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81节血火大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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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血火大地(3)
清军这么多的将佐、士兵,竟没有一个人发现枪声的来源。尴尬的趴在地上,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第一个出声,更遑论挺身走动了。
周围又恢复到刚才的宁静,只有树上的知了拼命的鸣叫,胡大毛向严广儒几个头去询问的一撇,三个人同时摇头,“注意看着点儿。”说完这句话,他猛的跳起来,呈之字形在空旷的区域中来回跑动了几步。
日军似乎识破了他的计策,暗中埋伏的枪手一动不动,任由他在这里做着拙劣的表演。胡大毛躲到一颗树下,借树干隐藏着身体,向中央区域看去,没有人,都是身穿号衣的清军战士,没有其他人。
这让胡大毛越发的觉得狐疑,到底藏在哪儿呢?便在此时,似乎有一阵风吹过来,地上堆放着的,早已经冷透的草灰为风吹动,他脑筋一转,猜到了敌军隐藏的地点!
从树后转出来,尽量放轻了脚步,走到那堆放在一起的草灰的近前,趴下身子,轻轻地吹了一下,草灰的边沿被吹开,露出并不平整的地面,胡大毛不死心,又用手分开草灰的一角,这一次可以清晰的看见了,草灰之下,是几块排列得并不规则的树枝,上面还有树叶——这很显然是人钻进去之后,由上面的战友把草灰堆放覆盖的。
他向严广儒几个人招招手,众人靠拢过来,伏下身子,趴在地下工事的周围,胡大毛拿过一枚火榴弹,拉开引信,用力一掀上面的树枝,阳光晒了进去。日军的反应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还不及他把冒着烟的炸弹扔进去,子弹先一步打了出来。
好在众人都是趴在地上,否则的话,这几记冷枪很有可能报销其中的一员。胡大毛手疾眼快,手一松,扔下火榴弹,立刻捂住了耳朵。炸弹在还未及到达底部的时候便炸开了,大股的尘土飞扬,夹杂着从洞壁上撕裂下来的泥土,扬到空中。
下面的日军士兵好像还没有立刻被炸死,嗷嗷大叫着,用步枪向上发射。张阿胜学着长官的样子,也掏出一枚火榴弹抛了进去,轰然一声巨响,照例是尘土、泥块飞扬,这一次的爆破起到了效果,下面立刻收声,步枪也变成了哑巴。
胡大毛并不就此起身,依旧趴在地上,回身吩咐,“就照这个样子,把周围的环境都探查一遍!”
“王八蛋,居然敢打老子的埋伏?这回让你们都成叫花鸡!”清军士兵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街,抬脚踢飞了满地的灰土,又发现了五个同样的地下工事,照方抓药似的挑开遮蔽物,把火榴弹向里一扔,就算完事!
炸平了这几处日军隐藏的地下工事,清军再度启程,顺着崎岖的山路向峰顶攀爬,越向上走,植被越密集,叫不上名字来的植物伸出硕大的枝叶,扫在脸上,再被汗水一浸,火辣辣、麻痒痒的发疼。
等爬过最后一处缓坡,众人抬头看去,是一道数公里长的山梁,上下全生满了一人高的茂盛的杂草,山风吹过,哗啦啦作响,胡大毛几个无不皱眉:这样的环境,日军来个千八百人藏在其中,清军休想能够发现得了。
“军门,卑职想,不如防火烧山!把这些草都烧干净了,敌军也就没有地方藏了。”
不等胡大毛说话,阮如竟先说道,“日本人不知道在这里埋伏了多少明暗火力点,把草都烧了,我们能看见人家,敌人更能看见我们!这场仗还怎么打?”他说,“我看,还是得稳着来,大人刚才不是说了吗?今天晚上怕是得在山上过夜了,我们就一点一点的蚕食过去,不怕逼不死这些小日本。”
众人看他瘦小枯干的样子,居然大言不惭的说别人‘小日本’,无不心中好笑,就连一贯不苟言笑的胡大毛,也翘起了嘴角,“我倒不是怕被敌军发现,山火一起,就非是我等所能预料的,一旦风向改变,火势蔓延开来,连我们的人也休想得到便宜。就照老阮说的,一点一点蚕食上去。用一夜的功夫,看看他们在这里埋伏了多少人!”
胡大毛语调缓慢的解释了一遍,下达作战命令,“等一会儿下面的人把重机枪和火炮运上来之后,老阮的六营打先锋;张阿胜的五营担任第二波次进攻,老严的二营火力掩护。就这样吧。”
“是。”
众人在山顶的草丛中就地休息,等到了中午时分,通往山下的路上有脚步声和剧烈的喘息声,是后续部队搬抬着重型武器装备上来了。他们这一路虽然没有什么危险,但劳累更加辛苦,徐明敞、盖永德、黎耀安以下,人人都累得像是三伏天街边的狗儿般,张大着嘴巴,呼呼喘气。
山上的清军士兵各自帮忙,把三十五挺重机枪营安排到阵地上,同时将二十门18磅的山炮的三脚架安放稳妥,调校好射击诸元,打开了弹药箱,取出炮弹,等候作战命令。
胡大毛觉得差不多了,向阮如竟示意,可以开始第一轮的突击作战;后者点头,用力一挥手,亲自带领着一营战士,转身隐没在一人高的草丛之中。
从清军驻足的地方看过去,清军士兵的身影快速消失,只见草丛不时的向四周分散开来,形成波浪式的纹路,缓缓向山梁位置靠近,前行不足一百米,山梁上的同样茂盛的草丛中响起了枪声,也不知道日军埋伏了多少人,枪击非常猛烈,子弹划过草丛,将杂草从中间折断,草屑纷飞中,伴随着大片的血雨飘落!
清军的炮兵有条不紊的装填炮弹,18磅的炮弹从炮膛飞射出去,重重的落在日军埋伏的草丛中,泥土、草木、夹杂着鲜血残肢和日军的尸体抛射起来,山风中送来日军的哀嚎,“五营,出击!”
张阿胜毫不迟疑,带领兵士一转身,同样隐没在了草丛深处。
看着战友的行动还不会感觉什么,等到张阿胜置身其中,立刻发现了问题:杂草生得太浓密了,人走在丛中,几乎连方向感都会消失,更不必提能够看清楚对面山梁上的敌人了,只能凭耳边传来的炮声、枪声和战友的呻吟声辨别方向,“大人,您看?”
张阿胜微微直起身子,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从草丛的缝隙中可以依稀看见,遥远的山梁上,有三五个日军士兵正抬着担架,向上攀爬,身影一会消失在草丛中,一会儿又为山风的吹拂,使草叶伏地,让他们显露出来。
张阿胜目测了一下,距离不超过300米,单膝落地,举起步枪,“砰!”的放了一记。
日军士兵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好像也没有察觉到有人在对他们开枪似的,张阿胜正要再度发射,从前面的草丛中忽然传出枪声,突突突突突突突!的数声响过之后,山梁上的几个敌人如斯相应,连滚带爬的摔倒了下去,手中抬着的伤兵,也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友军的枪声给了后续部队以指引,张阿胜重新背起步枪,顺着枪声前进,很快的,前面传来中国人说话的声音,“是谁?”
“是我。”张阿胜瓮声瓮气的答应着,分开草丛,立刻皱紧了眉头:阮如竟躺在一个士兵的身前,头枕在对方的腿上,肩头和胸口处的军服都被血染红了,“老阮,怎么样?伤得厉害吗?”
阮如竟勉强一笑,“真是丢人!第一次开战就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娘的!”
“没事。”张阿胜安慰了他几句,吩咐六营的士兵,先把他们的管带大人抬下去救治,这里除留下自己的五营担任攻击之外,再配以阮如竟的六营大部,担任协同作战。这边刚刚把阮如竟抬下去,山梁的另外一面,同样有草丛纵高伏地,“大人,您看?”
“是敌人。”张阿胜嘀咕着,“准备战斗,是日本人来了!”
日本发起的逆袭比清军想象中到来得更快,草丛的动作越加频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隐藏在其中,随着一声枪响,日本兵蓦然加快了进攻的速度,清军一声呐喊,同时开枪,“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子弹全无目的的发射,穿过丛生的杂草,收割着日军士兵的生命,不时有人摔倒、翻滚,压翻了身边的草丛,但即便如此,战势依旧并不明朗,更多的日军还是藏在暗处,一边射击,一边冒着弹雨前进。
数枚火榴弹抛射出去,轰隆隆的巨响中,日军呼喊一声,不再隐藏身形,直起腰肢,猛扑过来。这一下,敌对的中国士兵反倒不再害怕,举起手中的步枪,开始激烈的还击,“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
枪声大作中,日军冒死进攻,更多的人终于能够借助清军发射子弹的间隙冲到近前,双方的士兵在这淹没身体的杂草丛中,开始了最惨烈的贴身搏杀!
日军的单兵素质要略胜于清军,更不必提从来是不以体能著称的广西、越南籍士兵了,经常是两三个清军士兵和一个日军纠缠在一起,却还呈现出不敌对方的架势,这样的近距离,步枪基本上都失去了作用——敌对的彼此根本不会给双方更换弹夹的时间,只好舍弃这一切,用身上携带的单兵作战装备和敌人拼命了。
日军的一个军曹用手中的匕首割开一个敌军的喉咙,还不及他站起身来,享受一下战果,后腰一热,给一个清军士兵的刀子从后插了进去;而行刺得手的清军,却也在瞬间给一个敌军抱住,双方翻滚到了一起!
呻吟声,呐喊声响成一片,双方死战不退,呈现出胶着状态。
这种情况一直到清军的增援部队赶到,才得到抑制,严广儒举手一枪,击毙了一个正在向他冲过来的日军士兵,“单发点射!消灭小日本。”
二营战士快速在草丛中展开,手中的步枪连连点射,解救了战友的一时危急,剩下的三百余名日军士兵眼见大势已去,转身又钻回到草丛中,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大人,这……”士兵指着满地的伤患,小声问道。
“先不管他们,我们追上去!”严广儒命令道,“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受伤的弟兄交给后面的人,没受伤的,都站起来,和我一起进攻。”
……