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不问因果,纯粹为了为恶而为恶。诸如四大恶人之流,所以最终结果注定凄惨,倒不是老天有眼,而是牵涉因果太多,加之将本身气运消匿差不多了,自然霉运加身,人劫不断。
因果福报,因果孽报,这虽然不全对,加入了时代感情色彩,不够客观,倒也不是全错。
譬如此刻,这四大恶人的运气就当真不怎么样,而导致他们霉运缠身的根源,却正是那如雷贯耳的名头。
“走吧。”
沉闷的声音落下,这腹语虽然好用,但听着实在没什么美感。
段延庆当先朝着前方走去,见过世面的他,本质上和云中鹤几个土包子是不同的。仙人打架,凡人遭殃。这种情况并不是经常发生,但遇到了,却也只能咬牙和血吞,自认倒霉。
心中窃以为躲过一劫的段老大,尚不及庆幸,忽然又僵立在了原地。
其余三恶不解的看着他,却不想随即,同时在脑海中收到了同样的讯息。
“咳咳咳,四大恶人是吧,很好,很好!”
那是,直接印在心灵上的话语,以致言语中充斥着的恶意,都毕露无遗。
“谁!!!”
嗓门最大的剪刀男南海鳄神岳老三当先大叫起来,也不知真个是一根筋无所畏惧,还是纯粹为了壮胆。
只是当一道灰影自他们中间穿过,老岳本身目的若何,也就无所谓了。
冰凉划过额头,温柔像是情人在用指甲抚摸。
四人眉心同时淌下一道血线,纵横江湖数十年之久的四大恶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倒在了路上。也不知江湖中人,会否把这桩无头血案,又归咎予武林公敌、魔头林平之之手。
原本纠缠在他们身上的诸多因果线条,亦在这一刻改变。一部分转移至了那道远去的黑影,更多的,就当前轮回而言,却是断了牵连。
除了浑人岳老三,其余倒下的三人眼中,俱都流露着不舍,似是对着凡尘还颇有些眷恋。其实便在再恶之人,难道就当真没有一点闪光?
但在那些超凡者眼中,本就不会把普通人的性命当性命。是善是恶,是美是丑,根本毫无关系,想杀就杀,想救便救。
脾气再好,亦是这般,譬如那云霓裳。何况,那些本就有所图谋之人呢。
但真正超凡脱俗的存在,却最是畏惧因果,那些肆无忌怛的,并非当真就唯我独尊,大都还是看得不甚分明。
当然,也许对他们来说,即便理清了,这些许因果,本也无需太过在意。特别是,那来处不可究,去处亦难寻的轮回者。
..........
楚影的异状,仅仅是一个插曲。
“楚翔”犹若信步闲庭的淡然,驱散了众人心里最后的顾忌。
很快,几人来到了林中一大片空地之前,而在这片空地上,不少披鳞带羽的“土著武修”,已是严正以待。
凭着超凡的目力,几人分明看到,在那处空地中央,是一堆熊熊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口大锅,好似正在煮着什么东西。
腾起的云烟却没有散去,而是在半空中汇成了一面镜子。
那镜子照出的却不是光线反射后的影像,而是“楚翔”一行五人!
这些看似落后的土著,竟然拥有这般惊人的手段。几人分明在踏入福地第一时间,就已经被监视了起来!
这里没有卫星、没有探头、更无需斥候。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沙一土,都是活的!
句芒,春神、木神,在它的荣光下,哪怕相隔着无数位面,那本该懵懂的草木沙石,也奇迹般出现了灵性!
“来自远方的客人,不知来到句芒福地,可有什么指教。”
“想来,青城福地和玲珑仙境消失之事,必定也和诸位有关。”
“但还请尊客听我一句,凡事莫要太过,我等传承万年之人,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只是,很多时候,并不介意稍退一步,给双方都留有交谈的余地罢了。”
一名老者,裹着不知何兽之皮,手拄奇形木杖,径自走到了五人面前。
以一对五,却是坦然无惧。
但那名看似风吹即倒的老头,却好似带给了轮回者们极大压力。楚影更是紧紧盯着那根活像枯树枝的拐杖,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贪婪。
“木、神、权、杖!”
一字一顿,楚影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他当真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并不是非常特殊的中等位面,这样一个破烂福地里,竟然会出现神器!
不错,就是神器!不是神器碎片!而是完整的神器!
而且那神器上的气息,似乎贯连着其他位面。
何解?
也就是说即便现在把它抢了,神器主人也未必就能直接杀来。
这可是神器,其中蕴含着一部分神祗领悟的规则啊!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柄权杖!什么叫权杖!拥有“权”之威能的杖才能叫做权杖!同样是神器,木神杖和木神权杖,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木神杖,只有在神手中才能发挥出完全力量!木神权杖,却已经由神颁布了使用这种力量的权利!甚至在该神系、神庙中,还有着特殊的意义!
“咦,小家伙,你倒是识货。不错,这就是木神权杖,也叫做句芒之权。还有我身上这件,你能看出来是什么吗?看你的样子,似乎很想要?”
那老者居然朝着楚影炫耀、调笑起来,那神态,和方才的庄严判若两人。简直,简直就和凡间界那为老不尊的周伯通,有的一拼。
大敌在前,两大福地之戒当先,这老头却优哉游哉。好似他不是此界上古道统传承中垫底之人,而是那三道之主,高高在上。
楚影死死的盯着那花白的毛皮披挂,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貂皮、又或者是豹皮、熊皮。总之,不似木神权杖隐隐透漏着威压,他是真个不认识。
摇了摇头,表示不解。楚影忽然发现,今日,几人似乎是踢到铁板了...
“嘿嘿嘿,小家伙,你不认识了吧,爷爷我就是不告诉你。想要?不给。有本事,来抢啊。”
这个明显有着极高地位的家伙,一脸无赖欠抽样,就连他身后那些小辈们,都看的目瞪口呆。
尤其那几个头领,满脸苦色,好似羞于见人,但除了有些尴尬,倒也没有太过紧张。
这句芒宗之人表现出来的态度,连剑洗心,都为之诧异。
他觉得自己几人就像是杀上黑木崖的任我行,结果那坐在绣房中的却不是东方不败,而是葵花老祖...
..........
“哼!躲得了吗?”
虚无的空间中,只见那道略显黯然的万丈星河,忽而凝聚成一柄百丈巨剑。虽然体积缩小了不知多少,但那光芒,却浓郁到了极点!
变化由心,那灿灿白光刺目,冷冽的锋芒连虚空都被割开!
灵魂的战斗,更深层便是元神。
当然,交战中两人俱都是武修,理论上无有凝聚元神的可能。
因此,形态间肆意的变化充分考究了对于灵魂之力的掌控,而在此状态下所能爆发出的力量,就是比拼魂力,纯粹去赌谁的灵魂更加凝练!
高飞又怎么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戮魂诀》这种东西,而他又怎么知道,楚翔竟然还将那种逆天功法修炼成功。
是以,最初发现对方修为明显不如自己的高飞,已经完全被压制在了下风。原本一腔信心,全都变成了苦水,就好似生生将半条子母河吞下了肚子。
作为中等世界独行者团体中比较出名的人物,高飞早已将各种独行者手段玩的出神入化,换句话说,也就是腻歪了。以至于在进入到这场剧情前,甚至懒得再去掩饰什么,直接选择了众矢之的的主角身份。
他有理由这般去做,作为武者,开辟出个人福地、甚至已经趋于完善的他,即便在一些领悟规则的半神面前,也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而在所有轮回者中,除了极少数结出元神、甚至出入过高等位面的变态,他完全可以横着走。
但怎料,今日竟遇上了如此不讲规矩的家伙。明明实力不强,魂力却这般蛮横,虽然还远比不上元神、真神之辈,但便是一些半神,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磅礴的魂力!
咻!
魂剑斩开了虚空,直接将一道深藏在黑暗中的幻影斩成两截,那虚影一阵扭曲重合后,却又黯淡了几分。
如是往复几次,只见黑暗中一道道流光划过,而那阴影则一点点越来越淡。
高飞知道不能再拖,否则怕当真要沟里翻船,陨落在此。
念随心动,法随念出。
霹雳!
只一个念头,虚空中忽然划出一道明亮的闪电,就像是盘古开天辟地的巨斧,生生将黑暗劈成两半!
景碎境移,空念归体。
黑暗也好,虚无也罢,俱都在此刻如同玻璃一样碎成残片。而在那裂开的黑色残片背后,一方美轮美奂的世界,缓缓露出面貌...
踏足大地,比之外界灵气足足浓厚数千倍的空间,那熟悉的气息,是福地!
灵气汇成潮汐,朝着两人聚拢,甚至在头顶形成了大片飓风。
片刻后,楚翔首先停止了下来,睁开眼睛,默默打量起四周。
出奇的,在疗伤完毕之后,他却没有立刻朝着高飞出手。
这就好比方才踏入空间时,高飞也没有立刻动用空间规则对楚翔发难。
很多时候,当修为达到一定高度,一场战斗,即便是胜利了,所损失的,也不是主神那一点点可怜的奖励能够弥补。
又或者说,主神的目的,本就不甚纯良。
化敌为友,通常只能骗骗孩子,尤其是生死大战后,若是吃亏,再良善的人也会有些怨恨。
但一味死磕,那亦是地痞流氓的行为。上位者,往往不屑为之。
战斗是手段,不是目的。
..........
“阿尔忒弥斯的庇护,或者说是狄安娜的荣耀。”
句芒福地,就在那名神秘老者雀跃不已时,“楚翔”忽然语出惊人。
那明显身份不凡的老者,闻言呆滞住了。
而就在这一刻,就在“楚翔”说出那两个名字的时候,那块原本死气沉沉的月白色兽皮,忽然绽放出如同明月皎洁的光芒!
杀戮的气息、夹杂着丰收的味道、更加还有月之纯洁,一块简陋的兽皮,忽然变成了更甚于句芒权杖的异宝!
那名老者,神色瞬间恢复到最开始的庄严,甚至在一道从天而降的光柱中,一点点凌空漂浮了起来。
那肃穆里,好似又多了一些什么。
若说最初的庄重,仅仅是一种身居高位后自然养成的气势。此刻,那名老者身上,却又多了一层威严的光环,那仿佛,是诸神的荣耀!
空地上,那群土著似的武修一阵骚乱,显然老者身上出现的变化,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但随即,就被那几个为首之人喝止。但那些句芒宗门徒,看待老者的目光,却都不怎么友善了。莫说没了一开始的尊敬,甚至,隐隐有些敌视!
那仿佛,是一群虔诚者,看待异教徒的目光!
鄙夷、唾弃、失望。
而在这一刻,那柄木神权杖,那时刻弥散着的气息,也彻底消失了。
这就好比一条狼,在见到雄狮的时候,要么纠集同伙远远示威,要么夹着尾巴仓惶逃走。
句芒,在洪荒神系中,毕竟是排不上号的角色。而阿尔忒弥斯,则是奥林匹斯神系里,神王宙斯的女儿,十二主神之一!
“你们,走吧。小子,虽然你给老祖带来了大麻烦,但老祖我并不想多造杀孽,滚吧,莫要再让我看到你们。”
老者冷冷开口,那冰冷的声音,透露出一种空洞的回荡,仿佛这不是由他口中发出的,而是来自那幽深的冥域。
只是,他这句话,换来的却是剑洗心、明月几人的愤怒,以及楚影脸上愈加浓郁的贪婪。
“若是阿尔忒弥斯亲至,又或者你拿着宙斯之锤、先天至宝,本座此世功行未够,转身就走。便是你拿着七宝妙树、天地冥书,本座也惧你三分。就凭这破布片、烂木头,也想称宗做主,未免可笑。”
没有最狂,只有更狂,“楚翔”口出狂言,甚至连身后原本一脸贪婪的楚影都看着他,目瞪口呆。
然而,那平静、亦或者说淡漠的语调,却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仿佛不是在调笑、亦或者嘲讽,而是纯粹在叙述一段事实。
虽然这事实的内容,着实让人感到可笑。但在那和主神有的一拼的冰冷语调下,偏偏又带着别样让人信服的魅力。就连那悬浮在月色光柱中的老者,都无法辩驳,只能咬牙憋出两个字来。
“狂妄!”
这一声叱责,好似不是恼羞成怒的唾骂,而是主神对于亵渎者罪行的宣判!
一股庞然威压自老者身上、或者说自那光洁的兽皮中散放出来。
这种感觉,经历过废土世界团战的三人,是如此熟悉!
神威!比之那时,浓郁了何止万倍的神威!
但好在,今时之人,也非当年。若按照玄幻标准,几人中最弱的,那也是圣域巅峰强者。甚至类似剑洗心、楚影这样的,完全可以称为是传奇!
这可已经是公认拥有屠神资格的称谓啊!
晓是如此,剑洗心四人亦是咚咚咚接连后退了十多步,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排深深的足迹。修为最弱的明月更是脸色煞白,若非前些时日成功突破,凝聚五气成功,只怕此刻光一道威压,就足叫她趴下。
更惨的却是广场上那些句芒宗的土著,虽说在那名老者刻意控制下,九成以上威压都是朝着楚翔几人去的。但余下一成,已经叫那些所谓高手、连同那几个“酋长”似的角色,都趴在了地上。
甚至一些修为实在太差的,生生被按到泥土里,挤成了肉酱,看的周围同伴是目眦尽裂。
而随着一些情绪激动之人爆发,一小部分句芒宗门人竟然齐齐吟唱起了蕴含着神秘力量的歌谣!那仿佛是一首不为人知的神曲!
神曲越来越响,瞬息,竟然压过了那一成神威!仿佛另一股层次相当,但性质截然不同的力量稳稳抗衡着!
“不要!!!”
那老者忽然大声惊呼,惊骇欲绝的看着那些一脸虔诚的宗门弟子。
数千人盘踞在广场上,那股虔诚的信仰是如何庞大,足叫任何人为之动容。但在神的眼中...
老者徒劳阻止着,然而除了极小部分曾经受过他恩惠之人依言停下,大多数句芒弟子看向他的目光,竟是赤裸裸的仇恨。
这就好似在某个叫做地球的地方,中世纪时梵蒂冈最虔诚的信徒看待即将被行刑的巫婆一样!
厌恶、鄙夷、愤怒、不屑,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在“楚翔”平静、剑洗心等人诧异的目光中,只见那广场上坐着的千多名弟子竟然一个接一个爆裂开来,就连那些停下吟唱的,都不例外!
如此可怖的场面,若在别宗,换来的一定是恐慌。但在这里,在句芒宗,那些弟子们面对同伴的牺牲,面对那诡异、骇人的死法,竟然更加愤慨,更加狂热!
他们的眼神中,只有对于某种理念的虔诚,竟然没有半分退怯!
九分、八分、七分...
楚影等人身上的威压,越来越少,反之,句芒宗人所在之地,已经被浓郁的血色覆盖!!!
那名在月色光柱中浮空的老者,哪里还有丝毫威严,惶急的撕扯着身上的毛皮披挂,大声怒吼着什么,却连声音都传不出来,只是徒劳!
“作为凡人,既然得到,就意味着失去。”
“注定了要做神仆,为何还要贪图异教的力量。这种行为,是任何神祗都不容许的。无知,是罪。”
终于,当此地最后一名句芒宗弟子死绝,厚厚一层血水开始朝着四周蔓延。
但那些血流,却自发绕开了月白光柱,绕开了孤立着的“楚翔”,亦被剑洗心等人护体力量挡在外面。
“诸神的力量,是凡人所不敢仰望。诸神无罪,因为在他们的荣光下,便是恶鬼,也只能颤栗。”
楚翔看着那片骇人的血地,平静述说着...
“啊!!!!!!”
老者嘶吼的声音,终于传出了光柱。威压再临,他似乎又控制住了那件暴走的神衣。
赤红着眼,这突然变故,让他无所适从。
不敢将怨恨朝着诸神发泄,那么始作俑者,无疑是最好的替代品。
可惜,“楚翔”仍旧是一脸淡定。
老者的疯狂,不能让诸神悸动,亦不足让楚翔那死水般的心境,出现半点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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