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边的侍卫被更换了,但一路上并未发生异常状况,这让盈脉语又不禁怀疑是否是自己太敏感了,亦或许这些侍卫并非尚流隆烨派来的。
盈脉语一回到宫中,就听说小皇帝出事了。
今日早朝时,感觉身体似乎好些的小皇帝便亲自上了早朝,却不想早朝没进行到半刻时辰,便觉胸口气血涌动,待他想要咳嗽出声时,一大口鲜血便毫无预警地自口中喷出,溅在身下的金色宝座之上,暗红点点,刺目而血腥气浓烈。
于是早朝临时终止,小皇帝被抬回明坤殿内,宫中所有的御医悉数前往,皆紧张万分地替他诊治。
顾不得褪去身上的厚重盛装,在得知消息的瞬间,盈脉语便打破以往的端方淑女之姿,直接撩起冗长的裙摆,向明坤殿奔去。
晓墨来不及惊讶,也急忙跑步跟上。
明坤殿内,空气凝滞,除了小皇帝尚流云澈偶尔的咳嗽声,其他人皆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啊,皇上,吾儿……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吐血啊?……”太后一边在宫女柳翠的搀扶之下快步走进大殿,一边拭泪哭泣,声音悲戚嘶哑,听在众人的耳中亦是情真意切,心中不免生出伤感。
太后今日身着一袭紫红色的衣袍,发髻梳理得完美,妆容描画得精致,细长的柳眉微蹙,略略斜飞的眼角轻敛,泪水浸湿长长的睫毛,看来分外凄楚动人。
她一见到龙榻上躺着的面容苍白无血色的尚流云澈,立时便扑上前,趴在他的身上悲恸哭泣,瘦削的肩膀剧烈颤抖着。
珍妃、德妃以及喜妃三人皆在尚流云澈的榻前站成一排,珍妃德妃扯着精美绢帕哭得好不伤心。喜妃怔怔地凝望着尚流云澈那憔悴的苍白容颜,心里有些堵闷,有些苦涩,再一回神时,便觉脸上不知何时滚落两行湿漉,抬起手背擦拭那温热液体,却是愈擦愈多。
看他那气色怕是熬不过今晚了吧,今早的偶感气色良好想来也是回光返照。诚实说,她很喜欢尚流云澈,皇后姐姐也似是有意为她创造机会,但自那日她在御书房内频频犯错之后,她便仔细检视了自己的心情,或许她对尚流云澈的敬畏仰慕更甚喜欢。此刻见他奄奄一息之态,她觉得很难过,就跟当初她的娘亲病危药石罔效时一样难过。
“皇上的龙体如何了?”安定王尚流隆烨面色焦虑地望着一名老御医,他身后的数十名大臣也是面色怔忡地望着老御医。
老御医缓缓摇头,脸上尽是凝重之色。
“是吗?……”尚流隆烨不由地攥握住双拳,脸上现出悲伤之色,闭目,再睁开,眸中精芒划过,“不能就此罢手,你们,想办法救活皇上!”
“遵,遵命!”御医们皆苦着脸色,围在一起商量着最佳医治对策。
“……儿啊,你可一定得挺下去啊,你可不能像你父王那般丢下母后啊……”
处在昏迷中的尚流云澈神识渐渐回笼,耳边听到太后的哭喊声,心中并无触动,慢慢睁开双目,瞳眸依旧清澈宁静,全无将死之人的浑浊晕散。他的嘴唇动了动……
“皇上,儿啊,你想说什么?”太后含着泪,急切地望着他。
似樱花风干了水分,苍白席卷了淡粉,那如薄翅般脆弱的两片唇,再次抖索了两下……
立在一旁的石溪立时便从尚流云澈的唇形中解读了他的意思,急忙走上前,将耳朵贴近他的唇畔。
“……旨……”一字艰难吐出,呼气几无。
“明白,奴才这就去办!”石溪的脸色分外凝重,双手探向尚流云澈头下枕着的龙纹锦枕,并在众人的惊奇神色下摸出一卷明黄卷轴。
石溪站在龙榻前,身姿端正挺立,神色庄严肃穆,挨个扫视过众人那神情不一的脸孔,“唰啦”一下展开,那卷轴正对着众人的一面之上赫然印着“圣旨”二字,众人见之,立时便垂首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知身体日渐虚弱,恐不日便会寻先帝而去。朕诞生在世虽只十六载,但承泽太后生养之恩,朕便是在九泉之下也自当感激在心,世世不忘。”
石溪念至此,太后心湖动荡澎湃,愈发哭得悲戚厉害。
“朕之三位宫妃,年幼便随侍在朕的身边,却因朕身有恙而未能获得宠幸,致使膝下无子嗣诞出。他日朕驾崩离世,便免去三位宫妃的妃号。珍妃、德妃品貌杰出,蕙质兰心,可由太后认作义女,封为灵珍郡主、灵德郡主,留居宫中,望太后费心替其觅得良缘,使其重得姻缘幸福。喜妃乃楚大将军之女,性格豪爽,舞艺超群,废除妃号,封为灵喜郡主,可出宫回将军府,此后姻缘婚嫁皆可自由。”
嘤嘤哭泣的珍妃德妃诧异于尚流云澈的旨意,她们自小便以为自己的生命中唯有尚流云澈这么一个男人可以依靠,怎曾想尚流云澈在死后非但没有让她们殉身或是削发为尼,还认她们做妹妹,允许她们拥有姻缘幸福?!他居然如此为她们着想?!
如太后一般,珍妃德妃亦哭得更伤切了,明显比之前来得真心!
喜妃听闻自己可以回到娘家过自由的生活,心里很是喜悦,是以对将去的尚流云澈愈发敬畏仰慕,他或许不是大臣眼里的明君,但却是她心里的善君。
大臣们也讶异于尚流云澈的决定,不过更让他们觉得震惊的是石溪接下来念到的内容。
“……国不可一日无君,故,朕辞世后,帝位便由皇叔安定王爷继之……”
“嚯——”众大臣皆抬头看向跪在最前面的安定王尚流隆烨,虽不敢出声议论,但相互之间的眼神交流却是活跃得紧。
尚流隆烨一直垂首听着,面部无一丝情绪波动,只是那眼睫垂敛下的眼眸闪着森然的冰冷与阴诈的邪戾,算他识相……
“……如今朕最挂念的就是皇后……”
“啪踏”,一只纤巧的女子明黄牡丹绣鞋踏进殿内,继而一只白皙素手扒在门框上,不顾因疾步行来而摇散的鬓间青丝,一双漆黑的翦水瞳眸越过跪倒的众人,直直望向石溪身后躺着的人。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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