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拿着一份通知忐忑不安地徘徊在常啸杰的家门口,每一次举起手臂想敲那扇门,不知道怎么地胳膊就像灌了铅一样的沉。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这要是常啸杰骂人,或者咬人怎么办?毕竟他是疯子,这搞不好……”老钱想了想,他开始后悔刚才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老钱拿的是什么通知?让他这么为难呢?他拿的是常啸杰的因病辞退通知书,而且在一小时前文联开了个会讨论的就是这事。
所有的人都参加了,他们对于前去送通知的人选问题慎重地征求着自愿请命者。陈富强看着整个气氛活跃,却都在耍着自己的圆滑,没有人敢去常啸杰家送通知,他说话了:“谁愿意去举手,别在这磨叽。瞅瞅你们的熊样,不就送个通知吗?看你们个个跟要死人一样为难,很为难吗?”陈富强的话虽这么说,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敢去送。
陈富强的话更让会场里像埋了一颗定时炸弹一样,使会场里除了烟雾弥漫,剩下的就只有死沉的气氛了。此时此刻莫说是针落地,就是线落地也会吓到他们。我想是这样的一个常啸杰足可以把强大的文联变成一个哑剧团,着实的让人发笑,更让人心寒。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富强眼睛扫过他们每一个人,半个小时内一切都在僵结。要不是弥漫着烟雾,和依旧有光泽的目光传播的话,那真是个个都是死人了。
最终打开僵局的是记录员李苗,年仅十九岁,中专生刚参加工作两个多月。李苗实在忍不住了,举起手看着陈富强吞吞吐吐说“我。”由于长时间的压抑喉结内壁像火烤过一般,她的话被一口唾沫给掩了回去。大家一下子把目光投了过来,瞬间就如同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水,更确切的像打破了一面镜子,这种感觉熟悉而不能形容的。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夸年轻有为,英雄巾帼不让须眉,将来有大将之风…
就在大家横夸竖赞的时候,李苗憋红了脸站了起来,她目光急切的盯着陈富强。陈富强明白了她的着急摆了摆手示意她去,顺便告诉她把老钱找来。李苗出门以后,大家瞬间又平静了下来,可以说更疑惑了。
陈富强看着这些人,又好气又好笑的,想着自己就是他们的领导,他不由得叹息,摇了摇头拿出一支烟刁到嘴上。就听噌的一声,有人把火送上来了。
李苗去完洗手间,回想着刚才的尴尬,脸颊又红了上来。李苗推开门卫室,摇醒了睡在椅子上的老钱一起走向会议室。
进了会议室由于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老钱打了个哈欠,像是在问又像是自己嘟囔着:“找我开那门子会。”
陈富强首先带头鼓掌,其他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是应和的很快掌声响成一片。老钱见这架势呵呵一笑,有些自豪的说:“有啥事,让我去办,尽管说。
陈富强走到老钱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好啊。真是革命队伍里不能缺少的好同志,来,来吸烟。”一支烟点上吸了两口,老钱顺便把陈富强扔桌上的半盒香烟装进了口袋说:“我性子急,没有啥办不到的事。”
陈富强竖着大拇指夸他,并把桌上的通知给他。老钱一看通知内容,手自然的伸进口袋把刚装的半包香烟掏出来,放回原处。
陈富强拿起香烟重新装到老钱的口袋问:“怕啥?”
想到这里,老钱硬着头皮敲响了常啸杰家的门,门开了。夏雨荷见到稀客老钱,就赶紧请他屋里坐会,说自己要去菜场买点小菜。
夏雨荷的话还没有说完,老钱就把门赶紧关上,面带难色的说:“就不进去了,让他写吧,我就不打扰他了。”
“你看你都到门口了,咋也得进去喝口水不是。夏雨荷笑着说。
“不了,我,我,我…”老钱把叠成一个小方块的通知塞进夏雨荷的手里,噔噔地下楼了。
夏雨荷打开一看,她的泪水犹如两股奔出的涌泉,她的身心一下子如铅浇筑一般。夏雨荷眼前一黑,她俩腿一软,随着那份通知飘落。夏雨荷顺着门就瘫倒在地上……
隔壁的杨大妈提溜着满满的一篮子菜回来,在走道看到夏雨荷倒在自家门口,急忙上前敲开了常啸杰家的门。
开门的是关婷婷,看见倒在地上的夏雨荷尖叫一声冲了过来,常啸杰也跟着出来了。
“还有呼吸,赶紧送医院呀。”杨大妈催促着束手无策的年轻人。
常啸杰如梦清醒,抱起夏雨荷直奔出大院,奔向医院。
起风了,一阵风从大街上吹起来。吹过楼顶从常啸杰的窗户窜进,又从门里蹿出清扫着楼道。风吹起楼道里的一张纸,在走道里盘旋后,越过走道另一个窗户,那张纸终于像风筝一样无忧无虑的,自由自在的飞翔在高高的天空里。
常啸杰拖着疲惫的身子毫无选择的签订了医疗事故责任书,经过医生们10个小时的极力抢救,夏雨荷的性命总算保住了。这十个小时的抢救代价是昂贵的,也是漫长的,更是煎熬的……
病人大脑是受到某种严重的刺激昏厥的,所以病人各种情况都不是很乐观。梅倩兰陪同主治医生给常啸杰交代着夏雨荷的病情,病因。医生看了常啸杰又看看梅倩兰面露难色。两个医生之间用眼神达成了一种协议。
梅倩兰安慰着常啸杰,把他拉到一边说:啸杰,其实这只是短暂的,你不必担心,最终夏雨荷还是会清醒过来的。
常啸杰迷茫的看着梅倩兰,语气极其平和地问道:“夏雨荷到底会怎么样?告诉我,梅倩兰医生,我们都这么熟了。”
“她会永远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梅倩兰医生眼睛里湿润的说。
“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常啸杰眼睛瞳孔瞬间放大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夏雨荷问:
“你的意思是她……”常啸杰原本想说,她比我的病情还要严重,但是他掩饰了,事实上他并不怎么喜欢承认自己有病的事实。常啸杰换了个问法:“多长时间发作?”
梅倩兰医生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主治大夫一眼,主治大夫点了点头。梅倩兰医生声音不高,但如雷鸣电闪一般刺进常啸杰的耳朵:“一直发作。”
常啸杰趔趄了一下,他说:“没关系,我会照顾好她的,因为她爱我。”
关婷婷手里提着盒饭进了房间,她的到来让大家结束了沉重的谈话。关婷婷打着
招呼,并放好饭盒,坐到床沿上轻轻叫着:“姐,姐,起来吃饭了。”
夏雨荷没有知觉的一动不动的躺着,梅倩兰医生说:“病人需要安静的休息,你这样对她恢复不利。”
关婷婷站了起来,吐了一下舌头,悄悄退了出去。梅倩兰医生指着床头柜上的饭对常啸杰说:“赶紧吃饭,以后一切都靠你了,你一定要坚持住!”她叫上其他医生和护士出门时回头说了一句:“回头赶紧想办法把手术费和住院费补上。”
常啸杰嗯了一下,端起饭盒猛地往嘴里塞起来。
看着梅倩兰医生离开后,他把饭放在床头上,嘴里塞满着饭凄楚起来……
“姐夫你说,姐好好说她去买菜,为什么会倒在门口呢?”关婷婷看着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夏雨荷问常啸杰。
“我也想不通。”常啸杰回头看了一眼消瘦了的她,用一个空的葡萄糖滴液瓶敲打着头回答道,他不紧不慢的敲着。
“会不会是谁有意吓唬她了?”关婷婷说着,她抚摸着夏雨荷叫着:“姐,我是婷婷,姐,我是妹妹,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你刺激成这样了?”
夏雨荷目光痴呆的看着关婷婷,夏雨荷一会咯咯地笑,一会呸呸地朝着屋里所有人吐着唾沫。夏雨荷嘴里零散的字句根本就不能组成一句有用的话语,关婷婷站起来,夏雨荷一下子把头蒙在枕头下恐惧让夏雨荷的身体不住的发抖。
关婷婷心痛了,常啸杰更心痛碎了,他抱着夏雨荷说:“好了,不怕,不怕,有常啸杰在夏雨荷不怕。”夏雨荷慢慢安静了片刻,她又开始手指在空里比划着,嘴里喊着“点点点豆豆,我种瓜,你种豆……”。夏雨荷重复着比划着,关婷婷看着夏雨荷对常啸杰说:“我们报警吧!”
常啸杰听到这话,看看夏雨荷的样子,他沉默了。他是必须沉默,因为很多时候沉默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