辨出哪怕一丝虚假他二人复又对视,如同高高在上的森罗王一样,若有所思...
“主簿,执笔本座,要去天庭一趟”
本就热闹的地府,在这一刻,连同十八层地狱,齐齐炸开了锅
天空中,六道轮回仍在旋转,只是吸慑力,似乎比以前大了许多不少喝过孟婆汤,却并未将前世记忆、怨气、执念清洗干净的善恶之鬼,竟然和那些纯粹的魂一起,飞上了天空
这一日,镇压冥府的冥王宝座,六道轮回辅助灵宝之一,消失了
..........
“哇哇哇”
“生了刘员外生了,是个少爷呵呵呵呵呵”
清河镇,大潮路,刘府
紧张的气氛压的半条街都透不过气来
随着一声孩提哭泣,老妪刻意的谄笑,这浓重的气氛,刹那为之一清
“生了?生了是个崽子?我看看我看看哈哈哈哈哈”
“有赏全都有赏老赵,你下去支两百两银钱,取五十两给婆子其他兑成铜子,统统有赏统统有赏”
豪迈的声音,直传百丈开外一些早就候在刘府朱门外的乞丐、贫民,立刻朝着那高门石狮涌了过去
“恭喜刘老爷贺喜刘老爷”
此起彼伏,却又无比乏味的祝词,让那拿着鞭炮,带着两名家丁守在外头的老管家,一时不知所措
“唉唉你们等等,你们等等别急,别急”
那老管家却是连连摆手,试图控制住场面,一面又手忙脚乱,吩咐两个家丁将鞭炮、大红灯笼挂上
要说那些乞丐饥民,却都是收到风声,算准了时辰,专程在刘府外候着、等喜钱的
只要不是传出什么难产之类的噩耗,不管生男生女,相信刘府大老爷,多少都会给些吃食
现在,听到年过半百、膝下无子的刘大老爷,忽然多了个儿子,这些投机倒把的家伙,哪还能不争先恐后
他们当然不敢推攘孔武有力的家丁、一身锦衣的管家,但是彼此之间,多不吝老拳
“唉唉我说你们别打别打啊”
老管家见状,在旁急的直跺脚,他倒是不在乎这些贱民的死活,但今天府上大喜,倘若外头发生了什么流血事件,终归不吉利
“吱呀”一声
却正是这时,紧闭的大门打开,七八名雄健家丁开道,两个账房师爷,搬着一个大麻袋,鱼贯而出
“今日我刘府大喜,诸位...”
喊话的师爷,说着一些没有营养的话,却早就被那些起哄的乞丐们嚷嚷声淹没
老管家见状,直接微笑着让面红耳赤的师爷退下,也不废话,喝令府中家奴开始派钱
他的举动,立刻得到了所有人支持,大呼小叫往日无比严苛的管家,今天竟然笑脸迎人,还是和这些下三滥的人
抱了抱拳,在府外众人渐渐变得有序的祝福声中,老管家急不可耐小跑入府
这夫人有喜,老爷得子,可是天大的喜事他的喜悦,半点都不比自家主人来的少
他刘福已经三代在刘家为仆,好容易熬到了管家位置他有信心,只要刘家传承不断,那么他的后辈、子子孙孙,必定也可以在管家这二把手的位置,衣食无忧
他这“刘”性,还是早年老老爷赐予的,可见刘家对他的赏识、和恩重
却正在这时,老管家尚自屁颠屁颠,美美的祝福着刘家百子千孙,里屋忽然传来了一阵惊恐尖叫
“啊”
“喝啊”
先是一声女子尖叫,他辨出是夫人的陪嫁丫头,立刻一呆而后传来男子低沉的惊呼、惨叫,哪里还能控制住情绪
“不好”
老管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身旁路过、同样惊愕止步的家丁手上棍棒夺来,而后猛的朝着里屋冲去
他分明听出,那濒死惨叫的,就是自家老爷
“啊”
“妖怪”
“跑啊”
老管家已经无心分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究竟属于谁,加无力去揣摩,内院发生了什么
他对于刘府的忠诚,毋庸置疑所以,他想都未想,义无反顾朝着事发地点跑去
这里是老爷、老老爷的家,也是他刘福的家
慌乱中,老管家撞倒了一名不知所措的侍女,那女孩一头栽向路旁顽石,昏了过去
他哪里有心情关注,只顾蒙头疾跑
等他越过庭院,看到一个个或惊慌、或不知所措的下人们,心中竟然也升起了对于未知的恐惧
砰
一个血人忽然从后院门口斜刺里扑出,恰好跌在老管家身前
“啊”
一惊声,本就文弱的管家,直接吓得把棍子扔到了地上
“救、救我...”
地上穿着家丁服饰的男子,抬起头来
他那血淋淋、被抓出条条裂痕,连一颗眼珠都挂在外面的尊容,却只能把老管家惊得连连后退
刘福根本认不出这厮是谁,他自问对府中下人了如指掌,但现在,他完全无法从这鬼一样的面孔上,辨出他的身份
刘福心中开始惊慌,原本以为再糟糕的情况不过刺客潜入,现在,他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
恐惧压过了忠诚,老管家连滚带爬,开始朝着回路跑去
“救...救救我...”
那将死之人还没死绝,刘福听着他的有气无力的呻吟,心中恐惧甚
“嘶”
仿佛是肉体和地面快出摩擦的声音,刘福隐约记得,少年时,曾经陪着老爷,如是惩罚过某个偷儿...
他还记得,当时是自己亲手把那偷儿绑在马后,一路拖到郊外,直接叫人活埋
这声音太像了,除了没有撕心裂肺的惨叫
“哼哼哼...嘿嘿嘿嘿嘿...”
背后忽然传来一股阴风,接着是若人若鬼的尖声诡笑
那声音像是回音谷里的呐喊,竟然在耳边回荡,挥之不去
刘福扑倒,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是是否刚刚跑的太过剧烈,只觉全身无力
“要死了吗...”
老管家只剩下这样一个念头,随即,恐惧被愤怒淹没,忠诚再度占据上风
“就是死,我也要在凶手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带着骨子里仅存的悍勇,老管家猛的回头
他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一幕,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惊悚
入目,一个清秀的男孩,朝着他狞笑除了漆黑一片的诡异双眼,男孩长得,和幼时的老爷一般无二
老管家愕然、恐惧、明悟、愤慨
他仿佛猜到了什么
“畜生”
他嘶声怒骂,和远处尖叫的奴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男孩抱着一颗只剩半边的头颅、啃啊、啃啊
嘎嘣嘎嘣,嘴里红白一片
管家哪里不认识那半颗头颅,莫说还剩半个,就算化成灰,他也认识
那是他的主人啊
“畜生”
老管家最后的怒吼,伴随着一阵阴冷的惨笑,回荡在刘府上空,久久不散
刘福内,大门前不知何时聚集了几十个家丁,他们慌慌张张,试图冲出府邸
只是,那门,怎么都打不开...
连通着花园、内宅侧门,忽然抛出了一只残缺不全的血手,刘府正厅、大堂前院,响起了惊悚死亡的交响...
“嘿嘿嘿,桀桀桀桀桀...”
天道有纲,地道有常乾坤朗朗,岂容妖孽肆虐?
妖有妖道、鬼有鬼道六道已乱,众生焉能不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