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就有另外一个人站了出来,这个人,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样子,和刚才那个模样和蔼可亲的老大臣截然不同,不仅长相蛮是刻薄,而且还是朝堂之上有名的“刺头”!
其实这个中年男人的品级并不算高,比起刚刚老大臣差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但是朝堂之上的每一个人,就算是一品大员,也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因为,只因为,这个中年男人是一个有名的谏臣。
自古以来,谏臣都是规劝圣上,一心为国,刚正不阿之士,历朝历代,也因为有谏臣的存在,而让君主自律,政治开明。所以,墨国一直以来,都有不杀谏臣、不废谏臣之律条。
也因此,这个模样刻薄的中年男人,就算是所谓的人所皆知的刺头儿,但也因为身为谏臣,而一直未被杀头或者剥夺官位,只是总被一再降级。
他降级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先帝不是明君,听着这忠言逆耳,便靠这种方式来打压一下对方,让对方可以收敛一下。
其真正的原因是,尽管这位有名的谏臣经常提出具有建设性的意见,并且帮助先帝少犯了许多错误,但是,他同样也有很多意见,是与先帝的决定相悖,其初衷还并不是为了墨国,而是为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利益!
忘了说,其实这位谏臣,也是世家大族的一员,所以他的立场,往往是站在这些世家大族的方面来说的,先帝会这般降他的级,也是这么个原因在内。
宫长月之前了解了朝中大小官员的资料,也因为她过人的记忆力,而将这些资料全部都放进了脑中,所以她自然知道这个站出来的人是谁。
白杨,就是这个中年男人,朝中有名的刺儿头的名字。
他抱拳对着宫长月深深鞠了一躬——虽然态度比较桀骜,但是他的礼节因为生于世家大族而从小就被很好的教导,从来都不会再这方面怠慢谁。
“禀告摄政王,臣下以为,这个决定,不妥。”果然是有名的谏臣,一上来就很直白地直点中心,没有丝毫拐弯抹角。
也因为有这个人的出面,其他的大臣开始抱手旁观了——论口舌之争,恐怕无人能出白杨其右!他们又何必自讨没趣呢?当然是坐山观虎斗咯!只是不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摄政王殿下,要如何应对?
站在最前方的几个穿着朝服的老臣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眼中闪动着戏谑的光芒,仿佛此时正在看戏一般。
宫长月目光一扫,便将这几位大臣的表情放在眼里。
不过她并未动怒,而是转头看向白杨,很平静地问他:“不妥?是现在举行登基大典不妥,还是……”她抬起眼,目光凌厉如刀,划破了空气,带着一股凛然的冰冷之气,“你认为父皇选择的储君不妥。”
这场无形的没有硝烟的战争的激烈程度,不知不觉,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白杨当然不肯示弱,他道:“臣下并不是质疑先帝陛下选择的储君人选,而且站在整个国家以及老百姓的角度来看,三皇子……哦不,是现在的太子殿下,恐怕年纪尚轻,无法担起整个国家的大任。而大皇子殿下,不仅年纪适中,而且文韬武略,样样出彩,为何不……”
白杨似乎无形之中,忽略了宫长月这位摄政王的存在。
说来也是,自古以来,都是以男子为尊,就像是龙凤龙凤,总是龙在上,凤在下。而朝堂之上,更是从未出现过女子!就算现在的墨国,女子的地位提高了许多,也曾经有凤王殿下站上前殿参加早朝的前例,但有一点——凤王和摄政王,两者的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场的官员们,大都有些大男子主义,勉强接受凤王的存在,行,因为凤王就算地位崇高,但是在国家的大致决策方面,她并没有太大的话语权。可摄政王就不一样的,摄政王的存在,就像是这个国家的第二个皇帝,这可不是凤王的地位可以比拟的!摄政王在国家决策方面,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所以,这些人怎么能够真正承认由宫长月这个曾经的嫡长公主、凤王,来担任墨国的摄政王这个事实呢?
宫长月知道这些人的想法,所以并没有太在意,而是挑眉,带着些许讽刺的语气说道:“哦?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大人的话,竟然能够代表整个墨国和天下的老百姓了。”
宫长月一开口,就给白杨戴了一大大的帽子。
白杨一愣,当即深深鞠下身子:“臣下并不是这个意思,而只是站在国家以及百姓的角度拉来看罢了,臣下不愿见到百姓受苦,才大着胆子,向摄政王殿下说出这番话!”
白杨舌绽莲花,立刻将自己弹劾太子的行为,说成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其高尚的等级上升了不止一级两级。这一瞬间,白杨的身影仿佛瞬间变得“高大”起来了。
宫长月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历代历代,并不是没有年纪幼小的新帝的存在,前朝那位有名的明君,不正是这样的情况?难道他让他的国家不幸,百姓痛苦了吗?!”宫长月的声音随之拔高,也变得越来越严厉。
白杨摇摇头:“臣下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臣下想说的是,虽然情况相似,但不同的地方,还是有很多的。”他意有所指,却点到即止。
宫长月眸色一沉。
白杨趁机继续说道:“那些年纪幼小的皇子登基,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没有更加优秀的选择,但我墨国不一样,大皇子殿下如此优秀,绝对堪当新帝之位!”白杨掷地有声地喝出了最后一句。
白杨的话就像是一颗石子犹如了平静甚至可以用死寂来形容的湖水之中,他话音落下之后,朝中有大部分站出来都表示赞同白杨的话,而另外少部分人是站在二皇子那边的,还有极少部分人,决定在这场斗争中保持中立,不追求太多的利益,只要可以明哲保身就足够了。
所有的大臣,支持三皇子宫慕离的,恐怕就只有林易那么一个。而且这个林易,决定支持三皇子登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宫长月,他只不过是追随了宫长月的选择罢了。
坐在上方的宫慕离,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感受到了这种犹如铺天盖地的潮水一般袭来的无助之感。
他被皇兄皇姐们欺负过很多次,他最爱的小猫曾经在他的眼前被他的皇兄虐待致死,他曾经因为把饭洒了一地,而被几个宫女扭打了一顿之后,被关进了小黑屋里。
他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当初哭泣的模样。
但是,那些时候,他所感受到的无助,都没有此时这般强烈。
他脚下的这些人,个个都是心思深沉的饿狼,自己一个不注意,便会被他们撕咬拉扯,吞噬殆尽,然后,他的世界将只剩下一片黑暗,他便再也看不到大皇姐了……
对了,大皇姐!
原本眼中的神色时压也压不住的慌乱的宫慕离,眼睛突然一亮,抬起头来就望向一旁的宫长月,眼底的那份迫切和渴望,是如此的强烈。
宫长月此时也正在看宫慕离,她想看看宫慕离在对上这种情况之后,是一个怎样的态度。
她看到了宫慕离的慌乱和无助,不过她能够理解,毕竟不是谁都像她一样,从小就在这样的教导下长大,这些权术,已经成为了她思想的一部分,成为了她的本能,而宫慕离,不过是刚刚起步而已,自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所以,宫长月并没有觉得宫慕离的慌乱有什么不对,毕竟他也不过还是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他所见过的世界还很小很小。
不过让她满意的是,在宫慕离看向自己之后,眼中那份一览无遗的慌乱很快就被压制下来,随后,他表现出来的镇定和冷静,比一个普通的成年人还要优秀。
不错!宫长月在心中感叹了一声,然后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看来众位对此的意见很大,看来,还是本王的父皇,之前作出的选择有问题……”宫长月嘴边浮现一抹冷笑。
白杨明白宫长月这是在给自己扣上一个藐视先帝的罪责!于是他当即跪下,伏在地上,高声呼道:“臣绝对不是在质疑先帝陛下啊,臣只是为了墨国着想啊!”
“白大人真是心系天下,一心为国。”宫长月不冷不热地讽刺了一句,随即转移了话题,仿佛刚才进行的口舌之争根本没有存在过似的,“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众臣被她突如其来的转移话题也给吓了一跳,讶异地看了宫长月好几眼,方才摇摇头:“并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那好,退朝吧。”宫长月拂袖,站了起来,然后转头看向宫慕离。
宫慕离眼神迷茫,过了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地站了起来,率先朝着后面走去,只是那脚下的步伐,有些轻浮,恐怕他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发生了什么转变吧。
其实不仅仅是他,在场的所有大臣,都对宫长月突然起来的宣布退朝,感到十分疑惑。
现在不是应该还在讨论是否应该让现在这位三皇子担任的太子殿下继承皇位的吗?怎么这位摄政王突然站起来就走了?难道是……临阵脱逃,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但是众臣看着宫长月潇洒离去的背影,透露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自信,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一般,那种运筹帷幄的态度,真是让众臣讨厌得紧。
而摄政王宫长月的这种态度,无论如何,看起来都不像是落荒而逃了。
每个人都疑惑了,只有宫长月是如此清楚自己此时究竟在做什么。
临阵脱逃,不敢再继续对峙下去?当然不是,恐怕就算是到了宫长月死了的那一刻,都不会出现一个人,可以让骄傲的宫长月,落得个临阵脱逃的局面。
宫长月是如此强大,她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没有任何人可以侵犯她的尊严。
她会选择离开,自然也是如此——她没有太多的耐心与这些人费下去了,她看得出来,这些人恐怕也铁了心要将宫慕离将太子之位和新帝之位给撬下去,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多费口舌。
不用作无谓的争取,直接用铁血手段镇压便是了。
宫长月所信奉的道理中,有一条,便是——实力为上,强者为尊!
既然你们不愿意承认,那就打到你们承认好了!
宫长月甩甩袖子,淡然离开。
接下来的早朝中,就算这些大臣们想要将话题引到立储新帝之事上来,宫长月都给不冷不热地掰了回去,没有一个人明白此时宫长月究竟是个所有想法,但是他们都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之前在朝堂之上,还是一副叱咤风云,天下我有一般强势的谏臣白杨,没过两天就被人举报结党营私,收受贿赂,犯的都是律法中的大罪。
这些自然都是宫长月的手笔,而且她这般做,还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找出了确凿的证据,这白杨,也确实在做这些事情。
其实做这样事情的大臣不在少数,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偶尔有那么几个两袖清风的好官,但这样的官,绝对是屈指可数的。这些做了违背律法的事情的大臣们,一个个都是小心翼翼的样子,将自己的秘密藏得很好,生怕被其他人发现了,就成为了别人手中的把柄,但是他们却不知,自己早已经在摄政王宫长月面前变成了一片透明。
因为有宫长月暗中推出去的确凿证据,白杨一案很快就结束了,白杨也被判了个三日之后斩立决。也因为白杨这个案子,牵扯出了好几个大贪官出来,而他们贡献出来的财富,也让国库好好充实了一番。
不过处理的这些人,都没有彻底触犯朝中几大势力的核心力量,宫长月也知道,狗急了是会跳墙的,到时候真的逼急了,对谁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