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似乎突然之间已经静止了,连风儿都没有一丝。杨坚只觉忽然之间,喉头发紧,口干舌燥,而头脑之中就像山洪暴发似的轰轰不绝。
宇文雪兰的眼睛里有无限的魅惑,仿佛能够勾引人的灵魂。
只待他忍不住,伸出手抱住我,冰儿就会叫起来,引得大家来观看,看看堂堂随公怎么调戏皇上的女人,那他普六如坚就死定了,哼,只怕连杨丽华那小贱人都得受连累。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为义父报仇了,只要能让普六如坚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义父大概在泉下有知,也必定兴奋吧。
宇文雪兰的眼里充满深情,心中却有种就要实现多年愿望的快意。
挡不住的诱惑,挡不住的诱惑,杨坚想不到从来镇定自若沉稳凝重的自己,人到中年,竟还会有意乱情迷的时候,他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初自己对着伽罗的那种爱恋,让人痴狂,让人沉醉,比最好的好酒更美,比最香的鲜花更香。但他又害怕这种感觉,英雄男子,这种感觉只怕不太对。
不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就算过不了美人关,也还不失为英雄。何况,男子汉大丈夫,若还搞不定一个女人,却只能让自己喜欢的女人躺在别人的怀里,又还说什么英雄?
他给自己好一阵打气,正要伸出手去,忽然,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传来,顿时吓得他魂飞魄散,着点没软倒在地。
“夫君,你怎么在这里?刚下朝吗?”独孤伽罗从后面走上前去,就好像没看见两人站的距离如此的近。
杨坚的手就好像被烫着了似的,一瞬之间,脸上竟有些发红,不过他到底脸皮厚,马上笑着对独孤伽罗道:“你刚从娘娘那里出来吗?我刚刚办了点公务,向皇上回了会话,出来时本想去顺便接你,恰巧碰见宇文姑娘了,正站在这彼此说话呢。”
哼,宇文姑娘!独孤伽罗恨不得把他的嘴给撕成两半,脸上的笑容却无比温柔,她并不是一个虚伪的女人,但却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当然懂得怎么给自己的男人留面子。
宇文雪兰在听到独孤伽罗声音的一瞬间,脑中转过无数念头,又功败垂成了。这个臭女人,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自己是继续含情脉脉的对普六如坚,把她气个半死呢,还是大喊救命,说普六如坚想非礼我,从而让皇上整治他们家?显然,现在他们家还如日中天,自己平白无端的说他非礼我,而他的老婆就在身边,都知道普六如坚出名的怕老婆,谁会相信啊?如果这臭女人再信誓旦旦说没这回事,只怕到头来只会让自己尴尬了。
“原来宇文姑娘也在啊,你刚不是还同皇上在一起的吗?”独孤伽罗笑着说,似乎并没有一点生气,但宇文雪兰却分明看见她那含笑的眼睛里其实已经冒着火。
“皇上有点事,我便独自在花园里逛逛。”宇文雪兰被独孤伽罗的从容所感染,被她的甜蜜笑容所逼迫,放下了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让自己恢复到最优雅,笑着说,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在愉快的谈闲天儿。
“嗯,那你逛吧。”独孤伽罗微笑着向她点点头,然后笑对杨坚道:“夫君,咱们现在是回家,还是去娘娘那里?”
“你不是刚去娘娘那里吗?咱们还是回家吧。”杨坚也微笑着,亲密的与独孤伽罗并肩而去,脸上的表情自然得好像刚才的失礼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一出宫门,独孤伽罗的脸色就好像一扇明亮的窗户瞬间挂上了帘子,变得无比阴沉,杨坚自知理亏,讪讪的想说些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独孤伽罗上了马车,车声辚辚而去,杨坚骑马跟随,不离窗子左右。
“伽罗,娘娘的身体怎么样?”没有什么话说,杨坚只得问起女儿,前段时间女儿感冒了,不知好了没有。
“很好。”既然问到女儿,女儿毕竟是一国皇后,独孤伽罗不得不回答,但她的声音里也好像带了面具的脸,毫无表情。
“今天天气真好啊。”杨坚话音刚落,便听见极轻的一声从鼻子里发出的“哼”声,那是嘲弄的笑,那是轻蔑的鄙视。
杨坚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下了一天的雨,才刚刚停了一会儿,到现在空中还飘着点点的雨丝,自己骑马回家,估计衣服都会湿,却说什么天气好?但他忽然有些盼望下雨,如果下雨了,自己就可以钻进车中去了。
天从人愿,正想着,那雨眼看着就大了起来,风吹来团团乌云,整个天空都变黑了,似乎已经到了夜晚。
“公爷,您还是坐车吧,雨下大了。”一个亲兵过来说道。
“噢。”杨坚说:“好吧。”他把马交给亲兵,走下马来,走到马车边。
马车停了下来,杨坚正要掀帘进去,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淋点雨算什么?又淋不死,刚才站在雨地里与人卿卿我我,怎么又不怕淋?”
“刚才没下雨……”
“哦,原来没下雨。”
杨坚更是尴尬,明白自己又答错话了,赶忙补救:“我也没与人卿卿我我。”
“你与人卿不卿卿我我没必要跟我说,你是大老爷,是堂堂国公,与人卿卿我我,那才是适合身份的事,与皇帝的女人卿卿我我,那更是大长身份,大长面子,难道堂堂英雄如杨坚,身边却只有一个黄脸婆,岂不丢面子得很?”
独孤伽罗说着,却坐进去了一点,让杨坚坐进车去,总不能让堂堂国公爷在下人面前丢了脸面。
杨坚心头一喜,他最怕就是老婆不说话,老婆既然能责骂自己,那可是好的兆头了。杨坚在老婆身边坐了下来,笑道:“夫人怎么是黄脸婆?你这么漂亮,又显年轻,就是与娘娘站在一起,人家不知道的,哪里知道是母女,还以为是姐妹呢。”
他满以为这句马屁拍得到位,一定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谁知马屁拍在了马脚上,立竿见影的得到了独孤伽罗的怒火,“你别把人家的话拾来牙慧跟我现炒现卖的,哼,堂堂国公,什么不学,去学人家女人的无聊话。”
杨坚被她骂得一头雾水,“我好心称赞你,我学谁了?我称赞自己的老婆,还用得着向人学舌吗?”
“哼,学谁的你自己明白,还用我说穿吗?”独孤伽罗冷冷道:“哼,‘雪兰姑娘天生丽质,风姿绰约,乃是天下第一美人。’我倒是第一次发现你如此肉麻,谁说她是天下第一美人了?天下的女人难道都死光了吗?”独孤伽罗越说越气,学着杨坚的腔调,却学得怪腔怪调,“‘拙荆怎么敢与雪兰姑娘相比?雪兰姑娘比拙荆美一千倍呢。’是呀,我一个黄脸婆,拿什么跟人家比?人家是天下第一,我算老几?不过比我美一千倍,我就有这么丑吗?哼,原来十多年前我就不过如此,现在人老珠黄,自然更加不堪入目了,你喜欢人家,只可惜别人是皇上的女人,你有那个胆子,可也得为家族为孩子们考虑考虑吧,何况皇上还是你的女婿,跟女婿争女人,你真是越活越风光,越活越争气了。何况,你真以为别人是喜欢你吗?别人若真喜欢你,这么多年的苦难流落,会不去找你?人家现在是故意勾引你,然后借皇上的手为宇文护报仇,亏你平素自负聪明,竟被一个女人所迷,这一点都看不透,今日若非我及时出现,也许现在你早深陷囹圄了。”
独孤伽罗的声音不大,始终保持着冷静,甚至不失温柔,但她的话却尖锐如刀,刺得杨坚体无完肤,又怒又愧。他发现自己坐进马车来,真是一个无限大的错误,如今坐在这里,听着老婆的训饬,说又没理,骂又没胆,走又没味,只得忍受着,深觉自己此事做得确实过份,不但对不起老婆孩子,更把自己男人的脸面丢光丢尽了,唉,想不到自己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怎么就这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