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痛感如潮水般席卷了鸣凤的身体,她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痛麻木了,几乎没有了知觉。
但这身体上的痛感,带给鸣凤的屈辱,远远不及若思将她如死狗一般拖到宫长月面前,并且硬逼她朝着宫长月跪下,这一系列行径带给她的屈辱感来得强烈。
她不是没有受过伤,习武之人,从一开始便是天天受伤,而经验和实力,正是在这些受伤中慢慢成长的。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屈辱,她这一生跪过的人,只有她的师傅,还是她行拜师之礼的时候!
要知道,就算是当今墨国皇帝承元帝来的时候,鸣凤都没有朝他跪下过,现在她却要朝着这个女人跪下!凭什么!她不服!她是凤泣的首领!她为何要受这种屈辱!
特别是她身后那些站着的凤泣成员们,他们的视线,好似针刺一般,让她有如芒刺在背,让她觉得如此不满!
要知道,他们曾经是将她视为最憧憬的对象的,鸣凤甚至知道这些人中有不少人都仰慕自己,但是他们现在,却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出丑!为什么!
鸣凤只觉得,一股浓烈的怨恨之情,从自己的心底油然而生,很迅速便充斥了自己的整个大脑,让她几乎失去理智!
鸣凤恶狠狠地抬起头来看着宫长月,那双充满了怨恨的眼睛似乎能够喷出火来,而她那张美丽的脸,也因为从身体和精神上双双带来的屈辱,让她痛苦不堪,而变得有些狰狞,早已不复之前的美丽。不过,鸣凤已经不在乎自己变成什么样了,她如此仇恨地看着宫长月,好似看着自己的仇人。
“看着我作甚?”宫长月漫不经心道,根本不将鸣凤这怨恨的眼神放在眼里。
的确,在宫长月看来,鸣凤就像是蝼蚁一般,她很轻松便可以将她解决,鸣凤对她根本构不成威胁,所以,她为何要重视她。
鸣凤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宫长月,眼中闪动着屈辱的光芒,一边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鲜血都流了出来,在她的下巴勾勒出一道殷红的痕迹。
“就算我的身手不如你的侍女,你也不必这么羞辱我!”鸣凤咬牙切齿地说,一脸不服。
“羞辱?”宫长月歪了歪脑袋,十分不解,“你认为,我是在羞辱你?”
“不然是什么!”鸣凤歇斯底里地吼道。
宫长月轻哼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轻蔑。她对着鸣凤抬起手,根本没有触碰到鸣凤的脸,但鸣凤却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手,抬起了自己的下巴——
鸣凤的身体顿时僵硬不已,她怔愣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宫长月那双没有丝毫波澜的双眸,看着鸣凤,淡淡道:“让我羞辱你,你没有资格。”
鸣凤身体狠狠一颤,因为在宫长月的内力下,她根本无法低下头,最后只能敛下眸子,不敢与宫长月那双好似能够将她整个人吸进去的双眸对视,那种感觉,让她恐惧。
鸣凤此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错得如此离谱——那些传言,果然是不可信的,那些人竟然说面前这个女子,曾经的揽月嫡长公主,现在的凤王,是一个庸人,真真……可笑得很。
她……太强大了,强大到让她觉得恐惧。
鸣凤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其实之前鸣凤心底,是很不服的,甚至,还有一丝嫉妒之心。
她出身并不怎么好,一个烂赌鬼父亲,和一个早早就抛弃了他们与别人跑了的母亲,除此之外,她再也没有任何亲人。父亲嫌她是个女孩,年纪也小,赚不到什么钱给他赌,便将年纪小小的她卖到青楼。
她那时虽然年纪小,但模样已经不俗,更是比起其他普通女孩来说,多了几分独特的感觉,那青楼的老鸨很是高兴,便多给了她那个烂赌鬼父亲一些银子,让她的父亲高兴得很,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时她并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蹲在青楼的门口,仰着一张脏兮兮的脸,眼神死寂地看着她父亲的背影,看着他没有丝毫留恋,毫不犹豫地离去。
但是,她的心里还是恨的,恨她为什么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恨她为什么如此弱小,恨她父亲的无能,恨这个世界……
在她被卖进青楼之后,她寻过很多次机会逃跑,但都被捉了回来,每次被捉回来,她都会被狠狠毒打一顿,然后关在柴房中,三天三夜都没有吃的。可是,她依旧没有放弃。
终于有一天,她遇上了上任的凤泣首领,那人见她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材料,甚至有很多男子都无法与她相比,心里一喜,便带走了她,将她收为徒弟。
因为她是一个女子,所以她并没有被师傅带到凤泣大营中,而是被师傅带到一座小宅子中,那宅子中,还有师傅的妻子和女儿,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师傅的女儿是老来子,年龄和她差不多大小,很得父母的宠爱,小小年纪,无忧无虑,让那时一身脏污,仿佛乞丐一般的她,看得嫉妒不已。她嫉妒,为什么自己就要受尽劫难,但是她却可以好似公主一般,生活得这么快乐。
不过那时她还小,嫉妒只是一颗小小的种子,埋进了她的心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长大,师傅的女儿也与她一同长大,而她依旧笑得那么灿烂,灿烂得让鸣凤觉得刺眼,于是,鸣凤脑中升起了一些不好的念头。
那时虽然她才十几岁,但在师傅的教导下,慢慢成长,更因为她的刻苦,无时无刻都在练习,所以她的成长速度很快,几乎是突飞猛涨。
但是,她心中的怨恨依旧没有散去。因为,她发现,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刻苦,师傅和师母对她的态度和表情,永远都不会像对待他们女儿一般亲切。
特别是在那天,她无意中听到师傅对师母说的话——
“老头子,你天天都让馨儿练武练武,难道还要她继承你的凤泣首领之位吗?”师母抱怨道。
“当然!”师傅一瞪眼,“我的位置不让馨儿来继承谁来继承!”
“可是馨儿的武功,连凤儿的比不上,如何能够坐上这个位置呢?”
师傅摆摆手:“鸣凤虽说是我的徒儿,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外人,凤泣首领这个位置,我还是想要留给馨儿的。”
不过……是个外人。
鸣凤站在门外,慢慢垂下脸。
她暗暗握紧了拳头——她决定,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要夺得凤泣首领这个位置!
那时的鸣凤,双眼中闪动着执拗而疯狂的光芒——她,志在必得!
之后,鸣凤终于等来了机会。
那一次,是师傅的仇人上门来寻仇,那时候师傅也不在,家中没有人是那仇人的对手,那人进了门之后便开始疯狂杀戮,宅子中许多下人都被杀了。
师母知道情况危急,便让鸣凤和馨儿躲在床底下,自己出去迎战,却很快在那仇人手上败下阵来,被那疯狂的男子一剑刺死,那双瞪大的眼睛,到死都看着床底下躲着的鸣凤与馨儿。
当时馨儿差一点就哭出声来,到是鸣凤冷静得可怕,伸出手将馨儿的嘴死死捂住,然后冰冷没有丝毫感情地看着师母生生断气,凉薄到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时候,她心底的种子发芽了。
那疯狂的人离开宅子后便去寻鸣凤的师傅去了,鸣凤和馨儿逃过一劫,从床底下爬出来的时候,馨儿看着娘亲的尸体,吓得扑到鸣凤怀中大哭。
但是,鸣凤伸手推开了馨儿。
当馨儿不解的时候,她发现,鸣凤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了那仇人丢下的,用来杀死她娘亲的匕首,用那刀尖,插进了她的心脏。
馨儿死了,死在鸣凤的手上。
馨儿到死都不清楚,平日里这个总是对自己非常好,笑得很灿烂的姐姐,为什么要杀了自己。
后来师傅躲过那仇人的追杀,匆匆跑回家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片狼藉与血腥的家,而自己的妻女,更是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死不瞑目。
但是,他发现鸣凤不见了,找了许久,才在一扇门的门背后找到了鸣凤。
鸣凤苍白着一张脸,身上有好几处刀伤,被师傅找出来的时候,还在疯狂地大喊大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师傅叹了口气,将她搂入怀中,拍拍她的被,细声安慰她。
从此之后,师傅只将她当做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的女儿。
不过鸣凤并没有就此罢手,她知道师傅对自己还有一分怀疑,为了永绝后患,她在师傅于凤泣大营中宣布了自己成为下任首领之后,便在师傅的饭菜中下了慢性毒药,最终,让师傅好似死于疾病。
但是她的师傅最后还是明白了一切,那双瞪着她,充满了愤恨的眼睛,至今,鸣凤都会在午夜梦回,见到它。
鸣凤的豪爽和开朗,从来都只是假象,她的内心,早已经被黑暗所充斥。
而此时,宫长月查出了她的过去,也自然知道了这些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